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一定,班長——我是說莊家明,你也參加了吧?”程婉意問。
莊家明點點頭:“我們班沒什麼人報名,我就湊了個數。”
芝芝說了句公道話:“漢字不好說,英文麼,我賭婉婉拿第一。”
她說對了。
下一周,英文書法比賽的結果就公布出來:一等獎程婉意,二等獎莊家明和三班的一個女生,三等獎又是另外三個眼生的名字。
他們的作品,被張貼在2號樓底樓的公告欄裡,供人參觀學習。
芝芝路過的時候瞄了眼,沒多在意。然而,這卻引出了莊家明高二生涯中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事情發生在星期二的晚上。
有人告訴芝芝:“班長,你知不知道,莊家明的英語作文不見了。”
“啥作文?”芝芝滿臉懵逼。
“就是貼在樓下布告欄裡的作文,和程婉意貼一起的那篇。”該女生非常興奮,眼睛閃著迷之亮光,“我剛剛下樓的時候,發現那裡空了,不見了。”
芝芝隨口道:“一篇作文而已,獎都評好了,沒了就沒了,可能被風吹走了吧。”
因為布告欄在室內,不受風吹雨打,所以也沒有玻璃防護,膠水沒粘好幹了很正常,她不知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真·高中生不這麼想。
“肯定是有人偷偷拿走了!”她們篤定地說。
芝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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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妹子們是對的,隻隔了一天,這樁“失蹤案”就破了。
樓下五班的男生在一個女生的書包裡發現了那張紙,然後趁著妹子上講臺擦黑板,眼明手快地搶了出來,一看上面寫著莊家明的名字,立刻高聲喊了起來:“看看這是什麼?一班那個莊家明寫給蔣盈的情書!”
啪。那個妹子手裡的黑板擦掉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對方,清秀的臉龐在頃刻間漲成了番茄。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處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年紀,一聽到這樣爆炸性的消息,紛紛“哇”了出來,興奮又八卦地看著講臺上的女生。
蔣盈慌亂無比,衝過來想去搶:“還給我!”
男生吹了聲口哨,跳到了課桌上,把那張小心翼翼折疊好的作文紙舉得高高的:“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不是!”蔣盈又羞又氣,“快還給我!”
男生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是嗎?讓我看看上面寫了什麼?”他說著,展開匆匆掃過,馬上發現這不是情書,而是之前英文書法比賽的稿子,樂不可支,“你偷偷拿了他的作文?你暗戀他??哈哈哈,你們快看!”
蔣盈的大腦一片空白,焦急驚慌和畏懼害怕交織在一起,手足無措,隻知道重復:“還給我,還給我……”
說到最後,已然有了哭音。
同學們的反應不一而足。有人路見不平,喊道:“快還給她,別鬧了,老師要來了。”
“這又不是她的東西。”也有女生看不慣她的行為,“我說那篇作文怎麼不見了,原來是她偷了。”
偷是個很嚴重的字眼。蔣盈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說:“我沒偷。”
“那是他主動給你的?”
“我……”蔣盈答不上來,急得落了眼淚。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班主任不滿的聲音:“上課了,你們在幹什麼?”
完了。蔣盈如墜冰窖,渾身發顫,然後眼睛一翻,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班上亂成了一鍋粥。
第61章 家明的選擇
學校這種半封閉的環境,八卦傳播的速度比流感還要快。
當天的晚自習,莊家明就聽說了自己作文的下落,並附贈一條“五班的蔣盈暗戀你並且她還有羊癲瘋”的消息。
老實說,他覺得有點不舒服——不是因為蔣盈,而是別的什麼,但說不清楚——所以他隻看了對方一眼,什麼也沒說就低頭繼續寫作業了。
沒能在當事人這裡得到什麼有趣的反應,對方很是遺憾,锲而不舍地追問:“她說那個不是她偷的,難道是你給她的?你們在談戀愛??”
“和你有關系嗎?”莊家明冷冷道,“你很無聊。”
遺憾的是,不是人人都能聽得懂人話的。大概是平日裡莊家明好說話的樣子太深入人心,對方並未察覺到他話中的不滿,自動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哇,看來是真的,你居然喜歡蔣盈?!”
聲音太響,瞬間吸引了班上大多數人的注意力。
莊家明十分煩躁,他當然想說“我才不喜歡她”,可心裡非常清楚,這句話一說出口,分分鍾會傳遍全年級。
那個女生一定會非常可憐。
他忍了又忍,改口道:“不要胡說八道,你再亂說我就生氣了。”
該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妙,訕訕笑了笑:“我就開個玩笑,你不要那麼認真嘛。”
“那我想,把你上課偷看小說的事記下來,也挺好笑的。”莊家明問他,“你覺得呢?”
他閉嘴了。
但流言不會因此停歇,第二天,莊家明覺得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並且很有興趣地討論著。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為自己閉嘴,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別人過來詢問他“你在和五班的蔣盈談戀愛”的時候,果斷堅決地否認。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昨天下午的時候,大家說的還是蔣盈拿了他的英語作文,可到了晚上,就變成了他送給蔣盈情書,等到今天晨跑完,好了,變成了他們在談戀愛。
莊家明冷著臉,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找芝芝解釋一下。可她今天值日,留在宿舍打掃衛生,沒來晨跑。
等到回了教室,又被數學老師叫去拿試卷發,等折騰完,好,早讀了。
他打算等晚自習下課,那是他們固定的聊天時間。
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計,沒能等到晚上,下午第三節美術課,副班主任就把他從班上叫走了:“莊家明,你跟我過來一下。”
李老師年紀大,平時一班的瑣事都是由副班主任管的。她是他們的語文老師,為人非常體貼細心,和學生說話從來都是柔風細雨,但此時此刻,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讓蠢蠢欲動的同學們不敢多問。
莊家明放下手裡的畫筆——他們今天在學素描——不安地走了出去。
副班主任搭住他的肩膀,像是長輩一樣安撫道:“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有點事老師想問問你,很快就好。”
他稍稍安心,沉默地跟著走。
沒去同一樓層的辦公室,他們往下走了。莊家明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他想,應該就是那件事了。
兩分鍾後,副班主任帶著他走進了英語辦公室。
一個低聲抽泣的女孩子站在那裡,旁邊站著一個和她有點相似的中年女性,正罵著她:“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不懂事的東西!”又馬上對老師們誠惶誠恐道,“孩子不懂事,我回去好好教訓她。”再厲聲呵斥女生,“愣著幹什麼,還不和老師說對不起?”
女孩子哽咽了聲,哭得更大聲了。
面生的胖胖的中年男老師尷尬地笑了笑,勸說道:“我們隻是想問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這位家長,你也別急著罵孩子……”
“咳。”副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側過身露出莊家明,“我把我們班的莊家明帶過來了,有什麼事,當面說清楚吧。”
蔣盈面孔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一幹二淨,白得仿佛隨時會暈過去。
中年男老師是五班的班主任。他瞧了莊家明一眼,看清他外貌的剎那,基本上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莊家明是吧?我是五班的王老師。”
“王老師好。”莊家明微微垂著眼睛,目不斜視。
“這是你的英語作文嗎?”王老師將旁邊折疊好的紙遞給他。
莊家明看了眼,點頭:“是。”
“我們班的蔣盈說……”王老師輕輕嘆了口氣,目光銳利起來,“這是你給她的,有這回事嗎?”
莊家明想抬起眼睑,朝著蔣盈望了眼。辦公室的採光很好,十一月的陽光落在他的眼睛裡,金波粼粼,分外動人。
蔣盈看著他,手是涼的,腳是木的,舌頭是麻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她幾乎已經能預見到接下來的事,整顆心都被惶恐淹沒了。
莊家明將要出口的“不是”兩個字,凝固在了唇邊——他當然有些氣憤這個陌生女孩給自己帶來的麻煩。可此時此刻,他突然想,如果自己否認了這件事,她會怎麼樣呢?
她看起來那麼害怕,仿佛隨時隨地會衝出去,從樓上一躍而下。
這種恐懼傳染給了他,讓他不敢說出真相。
“家明,沒關系,你可以說實話。”副班主任卻以為他是害怕,立刻站到他身邊給予支持。
莊家明沉默了片刻,簡簡單單道:“是。”
王老師眼裡閃過詫異,神色嚴肅起來:“我沒看錯的話,這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第116首吧?”
莊家明有點尷尬。當時他不知道這個書法比賽該寫什麼,就隨手抄了一首莎士比亞的詩——他承認,自己從圖書館借了那本經典愛情詩100篇有別的想法,可抄的時候,真的沒多想。
誰能想到這種比賽還能出這樣的事呢。
“當時,”莊家明停頓了下,很快編了個故事,“這位同學問我,說她很喜歡這首詩,能不能借回去抄一下,我答應了。”
王老師挑起眉頭,重復說:“要抄一下?”
“是。”莊家明鎮定地說,“可能是英語原文不太好找,她又特別喜歡吧。我想,雖然大家不認識,但都是同學,應該互相幫助,就同意了。”
辦公室裡的老師都笑了。到底是年輕,還不知道說得越多,越證明是假的。他說得那麼仔細,無非是給蔣盈聽的,要她順著自己的借口往下編。
可無論是副班主任還是王老師,都沒有戳穿他的謊言。
甚至,王老師還順著問:“蔣盈,是這樣嗎?”
蔣盈萬萬沒想到他會幫自己圓謊,感激又驚慌地點頭:“是,是的。”
為了逼真,王老師繼續保持嚴肅:“什麼時候的事?”
“前,不是,昨天上午。”蔣盈結結巴巴地說。
“原來是這樣。”王老師露出一絲微笑,緩和了語氣說,“看來是個誤會,說清楚就沒事了。”
蔣盈立刻松了口氣,臉上多了些血色。
王老師點點頭,將稿紙遞給莊家明:“好了,你們先出去吧,家長留一下。”
莊家明說了句“老師再見”,轉身走了出去。
蔣盈猶豫了下,在王老師擺手的動作裡跟著出去了,走出門的剎那,聽見老師和母親說:“這次找家長,倒不是因為這個。蔣盈在學校裡暈倒了,我們建議家長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不不,當然不會退學,但有些激烈的活動可能不適合她參加……”
她的面色又開始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