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用最後的善意派人將我送回林府。
路上我又採購了一些認為必要的東西,才坐著馬車同去。
望著荒草叢生的大門,我想,劇情快走完了,真好。
唐家下人將我帶到林府便趕緊離開,我推門而入,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雜草,房屋搖搖欲墜。
完全沒法住人。
我想找個客棧,想到小說裡唐煜的劇情發生在林府,為了速戰速決,我便留下來。
走進屋裡,我收拾出一塊地方,思考著該怎麼去「死」。
小說裡唐煜好像是病死的。
我覺得太慢了,而且也不好假死出逃。
不如……
我看著厚厚的雜草,心裡有了主意。
最近天幹,又有這麼多草,肯定容易起火。
倘若能去找一具屍體,再放火就行。
隻是,我該如何避開耳目,運來屍體呢?
我和衣躺在幹草上,緊緊抱著包袱和銀子,想著想著便沉沉睡過去。
睡到半夜,耳邊忽然響起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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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睡眠很淺,一下子驚醒了。
月色下,有人拿著刀靠近。
我假裝沉睡。
那人靠近後,蹲下身拿我的銀子和包袱。
我立即睜開眼睛,將手裡下午買來防身的粉末撒向他的眼睛。
「啊!」
那人眼睛刺疼,發出慘叫,憤怒地揚起刀刺向我。
我趕緊躲開,那人被亂七八糟的東西絆倒,摔倒在地。
我抓起地上的盒子,用力砸向他的頭。
「啊!」強盜慘叫,手中的刀脫手。
剎那間,腦海裡劃過一抹念頭——或許我可以利用他假死離開。
我撲過去,撿起他落在地上的刀,用力刺入他的胸膛。
強盜很快沒了聲息。
做完一切,我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渾身顫抖。
我哆嗦著拿出火折子,點燃周圍的幹草,等火熊熊燃起來,便帶著包袱和銀子逃出去。
本就僻靜的林府,被燒成灰燼,裡面有一具被燒焦的屍體。
我就這樣「死」了。
第二天,丞相府小兒子唐煜是林御史兒子的事才傳出去,眾人哗然。
唐家人大肆宣揚真相,宣布過兩天便迎回真正的小兒子。
此事還沒個定論,眾人又聽到唐煜被強盜光顧,燒死在林府的消息。
7
「聽說他身上帶了一千兩銀子,被人盯上很正常。」
「他之前不是做梁王殿下的男寵嗎?那一千兩是王爺給的賣身錢,看來他沒那個福氣享受啊。」
「懷璧其罪,他以前養尊處優,沒經過磨難,一點兒常識都沒有。身帶巨財卻住那種地方,肯定會遭賊惦記。」
我喬裝打扮準備離開時,聽到周圍議論紛紛,到處都在談論我的事。
我拉了拉遮住臉的布條,走到攤子前買幹糧:「老板,二十個馍馍。」
「好嘞!」
大街忽然躁動。
「讓開!」
一隊人馬匆匆趕來,為首之人,正是陸致。
我趕緊側過身。
幾匹馬風馳電掣般離開,近乎橫衝直撞。
「剛剛過去的,是梁王殿下吧?」
「好像是,他要去做什麼?」
「看方向,他好像要去林府。」
陸致?
我皺眉。
倘若被他查出我沒死,以後該怎麼辦?
提好馍馍,我忐忑不安地跟過去。
到了火場,一片狼藉,周圍有許多官兵。
陸致竟然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地抱著枯骨,仿佛很痛苦的模樣。
我有點意外,他這是在幹嘛?
眾人指著他小聲驚嘆。
梁王陸致一貫心高氣傲,何曾在人前如此狼狽?
一個王爺跪在外面,實在太不像樣。
「王爺,起來吧。」
心腹看不下去拉他,被他用力掙開。
「滾!通通都滾!」
眾人隻好讓開。
一個官員上前:
「王爺,火勢太大,屍體已經焦了,無法辨認,但大致判斷是唐小公子。」
「包袱和銀子都被人拿走了。」
「……從現場推測,唐公子剛到林府就被盯上,晚上強盜潛入房間,唐公子被驚醒,強盜情急殺人,又燒了一把火毀滅痕跡。
「這是兇器,刀的樣式和城南鐵匠鋪一致,那邊說有很多流氓購買……」
陸致盯著那把刀,神情可怕到極點。
他的心腹侍衛感慨:「唐公子竟然是林御史的孩子,唐家還將他趕到這種地方住。如果唐家不這麼絕情,唐公子就不會死了。」
陸致驀然起身,抱著枯骨翻身上馬,一路疾馳而去。
心腹大喊:「王爺,您去哪兒?」
「唐家!」陸致扔下兩個字,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我松了口氣,看來他們並未發現那具屍體不是我。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至於陸致和唐家會鬧成什麼樣,我已經懶得去想。
我不認為自己的死會讓陸致發狂。
他們本就有仇,陸致現在知道我是林御史的兒子,太過震驚,新仇舊恨,才會失態。
我沒那麼重要,充其量就是個導火索,一個符號。
如同小說裡描寫的那般。
所以,就算他們人腦袋打成狗腦Ţŭ₍袋,也不關我的事。
確認自己已「死」,我趕緊出城。
排在城門前,看著前方長長的隊伍,我心中焦急又激動。
「小兄弟,還沒到冬天呢,幹嘛捂得這麼緊?」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
我轉頭,看到一個年輕男人站在身後,一身幹練短打包裹著矯健高大的軀體。
特別的是,他竟留著短發。
黑發卷曲,垂在脖子的位置,特別像現代的文藝青年發式。
臉很英俊,皮膚因為長久日曬呈現健康的小麥色,充滿陽光浪子的氣息。
見我轉頭,他便微笑起來。
「我叫謝笛聲,你叫什麼?」非常自來熟地介紹。
我轉回頭,繼續默默排隊。
身後被人拍了拍。
我疑惑地回頭,謝笛聲繼續問:「你叫什麼?」
我皺眉,冷冷地說:「賀陽。」
「哪個賀?哪個陽?」
這人有什麼毛病?咱們不熟吧?
我不理會,他便一直拍我的肩膀,自顧自地和我聊天。
謝笛聲介紹自己是個鏢師,走南闖北,見過大江大河,藍海沙漠,各地風土人情,還講了一些遇到的有趣的事。
他談吐幽默風趣,講起來繪聲繪色。
如果換個地點時機,我會很喜歡聽,但不是現在。
ƭũ̂₂現在的我隻覺得他聒噪,很想一巴掌拍死。
終於輪到我出城,我掏出文書給官兵檢查,渾身緊繃,心髒怦怦直跳。
官兵看著文書,又打量我。
謝笛聲驚呼:「哇,你居然也是漳州人士!」
我心頭一緊。
他笑著說:「我也是漳州人,也要回漳州,咱們可以結伴而行啊。」
「……」
我沒接茬。
「包得這麼嚴實,讓我們瞅瞅。」
官兵說。
我不得不取下圍住臉的布,手腳緊張得微微顫抖。
官兵盯著我的臉愣了一下,拿出幾張通緝犯的畫像與我比對,揮揮手:「通過。」
我松了口氣,接過文書,重新包好臉,趕緊離開。
「賀兄,等等我!」
走了沒多久,熟悉的聲音追過來。
我走得更快了。
8
謝笛聲纏了上來。
這人特別自來熟,非要和我結伴同行,還說:「我是鏢師,武功高強。你不會武,長得這麼好看,一個人去漳州肯定很危險,不如我保護你。」
居然自稱武功高強,也太不要臉了。
我沒理。
他又說:「賀兄,這一路遙遠,跋山涉水,你帶著這麼多銀子,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我大吃一驚,緊緊護住包裹:「我沒銀子。」
謝笛聲挑眉:「你覺得別人會信嗎?」
「我沒銀子。」我堅持。
「賀兄,你長得細皮嫩肉,漂漂亮亮,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又一直護著包裹,別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有好東西。你包裹這麼輕,大概率是銀票,銀票的面額不小,你又要出遠門,以你大少爺的身份,不可能為小錢如此緊張,我猜……你至少帶了八百兩。」
我渾身緊繃。
這人看著吊兒郎當,像個浪子,沒想到觀察力這麼強,猜得很準。
恍然想起昨夜強盜潛入林府的情景,原來我早就從蛛絲馬跡中露了財。
「怎麼樣?和我結伴吧。」謝笛聲笑道。
無奈之下,我和謝笛聲結伴而行。
現代人看小說電視,總會把古代想象得過於浪漫,以為可以說走就走,來一場自由行。
現在才知道那是妄想。
古代沒有柏油馬路,更沒有四輪車,馬車坐起來並不舒服。
即便是四輪車,開在山區的公路上也有可能顛簸不已,更何況古代。
城外的路很爛,馬車顛得人要飛起來。
我們中途坐了馬車,以為可以坐車去驛站,結果走到半路馬車就無法通行了,我和謝笛聲隻能步行。
走上兩個時辰,我的腳起了水疱,疼得我滿頭大汗。
眼看著天快黑了,還沒到驛站,我心裡焦急起來。
這時代人與自然十分和諧,野獸橫行,經常有老虎、狼、蛇等出沒,見著人就咬,時不時就會咬死人,又有強盜經常打劫,在野外留宿很危險。
我不敢停,忍著疼痛繼續往前走。
謝笛聲看出我的窘境:「腳起疱了?」
我警惕:「沒有。」
謝笛聲走到我跟前蹲下:「我背你走。」
我愣了一下:「你……」
「出門在外,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此等情況實在容不得我選擇,我便不矯情,說:「你是鏢師,就當我僱佣你。」
謝笛聲挑挑眉:「好啊,我可是很貴的。」
我心頭一緊:「你要多少?」
他不會以此訛詐我吧?
謝笛聲望著我緊張的神色,忽然哈哈大笑:「別緊張,你給得起!」
我松了口氣,問他要多少資費,他始終不肯說。
我也無法,再耽誤下去就得露宿荒野,隻好硬著頭皮趴在他背上。
謝笛聲的背很寬闊,力氣也大,背著我像背著一片羽毛,輕輕松松。
我有點相信他說自己武功高強的話。
一路沉默地前行,很快天就黑透了,令人失望的是,我們依舊沒到驛站,周圍連人煙都沒有。
謝笛聲找到一棵大樹,放下我:「就在此地過一夜吧。」
我打量四周的荒野,緊張道:「在這裡?」
「天黑了,路看不清,萬一摔下懸崖就很麻煩。」謝笛聲說。
我抿抿唇,用力抱緊包裹。
其實我的計劃是趕到驛站休息,第二天趁早甩下他悄悄離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萬一他想搶劫……
可惜我腳Ṱü²疼走不了路,隻能留下過夜。
謝笛聲頗有野外生存經驗,很快收集好柴火燃了一堆火焰,他還在四周點了兩堆,用以驅散野獸蛇蟲。
他給我找來一種野草,放嘴裡嚼爛了吐出來,往我腳上敷。
「你幹什麼?」我看著黏糊糊充滿口水的藥草,十分拒絕。
謝笛聲說:「少爺,不治療,明天怎麼走路?」
我沉默片刻,由著他了。
謝笛聲小心翼翼替我脫掉鞋子,輕柔地為我敷好藥草,又撕下身上的布條包上。
走了一天,腳肯定很臭。
他竟然一點兒也不嫌棄。
我心中感動,剛說了聲謝謝,他便浪蕩地笑了笑,說:「少爺,你的腳真白真嫩啊。」
我收回所有感激的話!
9
謝笛聲自知激怒了我,識趣離開,很快打來一壺水。
我不知道他怎麼找到水源的,四周黑漆漆的,換成我,肯定找不到。
打好水,他笑嘻嘻地說:「少爺,喝水。」
我忍無可忍:「別叫我少爺!」
從來沒有遇到這樣一個人,三句話就能激怒我,總讓我生氣。
以前遇到的人,說話做事都講究臉面,謝笛聲卻不要臉,像個流氓。
雖然生氣,但我得領情,更不能得罪他,便輕聲道謝,拿出馍馍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