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我教訓個用人你也攔著我?」
阮朝顏掙扎著,我卻紋絲不動,臉上依舊帶笑,話裡卻滿是警告。
「咱們家可不興那套,姐姐今天這巴掌下去了,明天就能在社會新聞版面有一席之地了。」
聞言她也冷靜了下來。
「行,我大人有大量,不為難她。」
「所以這間屋子歸我了,妹妹你不會有意見吧?對一個用人都這麼大度,我是你的親姐姐,你總不會這麼小氣不願意給吧?」她像是非要出這股惡氣般,又把矛頭指向了我。
「是啊,明棠,朝顏姐本來就什麼都能佔一半的,現在全被你得了去,一間屋子而已,你可不要吝嗇啊。」阮青燭見縫插針幫腔,阮朝顏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雖然阮青燭在幫她說話,但是她很不喜歡那句「佔一半」,如果不是有我,那些本該全是她的。
父母的疼愛,出色的容貌,還有優渥的家世,這些應該全部屬於她一個人。
而不是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復制品,讓她什麼都隻能分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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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當然可以,隻要姐姐用得開心。」一間廢棄的畫室而已,我沒必要跟她爭,阮氏在手,什麼樣的畫室得不到呢?
「哼,算你識趣。」阮朝顏輕哼一聲,如同鬥勝了的孔雀。她高高地昂起頭,拉著阮青燭進了畫室。
不一會兒,原本整潔有序的畫室被她弄得一團糟,收理的畫稿被她隨意丟棄在地上,她大驚小怪地驚呼:「天吶,這樣的垃圾應該丟進垃圾桶裡,竟然還可笑到多餘地準備一間房間收藏著,笑死人了。」
她捂著嘴咯咯地笑著,還扯了扯旁邊阮青燭的袖子,想要得到贊同。
可是這次阮青燭卻久久沒有開口,我隨意瞥了一眼,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畫,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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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這麼不巧,竟然是那張嗎?
「青燭,你說……」「是不是」三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
「朝顏姐,這是大伯母的畫……」阮青燭靠近她,盡可能地壓低了聲音跟阮朝顏解釋。
阮朝顏把話咽了回去,面色鐵青,雖然知道阮母之前經常會畫畫,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母親的畫會出現在我的畫室。
原本是隨便抽出的一張,她打算極盡嘲諷貶低我,如今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今天的話傳進父母的耳朵裡,想必沒有人會開心。
除了……
阮朝顏驀然抬起頭,視線直直對上我的眼睛。
我頓時了然,這是怕我告密啊。
「明棠……」她突然軟下語氣叫我,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她心理素質過硬,說翻臉就翻臉,說服軟就服軟,能屈能伸。
「姐姐,您繼續,我就先不陪你們玩了。」我看了眼腕間的表,不顧阮朝顏變化豐富的臉色率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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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這樣小家子氣的事,我當然不會做,但是,我為什麼要給她承諾讓她安心呢?
更ṭű̂₌何況,就算我不說,這別墅裡的一Ţŭ̀₅舉一動,一草一木,又有哪樣逃得過阮家父母的眼睛呢?
因為畫室的事,阮朝顏出乎意料地安分了好幾天,可是看著父母好像什麼都沒聽說過,一如既往的樣子,她又按捺不住了。
沈家千金的生日宴上,阮朝顏姍姍來遲,而陪在她身邊讓她挽著手臂的男人,眾人也並不陌生。
因為那是我一年前親自選定的未婚夫。
「紀明溪是瘋了嗎?阮明棠今天可是在場……」
「這是什麼場合,他還敢帶著別的女人出來耀武揚威,怕不是大少爺當膩了。」
「那女人怎麼這麼眼熟,不會是阮家剛回來的那位吧。」
「嘶~還真是,這兩位可是姐姐和妹夫的關系啊,這麼親密不妥吧。」
「姐姐和妹妹都想要,紀明溪可真貪心啊。」
……
眾人止不住竊竊私語,若有似無的視線隱晦地落在我身上,卻沒有人敢真的問我,看我笑話。
所有人都隻覺得阮朝顏拎不清,紀明溪完蛋了。
可那兩人偏偏沒有自知之明。
「明棠,你也在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所以明溪哥哥說跟我結伴的時候,我就沒有拒絕,真是抱歉啊。」
阮朝顏挽著紀明溪緩緩走到我面前,她裝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裡卻滿是得意。
顯然,她很清楚紀明溪的身份,這句話同樣也是在跟我炫耀。
看,就算是你的未婚夫又怎樣,他寧願跟我一起出席宴會都不願意多問你一句。
「明棠,你一向不愛參加這些,我以為你不來了,剛好朝顏有空所以我就……」對上我淡漠的目光,紀明溪的解釋突然就卡在了喉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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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不會生氣了吧?明溪哥哥也是看我才回來,許多事都陌生了,想要幫我熟悉熟悉圈子,你別多想。」阮朝顏淺顯的茶言茶語在場的沒有人聽不明白,雖然殺傷力不大,卻也起到了膈應人的作用。
「要人別多想,阮小姐也該先改改稱呼,別亂了輩分,照理,你該叫他一聲妹夫,而不是甜膩膩地說什麼明溪哥哥,阮小姐,你說是嗎?」
還不等我開口,一道颯爽的女聲突然介入,是宴會的主角,沈知落,她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黑色的禮服,走路都帶上了幾分颯氣。
「明棠,很高興你能來我的生日宴。」沈知落走到我身邊一改剛才的譏諷,她笑吟吟地和我擁抱。
「生日快樂。」我笑著回抱了她。
被諷刺和忽視了的阮朝顏面色十分難看,但隻是一會兒,她就調整好了狀態。
「明棠,我從小就是這麼叫明溪哥哥的,如果你十分介意可以跟我提出來,而不是借著沈小姐之口故意譏諷我,我知道我突然回來讓你覺得很不適應,認為我搶走了你的東西。可是原本這些都有我的一份,隻是你佔了這麼多年,不應該理所當然認為都該屬於你……」
阮朝顏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她越說越委屈,甚至有些人開始跟她共情。
「好像說得也沒錯,她們是姐妹,確實該一人一份。」
「這麼說,那位真佔了她的東西啊,這麼一看阮朝顏也挺可憐的。」
「如果不是阮朝顏失蹤,那現在指不定紀明溪是誰的未婚夫呢,還有阮家……」
這些言論一出,頓時宴場都安靜下來了,有人默默遠離了說出這些話的幾個人,更有清醒的人直接打斷:
「你們是瘋了嗎?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拿阮朝顏跟那位比,沒喝呢就開始醉了?」
「蠢貨!」
剛開始開口的幾人驀然清醒過來,打了個激靈,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會一時間頭腦發熱共情了阮朝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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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向轉變得太快,沒有人幫腔的獨角戲,阮朝顏很難唱下去。
「阮小姐好口才,但是你想多了,我單純見不得綠茶而已,我記得今天沒有邀請過阮小姐,不知道你這是?」沈知落不留情面的話更是讓她破功,臉上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她隻是聽到我會出席就迫不及待來了,根本不會想到沈知落不邀請她。
好歹她也是阮家大小姐!
「夠了,明棠,沈小姐,別太過分了,朝顏也是阮家千金。」紀明溪終究不忍,他將阮朝顏護在身後,不贊同地看著我和沈知落。
「明溪哥哥。」適時的英雄救美讓阮朝顏感動地紅了眼眶,她滿眼依賴地看著身前的男人,像是找到了最後的依靠。
紀明溪大概最吃這一套,他溫聲安撫少女:「沒事,有我在。」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畫面,如果眼前人不是我的親姐姐和未婚夫的話,我大抵會忍不住拍手稱好。
沈知落還要再開口,卻被我拽住手腕制止,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安靜地站在一旁。
「她是阮家千金,你呢?你是個什麼東西?」誰都想不到,我會笑吟吟地問出這一句話。
就連紀明溪都怔住了。
一年前,我在生日宴選下聯姻人選後,眾人哗然,紀明溪ṱũ̂ₑ,紀家大少爺,卻是個並不起眼的存在。
不能說他不優秀,隻能說比他優秀比他合適的人太多了。
甚至在紀家,他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所有人都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選這麼平平無奇的聯姻對象,而不是勢均力敵強強聯合。
圈子裡分析來分析去,最服眾的說法是,紀明溪命好,佔了青梅竹馬的便宜,讓情竇初開的少女動了心,從此成為特殊的那一個。
可能紀明溪心底也是這麼認為的,他覺得自己對我來說應該是特殊的,或許可以換個說法,那就是——我喜歡他。
可是我剛剛的這一句話無疑打破了他和其他人的幻想,沒有人會在喜歡的人面前這麼滿不在乎地問「你算個什麼東西」。
12
「明棠,你的教養呢,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明溪哥哥說話!」
紀明溪臉色蒼白地愣在原地,根本無暇顧及阮朝顏突然地出頭。
「姐姐很喜歡他嗎?」我沒被阮朝顏的虛張聲勢嚇到,反而意味深長地反問。
阮朝顏心裡一跳,她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反駁。
「那他是你的了。」我笑著拿過侍應生託盤上的酒,朝她遞了遞,阮朝顏下意識接下,我就這樣像是丟掉一個不重要的垃圾一樣,決定了紀明溪的歸屬。
「抱歉,擾了你的生日宴。」我轉頭跟沈知落致歉。
她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一點插曲罷了,走吧,我們去看看爺爺,他老人家一直念叨著你呢。」
「哦,對了,阮小姐既然賞臉,那請自便,我和明棠就先失陪了。」沈知落挽著我的胳膊走到一半突然回頭丟下一句。
紀明溪失魂落魄,阮朝顏也滿臉鬱氣。
等到我和沈知落相攜離開,宴廳裡那些各異的眼神才毫不遮掩地落在二人身上,譏諷聲漸起。
「我還以為多特殊呢ţųₛ,就這?」
「不愧是阮明棠,幹脆果斷,要是我也能這麼清醒就好了,可惡!」
「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還以為是個跟阮明棠不相上下的角色呢。結果這對比也太慘烈了,如果不是那張臉,很難相信是姐妹吧」
……
沈知落按了按耳機,滿意地點了點頭,宴廳裡的話傳播得一清二楚,我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操作。
「咳,我可不是變態哈,這群人就喜歡背後說人,我這是叫抓把柄。」沈知落對上我淺淡的目光突然解釋了一句。
我卻指尖蜷縮了一下,想到了放在阮青燭身上的竊聽裝置,所以我是為了抓把柄,還是因為我是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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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宴會結束紀明溪在路上攔住了我,他偏執地看著我想要一個答案。
我卻無意糾纏:「紀少爺沒讀過書,禮儀也忘了嗎?讓開。」
「我跟朝顏是清白的,你能不能別……」我猜他後面的四個字應該是「無理取鬧」,對上我冷漠的眼神卻憋了回去。
「紀明溪,我給你兩分面子你就是紀家少爺,不給你面子你就該跟狗一樣討好我,而不是在這裡朝我汪汪叫,懂嗎?我不喜歡不忠的畜生……」我嗤笑一聲推開臉色難看的男人,徑直離開。
「聽說你在沈家宴會質疑我阮家的教養,怎麼,要不你來教教我?」
別墅裡燈火通明,阮母坐在沙發上單手拿著一枚茶盞,極有威懾性地一眼直直看來,剛進門的阮朝顏白了臉。
其實她那句話出口她就後悔了,再不聰明她也該知道,在外面質疑我的教養,跟抹黑阮家有什麼兩樣?果然一回家父母就在這裡等著她。
「媽媽,對不起,我是太生氣了才會口不擇言,明棠她和沈知落聯合起來給我難堪,您不知道她們好多人都在笑我。」阮朝顏的眼淚說來就來,想要賣慘得到父母的疼惜。
可她偏偏不長教訓,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她哪次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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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輕飄飄的兩個字讓阮朝顏的哭聲頓住。
「身為阮家人在外被人恥笑竟然不是當場更狠地還擊回去,而是回到家裡哭哭啼啼,你想靠誰幫你出頭?阮家不需要沒用的東西,我也是。」她不需要一個隻會窩裡橫的麻煩精。
阮朝顏看著阮母冰冷的神情此刻終於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