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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珩到底沒舍得叫納蘭崢操勞,也就使了這一次壞,後頭幾日皆與她分了被褥睡,免得一個不小心便起火。
納蘭崢過後記起當日謝氏的古怪,派了名婢女前往魏國公府詢問。謝氏卻道此事須得親口與她講,故隨報信人來了承乾宮。
她這才曉得,母親是來請她給湛明珩吹一吹枕邊風的,為的自然是至今仍跟著杜才齡在外吃苦的納蘭汀,想叫太孫下道旨,將杜家召回京來。
她聽罷便沉默了。大婚不多時,娘家人便有事求上門,且還是不合規矩的事,說來總歸是不大妥的。謝氏也曉得這一點,故而估計已盤算許久,也憋了許久了。
見她不說話,謝氏繼續道:“母親曉得,此事興許有些難辦……你父親也攔著我,不讓我與你講……隻是,隻是母親實在憂心你長姐……”
她的身段擺得很低,納蘭崢也瞧得出來,她已是在求她了。可這事確實不妥。當初能保得杜家父子及長姐性命,已是湛明珩給足了魏國公府情義,她與他的確無甚不可要求的,卻這般得寸進尺,必要給朝臣落了話柄。如今形勢關鍵,湛遠邺一系的官員正愁抓不著事來說。如此一來,參魏國公府與湛明珩的奏本得壘得多高,幾乎是可以想見的。
她斟酌了一下說:“母親,非是我不掛念長姐,而是這節骨眼不對。朝堂之事,我不好與您說得太深,但您想想,父親何以不願您來與我說此事?難道是父親不願長姐好嗎?”她頓了頓,繼續道,“母親,太孫人在風口浪尖,咱們更當謹言慎行。否則莫說長姐,便是整個魏國公府都要落難。您放心吧,此事我會記在心上,但決計不是現下可辦的。您也莫再與父親多說,免得他誤會您不通情理,您說呢?”
一旁的岫玉聽了這番話,尤其是最後一句,真覺妙極。隻道太孫妃離京一遭,是愈發地足智多謀,懂得收服人心了。
謝氏聽了這話,果真未因她的推阻動氣,雖心內失落,卻也點頭應下了。臨走倒問起納蘭崢自個兒的事,悄聲與她道:“你與太孫成親近三月了,母親瞧你氣色也不錯,竟是還未有動靜嗎?”
納蘭崢起頭先是一愣,回味了一下這“動靜”二字才反應過來,瞅了一旁顯見得是在豎耳細聽的岫玉一眼,模糊答:“沒呢,母親,您莫掛心這個,有消息了自會傳去家中。”
謝氏問罷就走了。納蘭崢卻被她這一問給惹出了心事。
母親不說,她倒也未曾仔細算過。如今回想一番卻發覺,湛明珩看似不節制,實則卻總與她掐著日子行房,且偶逢不合適的時候,也會變著法子來。
他似乎是不想她懷上孩子。
她瞅一眼門邊因未聽清母親與她私語而苦惱著的人:“岫玉,你替我請一下李太醫。”
作者有話要說: —————鳴謝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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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國
李槐每每得承乾宮召請都得急出一頭大汗, 到時見納蘭崢好端端的才松了口氣。他在宮中待了這些日子,也曾聽聞太孫妃頭一遭癸水的時候,整個太醫署宛如一口熱鍋的景象, 故而哪怕如今隻是請個脈,亦是如臨大敵。
他算瞧出來了, 太孫妃磕破了一塊皮子,便等同是太孫給人剜了口心頭血,決計馬虎不得。
納蘭崢見他慌手慌腳的模樣,不免發笑,倒是出言寬慰了幾句, 又問:“李太醫,您可是前腳替我診完脈,後腳便預備跑去太孫那處回稟?”
李槐心道那可不是嘛,嘴上卻不敢如此說,正躊躇, 卻聽她復再開口:“罷了,我也不為難你,太孫如何吩咐的,你便如何做,診脈吧。”這承乾宮乃至大穆宮, 哪處不是湛明珩的眼睛。她這邊打個哈欠,他那頭就能來抱她去歇息。也就不作無謂的掙扎了吧。
李槐應聲照做,卻並無診得任何異狀,隻得怯怯問納蘭崢是何處不適。
“的確無甚不適的, 故想請教一下李太醫,我如今這副身子,可能生養得起孩子?還望您實言相告。”說罷頓了頓,補充道,“太孫想必也問過您此事,您彼時是如何答的,眼下也如何,一字不差最好。”
這話一出,李槐登時不敢含糊蒙混了。太孫妃年紀不大,卻著實精明得很。
他頷首答:“回稟太孫妃殿下,微臣彼時與太孫殿下實言,您歸京後悉心調理數月,較之人在蜀地時已然恢復許多,卻病根並非一朝一夕可徹底清除,故上佳之選是歇養一兩個年頭再考慮子嗣。當然,一味以藥物避免,怕是對您更為不好,因此還得以順其自然為宜。”
納蘭崢聽罷點點頭,默了沒說話。
李槐與岫玉悄悄面面相覷,不知說點什麼好,幸得一陣推門而入之聲解救。屋內數人皆齊齊向聲來處望去,就見一身袞服的湛明珩喘著粗氣道:“出什麼事了?”說著大步向納蘭崢走來。
納蘭崢驚得張了個小嘴,愣了好大一愣才道:“我無事,你不是在上朝嗎?”且今日上的還是大朝會。
湛明珩給她氣得不輕,看了一眼李槐:“無事?無事你往太醫署請脈?”
納蘭崢哭笑不得:“我錯了,我以為……” 她以為,他最早也該下了朝得到消息,此刻必然趕不回來,故才趁此時機請了李槐,好聽一聽實話。哪知他連上朝也顧著承乾宮的動靜,瞧這模樣,竟像是扔了滿朝文武回來的。
湛明珩著實一頭霧水,卻見她的確無恙,兇狠地瞪了一眼李槐:“出來!”
李槐便去外頭將前因後果講明了。湛明珩心內了然後,再度進門匆匆交代:“有位大人上奏,話說了一半,現下還等著呢,我回去繼續上朝,完了再來瞧你。”
“你快去罷……!”納蘭崢苦著張臉,見他走了才憋屈地看岫玉,“你怎得也不提醒提醒我,他的耳目這般靈光啊。”
這下可好,她真成了禍國的太孫妃了。
……
納蘭崢忐忑不安地等了湛明珩回來,親手替他斟茶賠罪,一面問:“朝會可還順利,你是如何與朝臣們交代的?”一面替他揉肩捶背。
湛明珩一口喝幹了茶水,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我需要向他們交代什麼?”大概意思是,走也匆匆,回也匆匆,什麼都沒講,就將人晾在了那處罷。
也對,就算他不交代,也無人敢問的。
納蘭崢撇撇嘴,她是再不敢隨意請太醫署的人了,也不知滿朝的文武官員今日該是如何的傻眼瞠目。
湛明珩見她如此,撥開了她的手,將她抱起來安在膝上:“嶽母問你孩子的事了?”
他能作此聯想並不奇怪,納蘭崢點點頭,再聽他道:“你想要?”
她默了一下,咬咬唇反問:“你不想要嗎?”
湛明珩臉一繃,伸手去捏她鼻子:“你想什麼呢?你也聽李太醫說了。”
她點點頭,實則也知曉他必然是因顧忌她的身子才如此做法,想了想道:“可我仗都打過了,這有什麼難的……”
原本肅意十足的湛明珩霎時被她逗笑,肩膀都顫起來,連帶懷裡的納蘭崢也跟著抖。
她推推他:“我說正經的呢,你莫抖了!”
湛明珩這才不笑了,拿鼻尖蹭蹭她的臉蛋:“好,說正經的,你是真急著要,還是顧忌朝臣或者皇祖父?”
納蘭崢又非是得靠孩子來綁丈夫的女子,當然不急了。她曉得她的心思瞞不過他,故實話道:“的確是旁人的關系。你原本婚娶就晚了,若真如李太醫所言,叫我歇養一兩個年頭,陛下與朝臣們可不知得急成什麼樣了。我久未有所出,到時,必要再有人進言叫你納小。我知你不會,卻不想你總為我得罪朝臣。我若能處處做好,不給人挑得毛病來,他們對你自然也就少些逼迫。再者說,我又不是瞎逞能,李太醫方才診脈,說我一切都好。還有啊,你不想叫陛下趕緊抱上曾孫嗎?”
昭盛帝是愈發一日不如一日,她也想盡早圓了天子爺的願。
湛明珩似乎嘆了口氣:“理都給你佔盡了,我還有什麼可辯駁的?都依你吧。”
納蘭崢聽罷伸手去摟他脖子,難得主動親了他下巴一口:“好。”
他垂眼瞥瞥她,仿佛已預見到了被那未出世的孩兒霸佔妻子之愛的苦楚,恨恨道:“納蘭崢,你可別以為孩子是說來就來的!”
她一僵,竟是將這茬給忘了。
見她給他唬住了,湛明珩就痛快了,繼續道:“這孩子是你想要的,我可就躺平不動了,要幾個,你自取便是。至於怎麼做才更快,自個兒好好掂量掂量罷。”
納蘭崢苦兮兮地捶他:“湛明珩,你過分!以後不許孩子叫你爹!”叫她一個人來,他撒手不管?哪有這麼當爹的!
倆人這廂鬧作一團時,被方決給打斷了。他是來稟告幾位官員的盯梢結果的。因回報的話不多,納蘭崢也就沒回避,隻從湛明珩腿上挪去了一旁座椅,等人走了問他:“你盯這幾人的梢做什麼?聽起來,似乎是案子有了新發現?”
湛明珩點點頭:“可還記得湛遠邺在咱們華蓋殿慶宴上出的那樁事?晉國公與公儀閣老遲遲不改口供,著實是該定案了,他見我仍有意拖延,便叫手底下幾名官員拿此事來作文章。現有人提出懷疑,說是湛遠邺多年來為維持正統,始終致力於打擊湛遠賀,姚大人作為後者一派早便對他心懷恨意。此番湛遠賀死在公儀閣老的手裡,他為替他報仇,便想了個一石二鳥之計,毒害湛遠邺,並將此事嫁禍給公儀閣老。”
納蘭崢聽罷忍不住被氣笑:“我道湛遠邺當初使了苦肉計後何以久久未有發聲,原是在等此關鍵時機拋出此事,好給姚大人再加一樁罪,惹得朝中起一陣輿論風波,叫你不得不盡早結案。”難怪當日姚儲的神情會那般古怪了,她想了想問,“你預備如何應對?”
湛明珩聞言默了多時,隻說:“先從這幾名官員入手,堵一堵他們的嘴。”
納蘭崢總覺他似乎未將話說盡,卻是剛欲追問,就被他岔開了話頭,見他指了一旁案幾上一卷畫問:“那是什麼?”
她順他所指看去,解釋道:“是嶸兒作的畫,母親來時順帶替他捎給我的。”她說及此忽然神色一變,好似想起了什麼。
“怎得了?”
她眼色閃爍了幾下,道:“你可曉得,母親今日是來替杜家說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