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司獻春不說話, 司獻春就這麼跪在床邊上, 垂下了頭,也許久都沒說話。
兩個人之間到了這一步, 顧蜜如應該為司獻春開心, 因為他已經徹底消除了所有的自毀值。
他再也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就算她現在立刻就死掉了,顧蜜如也知道司獻春不會自殺。
顧蜜如還知道,她現在隻要說一句, 哪怕是一句謊話, 司獻春都會無條件地相信。
顧蜜如完全可以說自己隻是暫時離開,安撫住司獻春的情緒,讓他好好生活。
可是顧蜜如又很害怕, 她怕自己多說一句都是錯的,她怕因為自己一句安撫的話,就會蹉跎了司獻春的一生。
“你不用再管我了。”顧蜜如對司獻春說:“你就隻當我是一個你短暫交往的朋友。”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顧蜜如說:“你會有很好的人生, 你和你的妹妹都會過得很好,你會有自己的妻子,那才是能夠陪伴你一生的人。”
司獻春聽了之後卻輕笑了一聲, 搖了搖頭。
他看著顧蜜如, 眼中像是翻起了滔天的狂瀾,卻又好似那隻是天空雲海的倒影。
他說:“我不會再有妻子。”
他執拗地說:“沒有一個人會像你一樣。”
“你隻是接觸的人比較少, 人有各種各樣的, 你或許會找到一個特別活潑可愛的, 你或許……”
“所以你就是不要我了。”司獻春說:“你不要我了要把我推給別人。”
“可我不願意。”
“你為什麼要走呢, 我從未奢求過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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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獻春抓著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看著顧蜜如說:“我可以一輩子都絕口不提,你留在我身邊,我們就像朋友一樣相處不行嗎?”
“不是感情的事,我不能……”顧蜜如不能泄露世界的真相,隻能說了一半最後就沉默。
司獻春保持著這個姿勢又等了一會兒,他知道顧蜜如不會再跟他解釋。
他就慢慢地跪坐在了踏腳凳上,問她:“那我是不是再做什麼努力都沒有用了?”
顧蜜如沒說話,她有些不敢看司獻春,抱著被子躺下把頭轉到了床裡。
司獻春起身,很快從屋子裡頭離開了。
屋子裡面恢復安靜,腦中的系統跳出來對顧蜜如說:【達成終極救贖成就,主系統判定救贖質量為a,獎勵積分10000000,當前系統累計積分為14440000,宿主是否立刻跳轉世界?】
顧蜜如現在可以立刻就離開,正要答應系統的時候,司獻春突然間又掀開門簾從隔壁過來了。
他手裡面拿著一把在前面店鋪裡面找到的匕首,他走到顧蜜如的床邊坐在了床上,看著顧蜜如的後背問她:“你餓嗎?”
顧蜜如肩膀動了動,沒轉過頭。她準備等一下就走,在司獻春離開的時候就走,反正司獻春知道她不是原角色。
而且司獻春已經猜到了她要走,她就算突然間消失,司獻春也不會覺得多麼奇怪。
司獻春手裡抓著匕首,整個人都有一些顫抖,他慢慢調轉匕首,將刀尖的方向抵在自己心髒的地方。
他又問了顧蜜如一遍:“你餓不餓?”
顧蜜如還是沒轉過來,她不看司獻春,隻回答道:“我餓了,你去給我弄點吃的來吧。”
正好把司獻春支開,她真的不能再停留下去,停留得越久司獻春就越執著。
可是司獻春並沒有離開,而是雙手抓住了匕首,微微遠離了一些自己的胸膛,然後他對顧蜜如說:“我把心肝給你吃,你不要離開好不好?”
他說這句話之後,就直接抓著匕首朝著自己胸膛捅進去,顧蜜如聽到這話有點不對勁,轉過頭就瞠目欲裂地看到——司獻春將匕首捅進了自己的胸口。
“司獻春!”顧蜜如立刻坐了起來,反應極快地拉住了司獻春的手臂。
匕首非常的鋒利,是前面用來卸豬肉的匕首,切肉像切豆腐一樣快。
但是匕首到底是匕首並不是剁骨刀,而且司獻春的這個插進胸口的方式,並沒能找準肋骨的縫隙,顧蜜如抓住的非常及時,因此刀身沒有末入太深。
可饒是如此,司獻春的胸口也已經緩緩地開出了一大片殷紅的血花。
司獻春臉疼得有些扭曲,抓著刀的手卻始終沒有松開。
他看著顧蜜如,眼中滿是執拗和絕望。
他對顧蜜如說:“我把心肝刨出來給你吃,不要離開。”
“你瘋了嗎?你在幹什麼?!”
“誰要吃你的心肝?!”顧蜜如抓著司獻春,狠狠扭了一下司獻春的手腕,他就把手松開了。
顧蜜如不敢貿然拔出匕首,湊近了仔細查看了一下位置,這才又咬牙切齒地罵道:“我看你真的是瘋了!你不要命了嗎!”
“我這麼長時間教你那麼多事,就是為了讓你如此自毀?!”
這個時候腦中的系統出聲道:【自毀值並沒有增長,他並不是想自我毀滅。】
顧蜜如愣住了,司獻春不想自我毀滅,那他要刨出自己的心肝……難道隻是單純地想給她吃嗎?
瘋子!
顧蜜如立刻對著外頭喊翠蓮,然後讓翠蓮喊陳老。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司獻春胸口的匕首□□了,陳老爺給他重新上藥包扎過。
搖著頭對顧蜜如說:“傷口不嚴重,沒傷到髒器,卡在了肋骨的縫隙當中,哎,幸好沒傷到髒器,是多鋒利的刀呢。”
“他怎麼會突然間如此?”陳老看著顧蜜如說:“年輕人啊,要懂得珍惜生命,有什麼話說不開,有什麼坎兒過不去呢?”
陳老開完了藥,顧蜜如就讓翠蓮去抓藥熬藥了。
顧蜜如坐在床邊上,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沒有病怏怏的狀態了,現在床上躺著的人變成了司獻春。
他的面色本來就白,現在連嘴唇都慘白的像是剛剛吊死的吊死鬼。
下人們都去忙活了,屋子裡就隻剩下兩個人,顧蜜如惱怒地瞪著司獻春問:“你這樣做就是為了威脅我嗎?”
“因為我要離開,因為你知道我要離開,所以你這樣做是威脅我嚇唬我?你覺得我會害怕嗎?”
“你如此不自愛不自重,我真是對你失望透頂!”
司獻春一直看著顧蜜如,包扎好傷口之後他依舊疼得滿臉是汗。
不過他慢慢搖頭道:“不是的。”
“不是為了威脅你。”司獻春閉著眼睛說:“是我願意給你吃。”
“我又不是妖精,我為什麼要吃人的心肝?!”
顧蜜如反駁之後,立刻恍然了。
恍然之後顧蜜如的手都有些發抖,她瞪著司獻春說:“你覺得我是個妖精……是要靠吃人心肝活著的?”
司獻春睜開眼睛,眼角的淚水慢慢地滑下來。
他點了點頭說:“你不是希吸過我的精.氣嗎?”
“我是願意給你吃的。”司獻春說:“心甘情願的。”
“我吸什麼精.氣?我什麼時候……”
顧蜜如猛地想到有一次司獻春喝醉了,一直讓她吸他。
顧蜜如張了張嘴,她問司獻春:“你覺得……我是個什麼妖精?”
她又想到司獻春雕刻好藏起來的那個簪子,顧蜜如的嘴唇抖了抖。
她看著司獻春,眼淚也湧了出來,她說:“你覺得我是一個狐狸精。”
司獻春看著顧蜜如眼淚默默地向下滑,他對顧蜜如說:“你是什麼都沒關系,我隻希望你好好地活下來。”
“你覺得我要走,是因為我要吸人精.氣吃人心肝。”
“所以你想把心肝刨出來給我吃……”
“哈哈……”顧蜜如哭著笑了兩聲,表情都有點開裂了。
她伸手在自己的臉上狠狠抹了幾下,抽了抽鼻子,對司獻春說:“我不知道你是憑借什麼這樣認為,但我根本不是什麼狐狸精。”
“不需要吃你的心肝,把你的心肝好好留著吧。”
顧蜜如說完之後起身,想著去外面吹吹風冷靜一下,結果她一站起來,司獻春立刻動了一下,抓住了顧蜜如的手。
他的傷口因為動了這一下,血頓時又浸透了布巾。
他疼得表情扭曲,眼前模糊,卻一直看著顧蜜如的方向,緊緊攥著顧蜜如的手。
他一句話也不說,不再試圖挽留顧蜜如,隻是用行動表達著自己的執拗。
顧蜜如很輕易地就能掙開,她看像司獻春,看著他白發散落滿枕,看著他因為痛苦整個人汗津津的。
看著他胸口開出的血花,顧蜜如從前隻覺得獻春這兩個字很溫柔,這是第一次覺得獻春這兩個字有一點殘忍。
她把他從冰天雪地當中帶出來,呵護他發芽長大,呵護他長滿枝葉,然後他終於開出了一朵花。
卻是用命,在向她獻一朵春花。
腦中的系統嘆了一口氣,顧蜜如眼前再次模糊了。
她撐著手臂上床,湊近了司獻春,在他一直流淚的眼睛上親了親。
她的心中是一片柔軟和酸澀,這種感覺簡直讓她寸步難行,像是陷入了沼澤,無法自拔。
不過顧蜜如親完了司獻春,又撐著手臂下床,很快從屋子裡面離開了。
司獻春在屋內閉上了眼睛,有那麼一會兒的時間他連呼吸都沒有了,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樣。
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復了平緩的呼吸,胸腔均勻地起伏著,沒有在試圖亂動扯動傷口,也沒有再睜開眼睛。
門關上的聲音,讓司獻春的心墜到了谷底。
他以為顧蜜如走了。
無論怎樣還是留不住她。
顧蜜如就站在門口不遠處,經歷過這麼多的世界,經歷過各種各樣的感情,她最是懂得在何時取舍。
到這種程度司獻春的自毀值也沒有增長,自己現在就算是離開了,他也不會尋死覓活。
可是顧蜜如始終沒有讓系統幫她跳世界。
顧蜜如本來是想吹一點冷風讓自己清醒,但是她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春暖花開了。
夜裡外面不僅不冷,還非常的涼爽舒適。
顧蜜如在空間查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六月了。
怪不得天氣一點都不冷,司獻春種在牆邊上的那一排花已經打了花苞,很快就要開了。
顧蜜如答應他的一整面牆的爬藤花,馬上就要成了,顧蜜如突然間就想通了。
她轉回身卻是進了司獻春的屋子,從那一堆簪子的下面翻出了司獻春雕刻她的那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