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

第6章

字數:3873

發佈時間:2024-12-31 17:03:18

我心道你都把他的身世透給何老爺子了難道還不夠麼?卻也知道他決定的事無法更改,於是換了個話題:「你吃飯了麼,我有點餓了。」


「想吃什麼?廚師不在,我給你做。」


「炸醬面吧。」


第一次見面時賀呈為我做過一碗炸醬面。


九年前,我十七歲生日那天,醫院傳來我父親身死的消息。


他進 ICU 不過兩天就撐不住了,根本沒有給我反應時間,等我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殯儀館了。


程家各系親戚吵成一團,公司裡的股東也鬧的不行,根本沒有人考慮到我剛剛失去了父親,有對我冷嘲熱諷的,也有對我極盡巴結的,不管是什麼人,都想趁亂分一杯羹。


我對公司的事其實不甚了解,但何家在程家是佔了股份的,很多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何家身上,何許那時已經開始管事了,他是我爸欽定的女婿,很長一段時間都和我綁定在一起,人們自然而然以為何家會對程家施以援手。


可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對當時的何家來說,幫助程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公司董事給何許打過電話,第三次才有人接。


電話那頭他問:「出了這麼大的事,程鹿清為什麼不來見我?」


我爸生死未卜,公司亂成一團,他問我為什麼不去見他。


他在等我去見他,但他不會自己提出來。


何許總是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程家有意與何家聯姻,所以他每年都送我許多禮物,在我生日那天空出時間來見我,有禮,規矩,一舉一動都符合我爸的期許,至於我喜不喜歡他,那不在他考慮的範疇內。


我和秦牧也在一起的第一年,我本來想和他一起過生日,可我爸非說約了何許來家裡做客,鬧的我很不高興,全程面無表情,氣的我爸直瞪我。


何許就笑著和我爸說:「小鹿還小,沒有在社會裡磨礪過,有脾氣很正常,玫瑰都是帶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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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看我的眼神,寬容又冷漠。


我是一朵養在溫室的玫瑰,經不起風吹雨打,隻要被暴雨折彎了腰,便不得不屈服於他的保護。


他是這樣想的。


那天何老爺子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我可以來何家跟何許商量轉移股權的事,最後提及何許的喜好:「來的時候帶瓶豆奶吧,他愛喝這個。」


他絮絮叨叨地說自己老了,不管事了,還是得看何許怎麼想,提點我的樣子像極了為我考慮的長輩。


可他話裡話外都透著一股得意,得意我無依無靠,得意何許高高在上,得意曾經有意聯姻的程何二家,現在要靠程家大小姐來討好何家公子度過難關。


何老爺子希望我做一隻乖乖聽話的金絲雀,交出程家的一切,然後作為精致的展覽品成列在何家的展櫃裡。


商人重利,一切皆可算計。這是何老爺子借程家磨難為何許上的一課。


但我沒有去何家。


何許對我徵服欲來自我十年如一日的冷淡,他有過許多女人,那些女人或求色或求財,唯有我,眼中從來沒有他,也從不向他求什麼。


他對我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


可他追求的人是不存在的,他想要女人高傲,又想要女人臣服,他天生帶著徵服欲,又將對他動心的女人棄之如履,這是死循環。


若我沒有堅持,現在也不過是他的過客罷了。


我爸火化後,早就不耐煩的人們散去,留我一人坐在殯儀館旁邊的臺階上發呆。


我抱著他的骨灰盒,從正午坐到日漸西斜,天邊燃起火燒雲,下班的工作人員感嘆:「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想的居然是,在作文裡,這是對比的一種寫法,用相反的天氣來襯託主人公的內心情感。


我用語文老師的語氣問自己,那麼此刻主人公內心想的是什麼呢?是她爸臨死前交代的遺言:「和江柔葬一起」。


我被自己逗笑了,心說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麼事兒?去你媽的死老頭,把我媽氣死了還要跟你姘頭合葬,你想都別想。


夕陽燒的我臉上一陣熱意,淚水蒸發後臉因幹燥而刺痛,我想站起來,可腿麻了,掙扎了半天幹脆放棄抵抗,自暴自棄地等神經恢復。


這時有人擋住了光線,一片黑色風衣的衣擺垂在我眼前:「程鹿清。」


我抬頭,逆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臉,血紅色的落日勾勒出他的輪廓,他有一個好看的下巴。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問了一句:「有煙麼?」


他從口袋裡拿出煙遞給我,又擋著風替我點了火。


我叼著煙猛吸了一口,差點嗆得咬不住。


他輕聲笑了,衣擺一撩坐在我旁邊的臺階上:「慢慢來。」


我咳出了眼淚,不服輸地又吸了一口,然後緩緩的吐出來,面前煙霧繚繞,忽然就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挺好,有成為煙鬼的潛質。」他贊了一句。


我轉頭看他,這個男人有一張立體的臉,眉弓高,眼窩深,鼻子雖然挺但並不粗糙,顯得有些俊秀,中和了立體眉眼的雕塑感。


他的下巴帶點方,上面有零星胡茬,但並不影響他的整體氣質,反而很有男人味。


看見他臉的瞬間我就知道他是誰了。


何許像他媽媽,長相偏陰柔,而何老爺子年輕時也算是一代青年才俊,據說他的大兒子,很像他。


男人見我看著他的臉不動,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是賀呈。」


他是改了母姓的,他的母親本就是個女強人,離了婚仍有生活和後盾,而我媽……嫁人以後完全喪失了自我,沉溺在過去無法自拔,不能接受我爸找小三又無力改變現狀,隻能是自怨自艾,到最後含恨離去。


可笑的是我爸三個月後就把小三帶回家了,那個江柔,看著柔柔弱弱,其實主意大的很,把我爸唬的神魂顛倒,往公司塞了一堆人,結果鬧出了問題,讓人卷錢跑了,我爸和她一起去追,要不是這樣也不會出車禍。江柔當場死亡,我爸……過了幾天也去陪她了。


我低頭將情緒壓住,冷著眼與賀呈對視,可能過了幾分鍾,也可能隻是幾秒,他忽然笑了。


他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張給我:「聊聊?」


我站起來,走下臺階:「送我去海邊。」


他沒問我做什麼,開車帶我往沿海公路去了,還很體貼地敞著篷,以便海風可以及時吹幹我的眼淚。


我把骨灰都撒進了海裡。


連同過去一起。


從那一刻起,程鹿清就是獨身一人了。


「我餓了。」


我對賀呈說。


他帶我回了臨時住處,卷起袖子開始切蔥:「炸醬面吃不吃?」


他是一個很矛盾的人,為了報復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擇手段,卻又有耐心陪我一個毫無根基的倒霉鬼浪費時間。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親自下廚,他煮面時充滿了煙火氣,可解了圍裙後辦公的眼神又很鋒利,察覺到我在看他,賀呈合上電腦為我倒了杯水,輕輕揉了揉我的發頂:「一切都有代價,你以後會懂。」


有了賀呈的幫忙,程家總算挺住了,雖然傷了點元氣,但不至於被人吃幹抹淨。


「程鹿清,你太弱了。」賀呈替我穩住公司後說。


跟賀呈打交道其實很輕松,因為我們都具有極強的目的性,直來直往,也願意為此付出努力。


他對我很嚴厲,請了老師來輔導我功課,高考後更是直接帶著我熟悉公司事務,手把手教我一切該學的。


他會用最平淡的語氣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問題,讓我改文件改兩個通宵,也會細心地察覺到我的體虛給我配中藥調理,送我絕版的舊書。


他教我為人處事,教我長袖善舞,教我掩藏情緒,每次我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就帶我去海邊看星星。


我們會脫了鞋光腳踩在沙灘上,感受海水的漲落,聽風拂過海鷗翅膀的聲音。


後來他將何家別墅買下來了,我往書架上添了不少書,我們就鮮少再出門看星星了。


自然的廣袤星空洗滌人心,而浩瀚書海則給人沉靜的力量。


公司事忙,偶有空闲時光,我們便會在圓廳裡看書,我手邊是咖啡,他手邊是白水,手裡拿本書,一天無言。


賀呈用五年時間,將我變成了一個和他很像的人。


我們用理智將自己牢牢鎖住,情緒藏於內,精致且漠然。


然後我嫁給了何許。


帶著程家做嫁妝,嫁給了何許。


何老爺子對我很滿意。


賀呈也很滿意。


後來他就很少再聯系我了,他的生意做到了國外,隻偶爾同我在電話裡聊聊,談及的也多是最近新看了一個畫展或淘到一張老唱片。除非我問他,否則他輕易不會置喙我的公司管理。


去年他告訴我,他媽媽去世了。


我就知道,自己應該快見到他了。


賀呈將面端到我面前,手臂自然地搭在我背後的沙發上,我轉頭去看他。


歲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有的隻是時間的沉澱,他這樣穩重又自持的男人,其實很討小姑娘喜歡。


我在他身邊的那幾年,有數不盡的鶯鶯燕燕往他身上撲,他從不帶女人回家過夜,但有一次一個相處了兩個月的姑娘上門找了我,她問我拿什麼迷魂湯蠱了賀呈,居然能住在他的房子裡。


我給賀呈打電話,他甚至沒有親自到場,隻派了兩個保鏢將那姑娘架走了。


那天晚上賀呈帶回一張唱片,問我:「跳舞麼?」


他對於跳舞這件事有很強的儀式感,特意換了西裝。


我那時已經出席過很多酒會,他給我買了一整個衣櫃的禮服,我挑了件黑色露背裙,行走間搖曳生姿。


看到我的瞬間他的眼神暗了暗,隨後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一手牽過我,一手輕扶我的腰肢。


那是一首安靜的曲子,我們隻小步地在圓廳中進退,我穿了高跟鞋,正好能將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我們沉默至一舞終了,我抬起頭看他,鼻尖隻離他一指的距離,呼吸都能相互纏繞。


有人說,男女對視一分鍾以上,很容易出事。


賀呈的眼眸像墨玉般溫潤卻又時時透著悲憫,當他望著一個人時,對方很容易產生自慚形穢的想法,但我那時膽子很大,堅定不移地望著他,一定要等他的反應。


「程鹿清。」


他其實很少笑,但面對我時,卻會習慣性牽起嘴角,連帶著眼睛也染上笑意。


最後他打破了那一指的距離,抬起下巴,涼薄的唇在我額頭上短暫停留了一秒。


若不是他的胡茬刺到了我,我幾乎要以為那隻是窗外漏進的風。


吃完面我去廚房把碗洗了,然後回到賀呈身邊。


難得安寧。


我們就這樣靜坐,直到窗外響起一聲鳥鳴,賀呈起身拉開窗簾,已至黃昏,透過落地窗傾斜進來,他從書架上取出一張黑膠唱片放在留聲機上。


前奏響起,是 Careless Whisper。


轉身向我伸出手,微微躬身:「跳舞麼?」


我仍將下巴搭在賀呈肩膀上。


進退間他安撫地捏住我的後頸,「和從前一樣。」


我握緊他的手以做回應。


一樣麼?不一樣了。


我隻是習慣了在他面前示弱,看他的眼神中永遠帶著依賴。


「你們合開的公司財政上有個大窟窿。」他說。


何家的動態一向是他最關心的。


我點頭:「我知道。」


他笑:「他想要你折服,可我更喜歡你傲氣。」


「他不會如願。」


「你想好怎麼處理了?」


我閉上眼,少年麋鹿般的眼睛一閃而過。


「很早之前,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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