遲萻轉頭,看向三人,半晌方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我是誰,是麼?”
三人沒有說話,但眼中閃爍的神色已經算是回答。
“如此,你們還要護著她?”遲萻又問。
三人的視線從跌在地上的遲慕落到手持劍的遲萻身上,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白虎令之主,也第一次如此明白地知道,白虎令之主的實力,不管是她深厚的靈力,還是她突然甚比劍皇的劍術,都讓他們難以置信。
這時,性格最為厚重的玄武道:“這是宗家決定的。”
遲萻聽到這話,便明白宗家的意思。
宗家不是不知道白虎令之主被人害,畢竟遲慕身上沒有身份令牌,這就是個難以掩飾的破綻。但是遲慕表現出來的實力,還有應該許諾什麼好處給宗家,所以他們在知道真正的白虎令之主估計已經死亡,終於默許遲慕的行為,允許她這次以白虎令之主的身份參加會議。
遲慕蟄伏十年,先前不敢透露出白虎令之主或許已經身隕一事,便是在觀望宗家的態度。直到得到宗家的暗示,她才敢以白虎令之主的身份出現。
宗家雖然是以四令主來主事,但宗家裡還有很多實力莫測的長老,他們一般在秘境中潛修,極少管宗家之事,如果連他們都同意,其他人無話可說。
其他三位令主雖不是實力最強的,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對此心知肚明,所以當看到遲萻與遲慕一模一樣的臉時,並未感覺到吃驚。
遲萻心裡十分平靜,並沒有失望或痛苦,畢竟她沒有任何記憶,宗家對她而言,如同陌生的存在。
“阿慕,我要帶走。”遲萻開口道,又一掌拍到遲慕身上。
遲慕發現她手上的乾坤,想躲開卻被按住,感覺到那蝕骨的靈圖沒入身體,忍不住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道血跡。
“不可……”朱雀欲要阻止。
話還未落,突然就見整個天空黑沉下來,陰風肆虐,烏雲堆積,遠處雷聲轟隆而至,仿佛一場大雨將至。
遲萻捕捉到空氣中的異動,心念微動,低頭看去,便見遲慕臉上露出一抹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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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萻一把將她扯過來,也不理其他三個令主,持劍朝天邊看去。
谷口前的人皆不明白她在看什麼,因為遲萻最後那一擊,宗師級的靈圖師實力展現在世人面前,威力之大,使得原本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青溪澗谷口前的花草樹木悉數被摧折,地上泥土爆開,出現一個大坑,有許多不小心被卷入戰場中枉死的人,屍體橫在地上,血流一地。
以封天澗為首的幾個人族強者望著天空的異相,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要下雨了?”不知是誰喃喃地說了一句。
“不對,並非是雨勢。”司昂抬頭望向天空,神色略沉。
封天澗轉頭看他,目露不解,“天巫大人是何意?”
司昂不語,依然看著天邊堆和的烏雲。
在封天澗等人的目光中,隻覺得這位天巫的雙眼裡似乎呈現一種神秘的星辰之力……
203|靈圖師
眾人正看著天邊的異相, 這時,封天澗發現擋在面前的結界突然消失, 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旁邊的天巫。
“天巫大人,這是……”
“是鬼族!”
“什麼?”封天澗下意識地問。
司昂卻沒理他, 而是迎著狂風, 走出青溪澗的谷口。
狂風四肆, 將他身上的巫神袍掀起, 塔桑帽沿被風掀起時, 露出幾縷如雪的發絲,與那潔白雪的衣袍一起紛飛,輕輕緩緩地垂落下來, 伏貼地垂在身後。
天巫所過之處, 狂風忽地靜止。
“萻萻。”
遲萻正盯著天邊, 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 見他從山谷裡走出來,眉眼不覺帶上笑意, 說道:“司昂, 鬼族來了, 我聞到空氣中的瘴氣。”
旁邊三個令主忍不住看她一眼。
聞到空氣中的瘴氣?她失憶後,變成狗鼻子麼?
“我知道。”司昂說著, 神色間多了幾分凜然,“青溪澗為上古仙靈之地, 靈力充沛, 有上古靈圖大陣, 鬼族喜食生肉,親近瘴色,理應不會出現在此地。”
遲萻接道:“所以,定是有內鬼,為鬼族引路。”
旁邊的朱雀、青龍、玄武三位令主正驚訝於遲萻與巫族的天巫間熟稔的態度,等聽到他們的對話,臉色瞬間微沉,忍不住看向被遲萻抓著的遲慕。
自從遲萻失蹤後,遲慕的表現他們看在眼裡,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靈力暴漲,成為宗師級別的靈圖師,但她身上的秘密極多,是不爭的事事。
這種背叛人族和鬼族合作之時,難保她不會做出來。
遲慕呵呵地笑起來,輕蔑地道:“我的小姐,如果鬼族將此地圍困,您要怎麼辦?”
“正好,將你切片後丟去喂鬼!”遲萻朝她露出一個非常親切的笑容。
遲慕噎了下。
朱雀等人忍不住看向遲萻,臉色有些古怪。
他們沒想到失去記憶後的白虎令之主是這樣的,說起來,宗家的四令之主雖然不甚親近,但在他們成為四令之主前,曾有一段時間一起學習圖靈,一起成長,一起出任務,當時他們是同住一個院子裡的兄弟姐妹。
隻是歲月變遷,改變太多的東西,當他們終於拼殺出一條種,成為令主,各自為政後,昔日的親密與信任不再。
而他們所熟悉的白虎令之主,更像遲慕表現出來的那樣,高貴、冷冽、不屈,不苟言笑,一心埋首潛修,方才能以女子之身,成為宗家實力最強的白虎之主。
他們極少能在她臉上看到笑容這種東西,一度以為她不會笑。
失去記憶後,不用再背負曾經的痛苦、苦難,方才能做回最真的自己麼?
遲萻又一掌拍向遲慕的肩膀,將一種禁錮靈圖拍進她身體裡,對曾經的“白虎令之主”所愛護的後輩沒有丁點的溫情。
雖說以前的白虎令之主也是自己,可誰讓她沒有記憶,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呢。
總覺得以前的自己太傻,才會被人害成這樣。
遲慕哇的吐出一口血,怨恨地看著她。
朱雀等人有些不忍,說道:“你何必對她如此,她跟隨你一百年,雖然害過你,但你現在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而且靈力暴漲,實力大增,他們竟然都不是她的對手,這讓朱雀等人心裡十分失落。
雖然曾經白虎令之主是四令主中實力最強的,可和他們的差距並不大。不像現在,這人在他們面前,如同仰望的高山,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一大步。
青龍和玄武沒有說話,看不出他們對此的看法。
遲萻似笑非笑地看他們一眼,轉頭看向司昂,問道:“司昂,我不應該這麼對她麼?”
司昂嗤笑一聲,擺出群嘲臉,“弱者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朱雀對他怒目而視。
青龍和玄武卻聽出他的話中之意,如同白虎令之主曾經軟弱,所以她被自己養大的孩子反噬,害得幾乎身隕,除了無力反抗外,沒資格說什麼。又如同此時遲慕,她敗在遲萻之手,同樣是一個弱者,沒有資格說這話。
而朱雀呢,他雖不是弱者,可在天巫和遲萻面前,他同樣是個弱者,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天巫大人一揮袖,朱雀不由得蹬蹬蹬地後退,差點撞上一群跟著司昂過來的大巫們。
大巫們神色不善地瞪他,他們天巫是隨便的人族能瞪的麼?
就算是宗家的令主,他們同樣不懼。
封天澗此時也帶著一群人族過來,恰好看到遲萻將禁錮靈力的靈圖拍進那位白虎令之主身上……不對,是假的白虎令之主。
雖然宗家發生這種謀害白虎令之主的事情讓他們很吃驚,但其他三位令主的反應已經證明遲萻這個“刺客”才是白虎令之主。這事情還真是他們宗家的家務事,外人插手不得。
當然,這並不阻礙他們看一切笑話。
可以說,宗家近萬年來造就的神秘及威嚴,在今天後,被遲萻敗得一幹二淨。
遲萻轉頭看向越來越低垂的烏雲,天邊的雷聲忽遠忽近,轟鳴一片。
在這種轟鳴聲中,她的聲音淡淡地響起:“阿慕,你知道麼?當初我在巫族醒來,渾身骨頭粉碎,記憶全無,體內被種上靈毒,隨時可能毒發身亡,若非松蘿那傻孩子將我撿回去,隻怕我真的死在阿爾山懸崖底下,如你所願。可惜,上天明顯想讓我多活久一點,所以我遇到很多很好的人。”
“整整一年,我都是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走幾步就喘得不行,被人嫌棄病弱……”
這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耳裡,除了宗家的人外,在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拉長耳朵,想聽聽這位真正的白虎令之主的遭遇。
不過越聽,越覺得這位可真是慘,怨不得她寧願拼著宗家萬年的名聲不要,也要殺回來。
“靈毒發作時,那種非人的痛苦,我至今仍是不願意想起,若非司昂,可能當時我真的但求一死,給個痛快。”說著,她轉頭朝司昂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天巫大人雖然沒笑,但眼神卻格外的纏綿。
混在人群中的左丘航聽到她的敘述,心痛得幾乎窒息。
他無法想像那樣堅毅果敢的人,在面對靈毒發作時,也曾經但求一死,可見靈毒這東西有多可怕。而這可怕之物,卻是經他之手,親自種到她身上。
左丘航閉上眼睛,掩飾眼中的痛苦。
“……我的記憶被神級靈圖封印,一輩子都不會想起曾經的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