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想叫吳彪和吳壯醒醒神,卻是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地方,才與之相識不多時,也不好掏心窩子講話。況且了,她如今粗著個嗓門說話著實累得很,能不多言便不多言了。
到了用飯時辰,那場面果真如二人講的那般。湛明珩哪裡放得開手腳與人你推我搡,自然隻撈著了兩碗清湯。卓木青也沒好到哪去,比他多了一絲肉末。
營房裡頭,吳彪在炫肉,眼見他們都沒肉吃,就湊上前來,跟卓木青說:“木兄弟,想吃肉嗎?我讓給你,隻要你與我說說,那鳥大鳥小究竟怎麼分辨的?”
納蘭崢正就著湯水咽饅頭呢,聞言猛地一嗆,咳了起來。
湛明珩的臉黑了,端起兩碗湯,牽了她就往外走,也沒管身後一幹人目光多詫異,直將她拉到營地大門前的河邊才停下來,示意她坐。
姓吳的倒是說得不錯,果真是出了營地也沒人管,隻要不越了這河便好。
納蘭崢有些猶豫,往後退了兩步。湛明珩是被氣昏頭了,這才記起她怕水,但此刻也沒別的安生地了,總不能回去再叫她聽那些汙言穢語,一看身後恰有叢生的灌木遮擋,無人可見此地情狀,便一把摟了她,叫她坐在自個兒的膝上,隨即道:“這下不怕了?”
她嚇了一跳,忙要掙脫了他下來:“你膽子倒是不小,也不怕給人瞧見了!”
大約是覺得她這做賊似的模樣好笑,湛明珩湊上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笑一聲道:“我還敢這樣呢。”
納蘭崢慌裡慌張地仰了頭拼命往後望,被他一腦袋按了回去:“你當我耳力是假的不成?莫探頭探腦的就沒人瞧得見,快吃。”
聽他是有把握的,她才安心一些,坐在他懷裡啃起了手中的饅頭。湛明珩見她難以下咽,就將湯碗遞給她,示意她喝。可這羊肉湯也不知怎麼燉的,著實太腥氣了,她就完了饅頭便再喝不下剩了的大半碗。
湛明珩也覺此氣味難忍,的確苦了她,隻是外邊的吃食帶不進裡頭,光吃饅頭身子怕得垮了。再瞧她愁眉苦臉的撅嘴模樣,便心生一計,要想方設法將這湯變好喝了,低頭抿了一口,隨即一按她腦袋就拿嘴去喂她。
納蘭崢的眼都瞪大了,偏腦袋被他按得一分動彈不得,那汁液也是咕嚕嚕地順進了嘴裡。她為免湯水漏出嘴角以致狼狽窘態,隻得費力往喉嚨底吞咽,卻不想因了這番動作,無意抵壓吮吸了一下湛明珩溜進她嘴裡的舌。
湛明珩“轟”地一下就燒著了。天曉得從前他親這妮子時,她最配合於他的姿態便是木頭似的一動不動,以至他當下才知,原來這滋味該是這般磨人*的……那還喝什麼羊肉湯啊!
他“啪”一下摔了碗,將他錮在膝間,手臂朝裡一收緊,險些都要折了她的腰,似乎是想她再來一口的意思。
納蘭崢被他壓迫得起了低聲嗚咽,卻不敢動靜太大以免引來了人。湛明珩見她百般克制,便纏她纏得更兇猛了,大有她若不將他伺候妥當了,就得叫全軍營的人都來瞧瞧這一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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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氣又惱,偏掙不過他,似乎也大致懂得了他想要什麼,隻得回憶方才所做試了試,學著配合於他。
結果自然是被那得寸進尺的折騰慘了,沒氣了就喘一口再來,一遍又一遍。就湛明珩那猴急模樣,活像八輩子沒近女色了一般。以至這一番偷摸過後,天都黑得徹底了,倆人一回營房便被吳彪問這嘴怎得腫成這般,可是跑去哪吃香喝辣了。
納蘭崢尷尬得無地自容,虧得除卻冷冷看過來的卓木青,一般人也不會一下遐想開去,隻當他們當真吃了什麼麻辣燙嘴的東西。吳彪還一個勁地說倆人不夠意思,有好東西吃都不喊上大伙。氣得湛明珩險些一拳招呼過去廢了他的嘴。
那“東西”是大伙能吃的?
營地入夜後尤其不清靜。沒人管幾時就寢,上百間營房俱都參差不齊,營房與營房間隔得近,便常有相互滋擾的。營房裡頭的七人也未必一致,有人睡得晚些,便有人受不了刺目的燭火,為此時時鬧矛盾,甚至大打出手,弄得鼻青臉腫的比比皆是。
納蘭崢起頭還很擔憂吳彪會嘮嗑嘮個沒完,不曾想吳壯竟叫停了他,十分樂呵地詢問幾人預備幾時睡下,說是照著短板來,幾時有人睡下便幾時熄燭,一副管事老大哥的模樣。
耿丁沒意見,錢響則當先示意要睡。他們這間營房便黑了,一下子靜了下來,隻剩得幾人窸窸窣窣脫衣的聲響。
納蘭崢松了口氣,覺得自個兒運道忒好,碰上了一幫通情達理的。便是那較為瞧不慣“關系戶”的錢響,至多也隻是偶爾翻個白眼,說點刻薄話罷了。三人的確是塞了銅板才被分至一道,且穿的衣裳也比旁人稍稍體面一些,尤其湛明珩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手有身手,如何能不遭來些嫉妒。錢響會如此,也實在情有可原。
卻是她這口氣剛一松,就嗅著了一股十分古怪的臭味,像是腌制許久的鹹魚散發著濃烈而逼人的氣息。她這邊解腰帶的動作立刻便止,隱隱約約感覺隔壁床的湛明珩好像也僵住了。
他深吸了口氣,難以忍受地掀了被褥,一把找準氣味的來向,拎起那床鋪上的人便往外丟:“姓吳的,你給老子洗腳去——!”
燭火便復又被點了起來,納蘭崢和耿丁一道跑去窗邊,扒著窗欄拼命嗅外邊的清澄氣息,吳壯則撓撓頭跟一旁的卓木青解釋:“阿彪的腳烈,呵呵。”
卓木青皺了下鼻子,“嗯”了一聲。
錢響的神色這下倒是緩和了一些。來了個身手好的也非壞事,他昨個兒可是被迫鑽了一晚的被窩熬過去的。
如是歷經一番折騰,吳彪被逼著洗幹淨了腳,又將靴子丟去外邊,幾人才終於得以安眠。
此刻已是夜深,屋子裡頭一片漆黑。納蘭崢睡下後方才要闔眼,便覺一隻大手悄無聲息地探進了她的被褥。
她嚇了一跳,雖曉得是湛明珩,卻怕他要做什麼了不得的事,因而趕緊蜷縮成了一團不給他碰。
湛明珩顯然不大高興了,攥過她的手腕便往上綁了個什麼物件。她不敢掙扎,怕驚擾了旁人,隻得任由他來。過後才明白,他是拿了根絲線將兩人手腕綁在一道,如此一來,但凡她那邊稍有牽扯動靜,他便能夠醒來了。
湛明珩幹完正事,趁機偷摸了把她的腰才縮回手去。
納蘭崢死死憋了聲氣,哭喪著臉有苦難言,隻得默默闔上眼睡了。卻是方才醞釀了些許睡意,就被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聲給驚沒了。
不,不是雷鳴聲。是吳彪打起了呼。
她察覺到湛明珩的手在顫抖,似乎預備衝過去揍人了。卻恰在此刻,那雷鳴般的動靜裡又混入了一個細微的聲響。是吳壯也打起了呼。
兩人一高一低,一強一弱,似一曲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整間營房——轟隆隆!唏噓噓……轟隆隆!唏噓噓……
這日子沒法過了!
湛明珩給炸得跳起來,卻是方才欲意掀了被褥便覺一片漆黑裡飛來個什麼“暗器”。他手一伸接過了,摩挲一番,發現是四團厚實的棉花。
不必看也曉得,是卓木青丟來的。
他隻得忍了,將其中兩團遞給了納蘭崢。
這法子的確不錯,至少納蘭崢覺得好過許多,隻是於湛明珩這等耳力的而言,莫說塞一團棉花,便十團也毫無用處。可眼見她已快入眠,他總不好爬起來去打架吧。隻得嘆口氣,默默忍了。
納蘭崢已被此前山中的苦日子“滋養”得不認床了,睡至下半宿才醒了一回,一聽打呼的兩個仍舊孜孜不倦,不免一陣哭笑不得。
她有點想方便,卻哪裡敢獨自一人去,隻好小心翼翼扯了下絲線。
湛明珩壓根沒睡著,一下睜開了眼,察覺到她的手探進他的被褥,在他手背寫了兩個字:茅房。
兩人便輕手輕腳,一道披衣起身了。湛明珩滿臉困倦,一路都在嘆息,連與她說話打趣的心思也沒了。
納蘭崢見他飽受摧殘,心內不免同情,小聲道:“你若當真入不得眠,我陪你一道去睡草叢吧。”她也清楚,倘使不是為了照看她,他大可出了營房,睡樹枝也好啊。
湛明珩這下醒了神,覷她一眼:“那怎麼成!”說罷見茅房到了,當先移了門進去查驗一番,確信無害便努了努下巴,“你安心去,我就守在外邊,不怕。”
納蘭崢就躡手躡腳地去了。這軍營的茅房自然汙穢,但如今沒旁的法子,隻得勉強用了。
湛明珩耐心守在外邊,過了一會兒,忽聽她叫了他一聲“表哥”,似乎是喊他進去的意思。
大約是怕被人聽見,因而如此稱呼他吧。他聞言一愣,直至確信她真是此意才移門進去。
茅房籠統那麼大點地,黑漆漆一片,四面皆是汙濁氣味。可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與小嬌妻鑽一個茅房,他還是十分激越的,低聲問道:“怎麼了?”
納蘭崢自然是整束好了衣裳的姿態,摸黑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低下頭來,道:“你嗅嗅這牆板。”
湛明珩起先必然是拒絕的。茅房能有什麼氣味,這是要他聞屎不成?可納蘭崢一本正經地堅持著,他隻得俯下身去嗅。
卻是一下變了臉色。
☆、第79章 斷袖
見湛明珩似乎僵了一瞬,納蘭崢便曉得她的判斷大致錯不了,低聲問:“是猛火油吧?”
他點點頭,怕她瞧不清這番動作,又“嗯”了一聲,隻是眼色變得有些奇異。那混在屎味裡的火油味,她究竟是如何嗅見的?好端端的聞牆板做什麼,是有特殊的癖好不成。
他默了默,忍不住問:“你是如何發現的?”
納蘭崢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想到哪處去了,擰了把他的腰,生氣道:“這牆板設在低處,我……我……!”
湛明珩聞言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他們男人站著方便,可她得蹲著,那不難免湊得牆板近了。
他真是與粗人打多了交道,竟然這般誤會她。
猛火油不同於平日小打小鬧用以縱火的薪柴膏油,拿此物引燃的火勢較之一般大上許多,且澆火愈熾,難以輕易撲滅,多是戰時守城使的。先前鎮守貴陽,納蘭崢便曾以此物火攻,擊退狄人數回。也是因此,她現下才對它的氣味尤為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