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蜜如當天回到了新陽鎮,第二天就病倒了。而且病情來勢洶洶,一天的工夫,嘔吐不止加上高熱不退,又伴隨著抽搐,整個人大部分時間是昏死的狀態。
司獻春包括徐攬翠全部都急壞了,但是陳老為顧蜜如診脈好多次,卻根本都沒有查出她哪裡出了問題。
顧蜜如在偶爾半夜三更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會兒的時候,就會覺得很無語。
系統給她編入的重病程序是未來世界的一種傳染病,一旦傳染之後就會出現像她現在這樣的症狀。
隻要三四天人就會脫相,是一種在未來世界空氣傳播的病毒,到最後所有的內髒衰竭而死。
死相會非常的難看,第五六天的時候開始吐血,無法下床重度眩暈,甚至會把自己的內髒吐出來……
這種病症出現在這個世界就肯定不是傳染病了,但是這種病很折磨人的,顧蜜如雖然不懼怕痛苦,但是這一次她是真的罵了系統。
系統還很無辜:【我那不是想讓你死得難看一點,好讓司獻春對你沒什麼留戀嗎。】
【但是現在依我看,你還沒死司獻春可能就死了。你這三天一直都在昏迷的狀態中度過,司獻春整整三天沒睡。】
【自毀值漲了嗎?】顧蜜如問。
【沒有,他就隻是比你瘦得厲害,如果因為你死掉自毀值不往上漲,也算完成任務。】
顧蜜如又沉默,到開始嘔血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她清醒著,感覺到司獻春侍候她。
用布巾給顧蜜如擦嘴角,整個人都是抖的,看上去害怕極了。
顧蜜如真怕他突然間就崩潰,實在是沒有辦法,讓系統暫時把編入身體的重病撤出。
然後在司獻春不在的時候,顧蜜如單獨和陳老談了談。
她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是遺傳病,告訴陳老給她診斷為肺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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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痨到最後會咳血而死,症狀倒也說得過去,時間會長一點。
陳老吃著顧蜜如的住著顧蜜如的,這些天也是竭盡全力地在救助顧蜜如,聽到顧蜜如說她已經沒有救了,陳老的心中很是難受。
“不一定沒救。司少爺說想盡一切辦法也會救你的,他對你如此情深,絕不會棄你不顧。”
“我這種病到最後會全身衰竭而死,用不了多久無藥可醫,我家族裡面全是這麼死的。”
“陳老不必為我傷心,至於我夫君他很快就會想通的。”
顧蜜如說:“陳老放心,我夫君的身體一直需要調理,你就一直住在這兒,我夫君比我心善,他是絕對不會趕你走的。”
然後司獻春就得到了一個顧蜜如得了肺痨的消息。
而且顧蜜如還給這個消息定了一個時限,陳老跟司獻春說:“你的妻子活不過兩個月,這兩個月該吃什麼該喝什麼,不要吝嗇。有什麼體己話都好好說吧。”
司獻春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那一瞬間整個人枯萎了一樣。
他已經能夠靠自己獨立行走好久了,可是當時他的身形晃了晃,卻摔在了地上。
翠蓮和陳老把他給扶起來,顧蜜如就在裡間已經聽到了,她閉了閉眼睛,沒有出聲。
顧蜜如以為司獻春這次總會放棄了,陳老的醫術,這附近所有的城鎮當中沒有幾個能敵得過他。
他斷定的會死,信服力是非常強的。
顧蜜如想著用這兩個月的時間跟司獻春相處一陣子,給他一些心理準備。
要不然真的怕像系統說得那樣,還沒等她死呢司獻春就先死了。
司獻春和顧蜜如想象的一樣堅強,他雖然得到消息的當天摔在了地上,但是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那種狀況。
司獻春仿佛和顧蜜如表白的時候一樣,短暫的慌亂過後就恢復了鎮定。
不過他並沒有像顧蜜如想象得那樣聽天由命,而是開始不再去學習木匠,跟他的師傅請了假。
讓章錢架著馬車帶著他,到處為顧蜜如尋醫問藥。
他白天在外面跑一天,晚上回來親手照顧顧蜜如,給顧蜜如煎藥,然後半夜三更的還要雕刻東西。
他已經學會制作一些大件,諸如屏風之類的。司獻春因為手越來越熟,並且急需用錢,所以他常常是一夜就隻休息一兩個時辰。
雕刻好的東西,就放在他師傅的店鋪當中賣,屏風和擺件賣出去的價格是很可觀的,但是常常不夠顧蜜如吃兩頓藥。
之前顧蜜如託人賣宅子的事兒,終於有了一些消息,有一大家子從外地搬過來,一次性地把那間宅子給買下來了。
司獻春親自去辦的交接手續,把拿到的所有的錢,留下一部分剩下全都給顧蜜如買藥。
各種各樣的藥方嘗試下去,顧蜜如還是一天一天地衰弱。
整個屋子裡都縈繞著一股苦藥味,司獻春照顧顧蜜如的同時,實在是沒有精力回自己的房間,索性就抱了被子睡在顧蜜如的腳踏上。
他就算到了這種地步也一直在信守著自己的承諾。
就隻有那一晚跟顧蜜如睡在一起。
平時無論顧蜜如說什麼,他都蜷縮在腳踏上,既方便照顧顧蜜如,又絕對沒有違背自己那天晚上說的話。
他真的什麼都不做。
但是他又什麼都做了,他堅決不肯放棄顧蜜如。
顧蜜如還剩下半個月的壽命的時候,司獻春背著她偷偷回去了一趟司家。
那是司獻春噩夢開始的地方。
司獻春本來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回去。
但是他沒有錢了。
他不能去要他妹妹的嫁妝,因為那是他妹妹一輩子安身立命的錢。
他要把店鋪抵給徐攬翠,但是徐攬翠不肯收,又給他拿了不少的錢,司獻春不敢再接了。
所以他回了司家。
司獻春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司家,他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勇氣。
但是他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是顧蜜如,司獻春就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他沒有帶帷帽。就隻是裝扮好了自己,按照顧蜜如說的那樣挺直胸膛,邁入了司家的正廳。
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和他懼怕了半輩子的司家老夫人。
他見到了看到他恨不得撕碎了他的司家大夫人。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請父親把我母親的那些鋪子還給我。”
司獻春站在正廳當中,他穿上顧蜜如給他買的衣服,沒有半點怪物的樣子。反倒是像一個讓人移不開眼的妖精。
司家的人全部都在正廳,他們沒有一個人能看得起司獻春。就算是司獻春打扮得人模狗樣,他也照樣被一家子人輪番罵。
他的兄長和姐姐,弟弟和妹妹,都不吝嗇用各種各樣惡毒的言語用在他的身上。
大夫人罵他是孽障要下人按著他跪下,司老夫人看著他,說他辱沒家門。
司家的家主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看著自己這個曾經養在後宅的兒子,眼中滿是凌厲。
司獻春聽了一圈,所有人說的惡言惡語他都承受住了。
他的肩膀有些輕微地晃動,但是他半步都沒有退。
他像一個淪落進地獄的凡人,左右的小鬼在吞噬著他的魂魄,判官端坐正堂之上,字字句句都是對他十惡不赦罪狀的指控。
但他並沒有後退半步。
他不能退。
他說:“父親如果不把我母親的鋪子還給我,我就去報官。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母親並非死於疾病。”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司家的老夫人,曾經要親手掐死他的外孫。”
司獻春抬起那雙淺淡的眼睛,這雙眼睛在顧蜜如的眼中如同海面,美麗而溫柔。
但是在這些人的眼中,就是毫無感情的淺白。是怪物的眼睛。
他們叫了這麼多年的怪物,司獻春今天終於做了一次“怪物”。
他的兄妹上前來廝打他,司獻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的父親說:“我會把你們虐待我的事情,一點一點地全部都公之於眾。”
最後司獻春贏了。
因為司家輸不起,因為司靖柔的事情在前,再鬧出醜聞,對生意的影響也無法預估。有的是人對司家的家業虎視眈眈,巴不得司家出點什麼事兒。
司獻春臉上被撓了兩道血痕,手中拿著厚厚的銀票還有店鋪的契約,從司家的大門走出來,才拐了一個彎就雙膝一軟,扶住了牆才勉強站住。
他怕極了。
他怕的甚至不是這“閻羅地府”當中的小鬼會把他傷到什麼地步。
他怕的是他要不出錢來,伸不了“冤屈”。
他拿著這些錢回到了新陽鎮,他把這些錢和房地契,全部都堆放在了顧蜜如的床前。
他跪在顧蜜如的腳踏上問她:“這些錢夠不夠救回你的命?”
顧蜜如剛才已經接到了腦中系統的消息,達成了終極救贖任務。
司獻春已經戰勝了他所有的恐懼。
他現在能夠堂堂正正地立足在人世間,再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止步不前。
可是顧蜜如看著這些錢,看著司獻春發抖的手,卻忍不住熱淚盈眶。
因為司獻春問她:“你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真的病了……還是你要走了。”
司獻春從沒有問過顧蜜如來自哪裡,沒有問過她是誰,是怎麼取代了他原先的妻子。
但他並不是一個傻子,他知道顧蜜如的病來得太蹊蹺了。
他問了很多的大夫,就算是肺痨,也不至於兩個月就會死去。
有些人用藥一直供著,是能活上半輩子的。
而且司獻春一直都覺得,顧蜜如根本就不是人。不是人,怎麼會得人得的病呢?
司獻春其實不太想要相信,他既不想相信顧蜜如得了病,又不想相信顧蜜如沒有得病隻是要走了。
“你是要走了嗎?”司獻春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顧蜜如,他的臉上還有被他的兄妹抓的傷痕,上面甚至還泛著血絲和紅腫。
可是那些人就隻能傷到他的表面,卻再也傷不到他的靈魂。
他的自毀值已經降到了百分之零。
他作為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在問他的妻子:“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對嗎?”
第36章 、小奶狗
顧蜜如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看著司獻春, 看到他臉上的傷,想到他這段時間在做的事情,心裡又酸又悶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