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湊近,像嗅見溪泉甘冽,葳蕤芬芳,唇下溫軟沁脾,如同吃了口蜜。他覆了那唇瓣還不夠,忍不住舔了她一下。
納蘭崢轟一下就懵了。
他這般來勢洶洶的,壓迫得她**都不能,簡直像魚肉碰上了刀俎。待察覺唇上湿熱,回過神想去推搡他,他卻已主動向後退開,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
可鼻端分明縈繞了股淡淡的龍涎香氣,叫她一陣陣地眩目。
納蘭崢恐怕不曉得,她情急出口的那番話聽在湛明珩耳裡就與一點星火瞬間燎了整片的原野一般。他隻舔了她一下,那都百般克制的結果。
可他此刻卻有些後悔了。
他竟然一個沒忍住舔了她……她才多大,他這是在造孽啊!
隻是造便造了,畢竟早晚要造的。關鍵在於,眼下並非元宵燈市,而身在宮中書房,他該往哪跑?
他盯著她鮮嫩得像在滴水的唇瓣,神情錯愕了一瞬,猛一回身,決計先撤再說。隨即疾步走至窗前,長手一伸將窗給闔上了。隻是闔完又覺不對,這是做得什麼?便是長手再一伸,復又將窗給支了起來。
如是這般還不夠,他竟像找不著了銀錢似的,盯著那些個桌椅板凳,滿屋子轉了一圈。
從頭至尾,納蘭崢隻是一動不動地,瞠目望著他。
隻見湛明珩終於不瘋魔了,卻是步至她旁側,退回到了與親她前一模一樣的站姿,一提袖擺,若無其事地接話道:“我想了想,抗旨要殺頭,大抵劃不大來,還是勉為其難娶了你吧。”
納蘭崢都快忘了前頭說的什麼事了,哪還有心思計較這所謂“勉為其難”的說辭,扇了幾下眼睫,呆愣地點了個頭,然後不自覺抿了抿唇。
這抿唇姿態,直叫湛明珩心痒得都快抓耳撓腮起來。體內那股憑借疾走數百步強壓下的火復又騰騰燃起,記起前頭那幾乎快要無法忍耐的深入探尋的*,他深吸了一口氣,預備再走幾步。
都說邪不壓正,他覺得頗有道理,他真是太受不了自個兒心底那股浩然正氣了!
卻哪知納蘭崢這下回過神來了,猛地拉扯了他的手腕:“你幹什麼去,我眼都暈了!”說罷一手取了藥箱裡頭一個紫金釉瓷瓶,預備給他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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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這般若無其事了,她還能如何。難不成問他,你親我嘴做什麼?方才那副非他不嫁的逼婚架勢是情急衝動,她還是要臉皮的,當然也得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了。況且她本就是來給他治傷的。
她將瓷瓶的蓋取了,抓過他的手來。隻是這一抓卻覺那手心發燙,有些不大對頭。湛明珩也發現了,下意識縮回了手。
納蘭崢不高興了。敢情他親她一口,她就得苦兮兮陪他演一出若無其事,而她不過碰了一下他的手,他就嫌棄成這副模樣了!
她怒目瞪他:“你瞎動什麼,我給你上個藥罷了!”一面又因心內奇怪,踮了腳去探他腦門,完了再摸自個兒的腦門,比較一番才道,“你可是被那卓乙琅氣燒了?我叫太醫來給你瞧瞧。”
“不是!”湛明珩立刻攔下她,心道她就別瞎摸瞎碰的了,他眼下渾身哪處都是燙的,請來了太醫,難不成要人家說,他這不是內火,是欲-火?
他說罷幹咳一聲解釋道:“是此前失血……多了,未曾料理傷口以至體熱的緣故,你給我上藥就行了。”說罷伸出手去。
“可你從前說,那得是失許多的血才會的。”
湛明珩嘆口氣,心道早知今日,從前教她那些個破玩意兒做什麼,簡直自縛手腳,連謊話都說不利落了。隻假作一本正經道:“這哪有定數的,況且我這體格沒那麼容易病,興許天熱罷了。”
納蘭崢狐疑地看他一眼,就去給他上藥了。
那藥粉往掌心一裹,倒叫湛明珩一身火氣瞬間壓了下去,他“嘶嘶”直抽冷氣:“納蘭崢,你給我上的什麼玩意兒,能不能溫柔些了?你如今再這般待我,可就是謀殺親夫的重罪了!”
她覷他一眼,已然有了長進,不再被這些調侃鬧紅臉了,隻當沒聽見,道:“良藥自然苦口,我請太醫院給的我藥性最猛的。”說罷撒得更起勁,一面蹙眉教訓,“你說你與那酒盞生的什麼氣?難不成咱們大穆就你皇太孫最能耐,有那徒手碎酒盞的功夫,這才要與人炫耀一番?那東西是拿來盛酒的,又不是拿來給你把捏著玩的。”
她平日多與他說些抑揚頓挫的短句,哪會這般啰嗦。湛明珩隻覺心都漾成了一灘水,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去捏她臉:“那我把捏你就是了。”
納蘭崢一邊是藥粉一邊是紗布,騰不出手來阻止他,隻得瞪著他道:“你還要不要這手了,不要我給你廢了!那手筋在何處,我可是記得的!”
他縮回了不安分的手來,完了又道:“你倒舍得?”
納蘭崢猛撒一頓金瘡藥,雷厲風行地答了他。
承乾宮裡傳來皇太孫“嗷嗷”直叫的響動,那方圓三裡的宮婢齊齊面紅耳赤,浮想聯翩,未敢踏近房門半步。
隻是湛明珩哪是真痛,不過逗她一番,叫她好不再擔心他罷了。
實則他此前被打斷了沒說完的話是:那封聖旨是假的。倘使她展開了便會發現,那上頭是他的字,連玉璽的印跡也是匆忙偽造而成。
卓乙琅根本不曾給他多餘的時辰,也知曉聖旨是假,但他意不在納蘭崢,本就為試探湛明珩而來,看他肯為她做到什麼地步罷了。
如今卓乙琅知道了,他為了納蘭崢,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假造聖旨。
但他不後悔,也決計不告訴她此事內情了。
他隻是在想,得準備準備,趕緊換封真的來,將她手裡頭那個調包了才好。
☆、第49章 忌辰
湛明珩想法子去調包聖旨了。先以擬寫匆忙疏漏年月為由,哄騙得納蘭崢連瞧都沒來得及瞧就將東西給了他,又去太寧宮罰了一個時辰的跪,才終於被昭盛帝召了進去。
他曉得假造聖旨絕非小事,倘使他不是皇祖父的親孫子,現下恐怕已身首異處了。因而十分誠懇地請了一番罪。
昭盛帝怒發衝冠地將他狠狠教訓了一通,訓得他臉都抬不起來才算數,命中書舍人照原樣新擬了聖旨,繼而揮手呵斥他走了。
趙公公覺著,主子爺的確該氣的。畢竟小太孫竟然……竟然先送了納蘭小姐回府,才來太寧宮請罪。
隻是待小太孫灰溜溜走沒了影,卻聽主子爺冷哼一聲,隨即變了個臉,神情滿意地道:“這小子倒是個皮厚的,將自個兒誇得厲害!”說的是聖旨裡頭的贊詞。
趙公公掩著嘴笑,順著他的意道:“小太孫神機妙算,巧破此局,那才多少的時辰,將這贊詞寫得出彩不說,且竟能制得如此精致,堪得以假亂真……小太孫如今儼然已可獨當一面,再說納蘭小姐小小年紀又有如此風範,將來必得母儀天下。陛下盡可寬心了!”
昭盛帝覷他一眼:“瞧你這天花亂墜的,就數這張嘴巴厲害!你這意思是,朕盡可放心去了?”
趙公公忙給自己掌嘴,一面道:“奴才失言,奴才失言了!”
……
納蘭崢過了幾天熱鬧日子。祖母高興壞了,成日地拉她說話,講的多是女子出嫁後要曉得遵從的事宜。隻是那些溫良恭儉讓的也便罷了,竟連閨房之事也與她含蓄地提了。
她可不曾想過這天南海北遠的東西,畢竟聖旨隻說“擇吉日”,湛明珩此前也承諾了待她及笄,婚事自然不會這般的早,因而聞言頓時面紅耳赤。若非她也算口齒伶俐,幾次三番地打擦邊球含糊了過去,可真得找個地縫鑽了。
她為此更是想念父親。倘使父親在,決計會心疼她的。
可惜前線戰事吃緊,這魏國公府的大家長為大穆朝出生入死,卻恐怕至今都不曉得閨女已被皇家擄了去,待凱旋歸來,得知自個兒是最後一個知情的,必得氣得七竅生煙。
再過幾日,納蘭崢收著了湛妤的信,信中約她府上一敘。妤公主這些年待她不薄,且也可說是為她與湛明珩“殚精竭慮”了六個年頭,她自然該赴約。卻哪知當日清早梳妝一番踏出府門,便見那深紅大漆的榆木雕花馬車前頭立了個人,見著她便行禮。
她向湛允頷了頷首,心內哭笑不得。她換車夫了,那車裡頭必然也多了個人。妤公主真是沒有一回不賣她的。
果不其然,掀簾入車就見湛明珩端著杯茶,優哉遊哉地喝,手下是一盤棋局,都沒有抬眼看她一下。
納蘭崢就揀了離他最遠的地兒坐了,與外頭道:“行車吧。”
湛明珩這下抬眼了,理直氣壯問:“怎得坐那裡,你是瞧不見我?”
“瞧見了,隻是看太孫殿下專心研究棋局,恍入無人之境,不忍亦不敢打擾。”
她態度冷冰疏離,湛明珩一愣,這才察覺到哪裡出了岔子。他是習慣了她跟著自己的,也早便對她存了意,因而那婚約於他而言不過算添了一筆,實則分別不大。可對女孩家而言便不同了。她從前對他不過比對旁人多了幾分熟悉與仰賴,如今卻是拿他當未來夫婿瞧,遇事就愈發地小氣在意了。
他見她來了也不招呼一聲,她當然會不高興。
湛明珩想通了,就快意地笑起來,當即挪了過去,又揀了塊手邊碗碟裡金黃可人的糯米糍喂到她嘴邊說:“我是怕你沿途無趣,才擺了棋局想與你下的。”
實則納蘭崢一點不難哄,況且並未多生氣,見狀也不計較了,隻是沒那臉皮被他喂食,就拿了手去接。誰知他一下將糯米糍拿遠了,不給她接:“怎得,你是有手沒嘴?”
果真好不過三句話,瞧他這兇巴巴的模樣!
她瞪他一眼:“我便是不愛吃你手碰過的東西。”
“那嘴碰過的吃不吃?”見她一臉不明所以,湛明珩又笑著補充,“拿手喂你你不要,可不得逼我用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