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柔身邊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有兩個年紀大些的婆子,司靖柔見沒什麼事兒了,也讓她們去休息了。
這會兒身後隻遠遠墜著一個粗使的奴僕。
是曾經她母親死去的老奴生的兒子,極其沉默寡言,低著頭弓著身子,縱使人高馬大的,也總沒什麼存在感。
這會兒司靖柔跟著司獻春他們走,那奴僕就在身後跟著。司獻春他們上了馬車,這奴僕就和駕車的章錢一樣坐在車沿板上。
馬車朝著城中行駛,這會兒隻能去他們落腳的客棧之中說話了。
他們要了一些吃食,在房間裡面擺上,邊吃邊聊,讓兩個奴僕去樓下自己弄點東西吃。
司靖柔這才嘰嘰喳喳地,和顧蜜如還有司獻春說起了成婚的事情。
“我昏死之後就被寧親王親自接回來了,他讓大夫給我看病,還叮囑我不用怕,一切他做主,他其實挺好的!”
“對了,我的陪嫁父親親自來找我說,一定會一樣不差地給我補上,因為寧親王要報官,告大夫人苛待庶女!據說把大夫人都嚇昏過去了。”
“不過我調換東西的事情被寧親王發現了,他問我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我被他一套話,就不小心說出嫂子。”
“不過他沒有生氣,還說嫂子聰明,哥哥好福氣呢!”
這傻子,這才成婚半天,就把寧親王當自己人了。
顧蜜如說:“這件事本來也不會驚動官府,你家這麼大的家業,當家的主母苛待庶女,這件事不鬧開,家家後宅都是如此,但是鬧開了,你父親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下了司家臉面。”
“就算是今天當街翻的不是石頭,她苛待庶女的名聲也跑不了,她本來也沒給你準備什麼值錢的東西吧?而且換親的事情就算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她敢捅出去?”
“嫂子真厲害,當時王爺說要報官的時候把我嚇死了。我怕查出來,我就完了!”
“後來王爺也是這樣說的,他們丟不起人,也不敢丟這個人,換親的事情追究起來,司家也落不到好果子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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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靖柔說:“後來父親就親自來找我,還給我開了禮單,送了城中好幾間鋪子什麼的,哥哥,我們以後什麼也不用怕了。”
司獻春笑著,摸了摸司靖柔的腦袋,“你好哥哥就好。”
“可你這麼晚出來,王爺不管?你們……”
“我們不住一起,王爺他不行啊。”司靖柔說:“你們沒看到,他腿廢了,不喜歡人碰他,有怪癖,我聽嫂子的,離他遠一點呢。”
司獻春面色微變,顧蜜如一臉淡然,習慣性抓著司獻春的手捏了捏。
“放心吧,小柔隻要不招惹這位王爺,這位王爺看上去不是個難相處的。”
“是的,他人還不錯。”司靖柔說:“就是怪癖多了點,我以後要管店鋪,也沒時間和他太多相處,哥哥你不用擔心,說不定他什麼時候就把我休了。”
司獻春勉強被安慰到,司靖柔又說:“哥哥,這麼多的鋪子,我給你幾間吧!”
司獻春搖頭:“不用了,這些鋪子從大夫人手中搶來的,不會好打理的,你要找幾個人幫著你,我離得遠幫不上什麼。妹妹,丟個一兩間的不要過分計較,這樣你的日子才能安穩。”
司靖柔也明白,大夫人肯定不甘心,給她讓回去兩間,她也不敢過分了。
兄妹兩個人談話,顧蜜如不插嘴。他們吃吃喝喝到了半夜,然後司獻春和顧蜜如又把新娘子送回去了。
等到把司靖柔送回去了,司獻春才和顧蜜如回到了客棧。
客棧的走廊邊上,司獻春看著顧蜜如,幾度想要開口,最終都抿唇未言。
他的眼神有些粘稠,顧蜜如能感覺到他想幹什麼,說什麼。
但是……司靖柔成婚了,安慰也結束了。
顧蜜如不應該再做多餘的事情。
現在自毀值隻剩下百分之十,司獻春基本上沒了擔憂和痛苦,還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作為事業。
雖然事業線現在才進行到三分之一,但以司獻春的韌性,很快事業線就能邁入三分之二。
顧蜜如要準備著生病跳世界了。
於是她垂著頭,不看司獻春的眼睛,淡淡說:“早點睡。”
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屋洗漱,洗漱好上床,顧蜜如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
今夜外面不算冷,刮著風,顧蜜如睡不著就推開窗子,聞了聞帶著土腥氣的風。
顧蜜如仿佛能夠透過一片漆黑的夜幕,看到萬物復蘇春風帶動嫩芽的鮮活生機。
像司獻春這個人,像他以後會有的人生。
他這麼堅強,一定能夠過得很好的。
救贖任務達到高級就能夠跳世界了,沒必要徹底清除到百分之零。
因為每一個人,都是有原始自毀值的。救贖任務隻要保證任務對象不會自毀自爆毀滅世界就可以。
司獻春找到了自己的愛好,身體也恢復了健康,而且就算是為了他的妹妹也不會自爆。
顧蜜如關上窗子,轉身正要回床上,門口突然輕輕被敲響。
顧蜜如渾身一個激靈,也不知是關窗之後,屋子裡的溫差太大,還是被敲門的聲音嚇著了。
她看向門邊上,能透過走廊的燈光,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安靜地站在門口。
顧蜜如沒動,也沒吭聲。
“篤篤篤……”敲門聲還在持續。
“篤篤篤……”聲音很輕,門上面映出來的影子,都帶著小心翼翼。
“篤篤篤……”很執著。
顧蜜如裝著沒聽到,走到床邊上躺下了。
敲門聲沒有再繼續。
顧蜜如閉上了眼睛,慢慢滾進被子裡面,弓腰把自己的腦袋蓋上。
敲門聲沒了,但是顧蜜如的心中仿佛還在“篤篤篤”個不停。
沒完沒了。
顧蜜如在被子裡面捂住了耳朵,但是敲門聲仿佛是從她的心髒之中傳來。
“篤篤篤。”
“咚咚咚……”
不停不歇。
顧蜜如不知道這樣躺了多久,躺得渾身都酸疼了。
她猛地起身,穿上鞋子,大步走向門邊,然後一把拉開了門。
走廊上燈火寥落,這個時間小二都睡了。
到處靜悄悄的,但是司獻春抱著被子和枕頭,安安穩穩站在門口。
顧蜜如一瞬間心中敲門聲如擂鼓,簡直要破門而入。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
就這麼和司獻春對視著。
司獻春先開口說:“我可以進去和你一起睡嗎?換地方,我睡不好。”
他這句話不知道站在這裡,在心中重復了多少遍,說出來的非常流暢。
仿佛理所當然。
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麼忐忑,多麼害怕。
他太害怕被拒絕了。
顧蜜如看著他,看他淺藍的眼睛在暖黃的燭光之中,閃爍著一眼見底的不安,看著他純白的卷發貼在側臉,溫順而純真。
但他又很執拗。
好像今天顧蜜如不開這扇門,他就要一直站在這裡,靜靜地站成一尊雕像,站到地老天荒。
“為什麼?”顧蜜如問。
為什麼非要這樣,就過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嗎?喜歡我有什麼用呢,我隻是個過客。
我注定無法停留。
“就這一晚不行嗎?”司獻春抿了抿唇,看著顧蜜如說:“就這一晚,我什麼都不做。”
他說得意思是,他不會半夜三更的方便把顧蜜如吵醒。
但是這話聽上去就像是一個渣男在說,我隻蹭蹭不進去。
顧蜜如被這種反差弄得“噗嗤”笑了。
笑了之後的情緒就收不住了,行為也開始不由得理智去控制了。
就一夜而已。心中“篤篤”不停的,像魔鬼一樣說:“答應他吧,就一夜而已,他說了什麼都不做啊。”
等到顧蜜如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她已經跟司獻春爬到了一張床上。
兩個人一人蓋著一床被子躺在床上,被子都掖得整整齊齊,中間隔著一條楚河漢界。
他們相視著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顧蜜如自暴自棄的想,就這樣吧就一晚上。
反正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可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嗎?相互間喜歡的兩個人在一起,就算什麼都沒有做,也是連空氣都會懷孕的。
這一晚上兩個人都睡得格外安穩,第二天顧蜜如也難得地沒有起早,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過來。
司獻春正在默默地看著她,顧蜜如打了個哈欠側頭對上司獻春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笑了一下。
笑完之後顧蜜如又迅速把笑收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子。
顧蜜如坐起來坐在床上有些發愣,可是兩個人如果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
還像以前一樣不說話嗎?誰也不看誰一眼過得像一對陌路?
然後顧蜜如如果病重的話,孤獨地死去嗎?
司獻春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孤獨地死去呢。
顧蜜如坐在那裡想了一會兒,就跟系統說:【準備給我編入重病程序,大概十天左右不治而亡的那種。】
【……十天就暴斃嗎?要這麼快的?】
【對。】
顧蜜如說:【司獻春比我們想象中的都要堅強的多了,他連我不喜歡他都可以忍耐,我看到他嘆氣,他就可以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稍微表現一點好,他就像昨天晚上那樣,敢來敲我的房門。你覺得我就算病上個兩三年又有什麼用呢?】
系統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給顧蜜如編入了重病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