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剛才阿姨打過電話了,老師讓我接的,阿姨說今天晚上來不了了。”華婕舉手回答,有點活潑。
“……”沈墨皺眉。
“……”剛從畫室出來的沈佳儒皺眉。
“……”趙孝磊看看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皺眉父子,忍不住也跟著皺了眉。
這是要團團圓圓餓肚子了嗎?
還是吃泡面?
“……”華婕前後看看,又看看外面的天,忽然轉身回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眼,裡面菜還挺多的。
她猶豫了下,回頭問道:
“要不今晚我來做吧?”
……
……
華婕明明瘦瘦小小的,可當她圍著灶臺端鍋舞鏟時,你又覺得她高大威猛。
沈佳儒難得沒一直坐在畫室裡,而是呆在客廳看電視。
趙孝磊圍在廚房邊,隨時準備著給華婕搭把手幫忙。
沈墨布好碗筷,整理好桌子後,坐在餐桌上拿著厚實的跟個小箱子似的筆記本電腦在玩掃雷。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沈佳儒溜達到客廳,望一眼華婕背影,少女烹飪的動作太嫻熟了,對於一個獨生子女時代的女孩子來說,熟練的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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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還是被父母伺候著柴米油鹽不分的寶寶呢。我們學校的女老師,都不怎麼會做飯。”趙孝磊也嘆了一聲。
“……”沈佳儒又盯了少女的背影一會兒。
“學會做飯,那平時肯定是有幫家裡做事的。
“又要上課學習,日常總也有點玩耍的時候吧,她到底是怎麼磨煉出那麼扎實的功底的?硬功夫可不是一天兩天積累的出來的。”趙孝磊嘖嘖出聲。
“你也不能不接受,這世上有些孩子,就是天生神童。”沈佳儒拍了拍趙孝磊的肩膀。
“……”小趙老師忽然有點酸。
他是既沒能被沈佳儒收入門下,也不會做飯……
人比人得扔,真是一點不假。
沈佳儒語言攻擊後,對於趙孝磊的悽慘情緒絲毫沒有察覺,轉身悠闲的回到沙發前,坐下繼續看電視。
“……”沈墨耳邊聽著父親和趙孝磊聊天,同時順利通關一局全屏掃雷。
轉頭看了眼華婕,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身溜達到廚房,依靠著門框看她像個小陀螺般忙活。
此刻家裡的氛圍對於他來說實在新奇,父親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他溜達著等飯,跟磊哥一樣,偶爾幫個小忙,而華婕在廚房裡忙前忙後。
忽然熱鬧的不像他家。
以前阿姨做飯他是從來不看的,在他的世界裡,廚房區域好像是個異世界。
可現在,這裡變得親切了。
有個人忙忙活活為他們烹飪,在他們家廚房裡,還會時不時回頭問他“你喜歡辣一點還是不辣的?”“你愛吃炒的幹一點香一點的肉,還是炒的輕一點嫩一點?”。
一副很專業、很厲害的樣子。
但配上她稚嫩青澀的臉,莫名又有點可愛。
他依靠著門框,抱著膀,踢蹬著腳,忍不住開始指手畫腳:
“我要辣一點。”
“炒幹一點我愛吃。”
“蒜香不錯。”
“嗯,可以。”
仿佛他是這個世界的王,被人關注,被人在意。
鼻尖嗅著烹飪的香味,他早已忘記了剛回家時的壞心情,整個人都松弛愜意,甚至有點想哼歌。
活到16歲的沈墨並不知道,他的行為不叫主宰,而該叫做‘撒嬌’。
他隻是從未體會過而已。
……
……
華婕的一桌子菜,成功徵服了三個男人的胃。
沈佳儒和沈墨一樣每天吃阿姨的飯菜,不怎麼挑食,就那麼湊合著飽。
趙孝磊從小家裡條件就不好,現在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每天遇到什麼吃什麼,也不講究什麼美味不美味。
華婕從小吃廚藝超好的媽媽的飯菜長大,養的非常饞,工作後宅在家裡隻要有空就自己做點好吃的,是以廚藝雖不及媽媽,但也非常不錯。
一桌菜有肉有雞,有紅有綠,熱騰騰剛出鍋,幾個人吃的熱火朝天。
沈墨已吃過一次華婕做的飯菜,但這次吃也許是因為人多,搶著吃的氣氛讓他吃的更香,覺得她廚藝隔日大漲。
待幾人酒足飯飽,華婕一個人整理餐桌,回頭看看三個男人,忍不住撇嘴。
全是甩手管家,都欠調教。
這個念頭轉罷,她又默然了,沈老師是鳏夫,沈墨從小沒有母親,趙孝磊一個懶散單身漢……
無奈嘆口氣,還是不腹誹他們了。
因為雪下的太大,她完全不可能騎自行車回家,開車的話也相當危險,尤其去她家的路上還要經過一個超級大上坡。
最後沈佳儒拍板讓華婕和趙孝磊留宿,反正他家還有三間客房,他們倆任性挑著住,都還能空下一個。
華婕於是打電話給媽媽,講明白了自己今天拜師的事兒,又把沈佳儒狠狠吹了一通。
華母越聽越著急,非要立即喊她爹開摩託過來接她。
直到華婕說沈老師是沈墨的爸爸,華母才平靜下來。
“啊,是沈墨的爸爸啊。”
“是的,媽媽。”
“一看那孩子就挺好的,聰明又真誠,原來父親是畫家啊。那行,你在沈墨家裡要聽話知道嗎?多幫著幹點活,晚上早點睡。”華母幾乎是瞬間放心。
沈佳儒那些身份在她聽來都像是大餓狼為了騙小綿羊編出來的,壓根兒就沒覺得真是多厲害的人。
反而是‘沈墨爸爸’這個身份更好用。
“好的媽媽。”華婕一腦袋冷汗,她媽這是視金錢權貴如糞土,隻相信學習好的女兒同桌啊,真是好棒棒呢。
華婕又跟媽媽保證了半天,加上2000年時大家還未經歷網絡時代,腦袋裡沒有那麼多恐怖的罪案社會新聞,都比較單純。加上父母從來都是心大的散養女兒,她要留宿在信得過的好同桌家裡,囑咐幾句不要給人家添麻煩,也就同意了。
華婕喊媽媽早上上班的時候把她書包帶上,她上學路上可以取,然後互道晚安,便掛了電話。
……
華母放下聽筒,轉頭隻跟華父說了一句:
“雪太大了,女兒要留宿在沈墨家。好像他爹是教畫畫的,女兒自己主意大,居然把少年宮的班退了,改去沈墨爸爸那兒學畫畫了。”
關於沈墨爸爸那些‘超級大畫家’‘一幅畫賣好多錢’之類的頭銜,壓根兒沒記住。
全當女兒太不穩重,講話不切實際。
“哦,挺大一姑娘了,沒心沒肺的,還住在男同學家裡,不像話。”華父口上不高興,心裡卻對自家女兒放心的很,從小就老實聰明,肯定不會撒謊。
他手上遙控器按的飛起,找到自己想看的頻道後,立即嘖一聲轉移了注意力:
“啊,《藍色妖姬》。”
找到自己喜歡的電視劇,立即將女兒的事丟在了一邊。
“看《婆婆媳婦小姑》唄。”華母湊過去,有些自己的想法。
“你不都看過一遍了嘛,來看這個,可好看了,於榮光~你把燈關了,費電。”華父將遙控器塞到屁股底下,眼睛盯著電視,為了自己想看的內容,據理力爭。
窗外大風雪,室內暖烘烘。
……
盯著話筒,華婕好半晌沒動。
外面大雪紛飛,這座別墅忽然成了一座暴風雪山莊。
曾經的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暫住在沈墨家。
那個一中最風光的風雲人物,那個曾經她多看他一眼都怕被他發現的美少年。
更難以置信的,是沈墨的父親竟是個超級大畫家,歷經這多事後,忽然她就成了沈墨爸爸的學生。
一切好像都順理成章,對於曾經的自己卻是遙不可及。
心砰砰亂跳,翻湧著許多感慨,又有種擔心一切不過是場夢的恐慌。
人真奇怪,得不到時痛苦著掙扎著想要。
得到了,又充滿恐懼的怕失去。
好像總是有許多無法掌控的情緒,非要跟快樂對著幹。
“罰站呢?”忽然一個紙團砸在頭上,仰起腦袋就見沈墨正站在兩級樓梯上看她。
少年眉眼間生動的鋒芒將華婕拉回現實,她沒頭沒腦的朝他笑,也不管他在幹嘛在說啥。
“過來!上周那道物理題,我給你講講。”沈墨向上踩了一級樓梯,示意華婕跟著他上樓,去他書房。
華婕放下水杯,似要應聲。
才從沙發上站起身的沈佳儒看了眼華婕,又將目光上揚,落向眉目俊朗、眼神清冷的兒子。
然後,他盯著沈墨的眼睛,開口道:
“過來!我教你裱水彩紙。”
話卻是對華婕講的。
“……”沈墨對上父親的臉,長眉微緊,眼睛危險的眯起。
華婕左看看沈墨,右看看沈佳儒。
忽然覺得自己是香饽饽,特招人喜歡是怎麼回事?
但秉著尊重長輩的原則,華婕笑嘻嘻道:
“我先跟老師學裱紙,然後再上樓學物理。”
說罷,她捧著水杯顛顛往畫室走,一邊走一邊仰頭對樓梯上的沈墨道:
“我很快就來~”
眼睛彎彎的,格外喜慶。
仿佛壓根兒沒察覺到父子倆眼神的較量。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趙孝磊對這種場面早已習以為常,隻斜眼睛一掃,撇了撇嘴,便繼續看自己的電視了。
人都說畫畫的人一輩子都像孩子,那這屋裡可夠熱鬧的,四個孩子——
而且,沈家父子絕對是最別扭、最傲慢,還最不遜的倆‘孩子’。
……
待師徒倆進了畫室,沈佳儒才道:
“一山難容二虎,一家隻有一主。才進入青春期就開始挑釁父權了,小混蛋。”
“啊?”華婕轉頭,疑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