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問,你是?」
「……他們叫我姜無。」假徒弟冷笑一聲,可是又帶著不可忽視的傷感與自我嘲諷,「一無所有的無。」
……
哎喲我去。
10
我決定先發制人,質問假徒弟,「你一直在騙我?」
「對不起!」他道歉速度非常快,「徒兒……我一開始人不生地不熟,不是有意隱瞞。後來也不知道如何挑明。請師尊……請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別趕我走,好嗎?」
他垂下眼,活脫脫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懷裡的真徒弟暗搓搓有想要拔刀的趨勢。
……
怎麼辦?
假徒弟真男主,我如果敢趕走,他絕對就敢給我搞強制愛。
真徒弟,我如果趕走——不是,我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我為什麼要趕走?
啊這……
你們都是我的翅膀,要不咱仨一塊過?
養一個孩子也是養,養兩個孩子也是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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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能帶六十號人一個班的孩子,區區兩個,不是什麼大問題。
「要不,按先後循序?他是我大兒子,咳,大弟子,你是我二弟子?」
二弟子很開心。
大弟子不開心。
這大概就是生了二胎以後老大不樂意了吧?
應該多相處相處會好……吧?
【祁無憂】
11
祁無憂的童年是不幸的。
但是他很幸運地在七歲那年遇到了他的師尊。
師尊漂亮的就像是仙人——不對,師尊本來就是仙人。
蹲下來溫柔地告訴他,以後他就是師尊的徒弟,師尊會保護他。
他還得到了新的名字,一個充滿幸福的名字。
心裡暖暖的。
祁無憂那一刻,覺得很像是自己那次被父親拴在門外,在暴風雪裡度過的那一個月的結尾,得到的那一個,被人施舍給的,那一個熱乎乎的餅子一樣。
熱乎乎的,整顆心就被柔軟的包裹起來了。
他大著膽子,告訴他的師尊:「您別不要我,我會聽話的,一定會很乖的。」
祁無憂沒有說謊,他真的很乖。
師尊說東他絕不往西。
師尊一點一點把他的心填的滿滿的,讓他忘記了痛苦的過去。
他仿佛也和正常人一樣。
不是那個因為天生血色瞳孔而被咒罵打罵的怪物。
師尊告訴他,他也可以去交朋友,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嬉笑。
痛苦的過往被塵封,他在師尊的關愛下,成了一個正常人。
不再是……
那個在父母想要挖掉自己眼睛的時候,努力掙扎的可憐兒。
不再是那個突然爆發出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殺死父母的惡魔。
不再是那個和別人打架的時候,往衣服遮擋的地方下狠手,而故意讓對方打到自己臉上,裝作可憐,博取同情的缺愛的孩子。
他是師尊的乖徒弟。
是渡月宗的天之驕子。
那個塵埃裡的自己已經被淤泥覆蓋徹底了,沒有人再會提及他。
師尊將他教育的極好,他明禮儀,知對錯。
在遇到兇獸的第一時間,做出了大義的舉動,引走了兇獸,拯救了大家。
因為師尊告訴過他,這樣做是對的。
在力戰不敵的時刻,他隻有一瞬間恍惚過:
自己如果死了,師尊會很難過的。
12
Ṱũ̂⁺祁無憂沒有死。
他睜開眼,被一個叫沈熠然的人救了。
那個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是……
在看什麼髒東西。
祁無憂沒有在意那麼多,這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他要去找師尊。
師尊沒有見到他,一定會很擔心的。
可是,這個世界,好奇怪……
每一個人都對他透露出厭惡與提防,他拼了命的闖進渡月宗,來到無比熟悉的山峰上,卻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我師尊呢?你是誰!?」
那個人冷笑,「幾日不見你這雜種,還忘了是誰救了你,難不成你還要欺師滅祖?」
這不是他的師尊。
師尊呢?
師尊呢?
這裡每一個人都在厭惡他,仿佛他還是以前那個異端,那個災星。
被埋葬的過去從墳墓裡爬出來,猙獰著,要拉他回到淤泥裡。
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可是人人都喊他魔族,都說他怪物。
他試著發出善意,可人們說他虛偽。
他試著反抗壓迫,人們說他露出本性。
他不喜歡這裡。
他要找到師尊。
師尊一定會信他的。
一定會的。
他被誣陷偷了至寶,被關押進了流離鬼域。
師尊教過他如何野外求生,他能活下來。
也能通過攀巖離開這裡。
可是他沒有。
他拿著刀,在山崖下的鬼域裡屠殺著,發泄著。
鮮血讓他冷靜。
這個世界,沒有他的師尊。
曾經美好的一切都仿佛是他的一個幻想。
一個因為遭受了太多苦楚的可ẗṻₔ憐人,為了安慰自己而捏造出來的假象。
手起刀落收割了性命。
祁無憂坐在鬼域裡屍體堆積的山上,拿出來儲物戒裡狗尾巴草編出來的小兔子,看了很久。
突然笑了。
看吶,這是師尊給他的。
他不過是被困在了一個幻境裡而已。
師尊一定在等他。
他要回去,不然師尊會著急的。
等我,師尊。
13
這個世界裡的誣陷,歧視,偏見,和他有什麼關系?
祁無憂通通不在乎。
他隻要回家。
他隻想回家。
受傷,折磨,苦楚。
含著血咽下去就好了。
等他找到師尊了,再撲進師尊懷裡。好好訴說自己的委屈。
他把誣陷他的人的腦袋摁到地上。
「哐」!
「哐」!
「哐」!
血染了一地。
松開手,那個人像是面條一樣滑到地上。
他沒有殺人。
他給那個人留了一口氣。
師尊不喜歡死人。
他不會讓師尊不喜歡的。
這個世界和他所在的世界太像了,每一個人的性格都是那麼的相似。
他們口中的惡棍就像是……
如果沒有遇到師尊,他一定會變成的模樣。
師尊不喜歡惡棍。
師尊很弱,惡棍會嚇到師尊。
要乖乖的,做師尊最喜歡的乖孩子。
到底怎樣才能回去。
他無法再在這個沒有師尊的世界多待一秒!
煩躁,不安。
祁無憂把膽敢來找麻煩的人通通扔進了鬼域。
咒罵,侮辱。
好奇怪,他明明隻是把這些人對他做的事回敬過去,為什麼這些人要如此猙獰的想殺他?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他好想師尊。
他想抱著師尊,訴說自己的委屈。
而不是重復著手起刀落,把想殺他的人塞進地獄。
我該怎麼辦呢?
我好想你啊。
師尊一定也在想我吧?
師尊身邊會有新的徒弟嗎?
師尊萬一收了新的徒弟怎麼辦?
師尊萬一……忘了我怎麼辦?
祁無憂無法接受這個設想。
怎麼辦啊……
如果師尊沒有新歡那最好。
如果有……
那就殺了吧。
他回去以後,殺了新來的就好了。
不,弄殘,扔遠點。
師尊不喜歡死人。
祁無憂仔細地擦去手上的血,抬頭看灰蒙蒙的天。
他好想師尊。
他想回家。
祁無憂畫了很多張畫,畫出來他的師尊,掛在牆上。
想師尊的時候就畫一張。
畫的鋪天蓋地。
隻有這時候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閉上眼,仿佛師尊就在身邊。
和以往每一次一樣,笑著幫他冠發,教給他詩書禮儀,帶他看煙火璀璨。
暖洋洋的,五髒六腑就是溫暖的。
好喜歡師尊。
真的好喜歡師尊。
師尊用了二十年教給他如何成為一個正常人。
這裡的種種,歧視,敵意,誣陷,仇恨,用七年,逼迫他承認他還是那個怪胎。
如果這個世界是幻境,那就毀了吧,毀了就能回家。
如果這個世界是真實,那就毀了吧,沒有師尊的世界,沒有存在的價值。
毀了這裡。
他要去找他的師尊。
是別人先動手的,是他們要逼死他的。
他不是壞人。
還是師尊最愛的徒弟。
他把頭貼在畫上的師尊的胸膛上,輕輕呼吸著。
畫是冰涼的。
師尊是溫暖的。
我馬上就能回家了。
14
祁無憂一點點撕開了世界的邊緣,禁制灼燒著他的手掌。
很疼。
得師尊吹吹才好。
祁無憂笑著,心情很好的這麼想。
不能包扎,得讓師尊吹吹才能好。
他太開心了。
哼著歌,讓血滴在土地上,開心地要撲進師尊懷裡。
可是……
師尊身邊的那個人,是誰!?
是誰!!!!!
「師尊,他是誰?」祁無憂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個騙子。
騙了師尊。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一定要殺了他。
【姜無】
15
姜無是個不幸的孩童,不幸的少年,不幸的青年。
如果不是遇到那個算命的,說如果動手殺了他,他的冤魂會死死纏住父母,估計從他出生的那一刻,他便會被溺死吧?
父母厭惡他,憎恨他。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他這種怪胎的存在呢?
在寒冬臘月裡,他哭泣著,敲著門,祈求父母放自己進去。
沒有回答。
沒有回應。
他太冷了,他隻是太冷了,也太餓了。
所以才去搶大黃狗的狗窩和狗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