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打算借此中秋宴好好慶祝一番,再宣布下月讓謝崢代理朝政,而他則親自南巡……
還沒來得及開口呢,便生亂事。
不知何處湧進來的士兵將宴席之所團團圍住,連替他斟酒的太監也掏出了利刃,直撲向他。
危機之時,謝崢卻比他的暗衛來得還快,利落幾下,將太監的利刃奪下並當場將其斬殺。
與此同時,許多皇子皇女身邊的太監、宮女們,不知從何處掏出刀劍,將這些士兵攔在外頭,護住了他們。
再然後,便是迅速趕來的禁衛軍。
……
太快了。
叛亂之人早有準備自不必說,那些宮人太監,為何會有武器在手?那些禁衛軍,為何來得如此迅速?
承嘉帝怔怔然看著虛空,輕聲問:“今晚的布置,你何時知道的?”
謝崢垂眸:“半月前。”他自然不可能實話實說。
“……是嗎?”承嘉帝也不問他為何不向自己稟報——稟了又如何?這種事情,如何敢輕易訴之於口?
他不想問了,謝崢卻直接解釋了:“除非父皇日後傳位於二哥,否則,這場亂事,早晚會出現。即便不是您,也是別的兄弟。倒不如讓他在您手裡走一遭。”好歹還能保住性命。
換了哪個兄弟,都容不了謝峸這種有勢力、有野心,還不停蹦跶之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送命都是輕的。
“……”承嘉帝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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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謝峸那淬了毒般的眼神,他無力地閉上眼。
一夜之間,他仿佛陡然老了許多。
謝崢暗嘆了口氣,道:“此事,兒臣不宜摻和,還需父皇親自審度。”
承嘉帝不動。
謝崢想了想,拱手:“夜深了,父皇早些安歇,兒臣先行告退。”
承嘉帝皺眉,眼也不抬:“急什麼,陪朕說說話。”
謝崢委婉道:“夜深了,父皇年紀大了,該早些歇息了。”
承嘉帝輕哼一聲:“朕還沒老到那種地步!”出了這等大事,讓他如何安睡?
謝崢沒法,隻得老實道:“圓圓這幾日就要生了,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兒臣得回去看看。”他自然知道祝圓已經生了,可承嘉帝不知道他知道,他隻能這般說了。
“……”承嘉帝呼地坐起來,“朕給忘了,方才他們來報,圓丫頭似乎生了。”
謝崢頓了頓,躬身:“兒臣告退。”說完,腳底抹油,溜了。
送上門的借口,此時不走何時溜?再說,他也確實急著回去呢。
剛被二兒子打擊又被三兒子拋棄的承嘉帝:……
臭小子!
***
寧王逼宮,震驚朝野。
承嘉帝雷霆手段,當即剝奪其寧王封號,發配泺北,餘生圈禁;寧王妃並子女一並圈禁;嫻妃奪去妃位,打入冷宮,終生不得出。
參與叛亂的西寧軍裘都督、五城兵馬府的黃指揮使抄家滅族。與寧王同黨的諸位官員紛紛落馬,或貶或謫……
與此同時,宮中禁衛軍、太監、宮女大清洗。
此次逼宮事件攪得京城風風雨雨,為了徹查寧王勢力,也為了以示公平,承嘉帝直接勒令諸位開府皇子無召不得出府。
這一查,就查了近三個月。
其他王府如何不得而知,肅王府糧食充足,除了需要採購肉菜和柴薪,真真是全府都沒有出門。
但大家都高興。
因為逼宮當晚,大伙守府有功,富婆祝圓大手一揮,直接給全府上下發了一大筆獎勵。
眾人還沒樂呵完呢,謝崢回來,親了親祝圓,又看到自家狗兒子——啊呸,自家圓滾滾的兒子,心情大好,緊跟著又補了一次獎勵。
前後加起來,比他們半年的俸祿還多。
眾人自然歡歡喜喜。
還不算,因著當晚的合作,促成了好幾對小年輕,包括祝圓身邊的大姑娘谷雨。
說來,還是趙統領親自跟謝崢求親了,祝圓才知道這家伙竟然還沒成親。
不過,他父母不在無人張羅,加上前些年一直在宮中任職,確實不容易找到對象……
雖然年紀大了些,祝圓問過谷雨後,還是歡歡喜喜地將谷雨嫁了出去。
除了這些,倆夫妻便是關起門來,好好兒享受了一把悠闲時光。
尤其是謝崢。
他甚至記不清楚,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歇過了。
剛開始,他還謹慎地找幕僚們開會討論。
一個月後,他開始每天去前院書房半天。
兩個月後,他索性讓幕僚們都放假歇會了。
而他,則專心地在皦日居陪祝圓帶娃娃。
他們的孩子,大名謝泓燁,小名當然不是狗狗,而是包子。
兩三月大的孩子還小,除了吃就是睡,醒來的時候也隻會咿咿呀呀的發聲。
按照謝崢的想法,孩子自有奶娘、丫鬟帶著,何必太過費心。
祝圓卻不,她除了晚上休息,別的時候都不離身——若不是謝崢不允,估計她連晚上都要放在自己身邊。
她甚至還親自哺乳。
謝崢發現之時,大為震驚,祝圓當即抓住他開始給他普及育兒之道,聽得他暈頭轉向的。
但數年相交,他對祝圓這些不知何處而來的知識早就習以為常,見她信誓旦旦,也就聽之任之。
隻是,每每想到自己那乳臭未幹的兒子竟然敢動祝圓的……到晚上,他便忍不住多折騰祝圓幾番。
生完孩子,還坐了一月有餘的月子,祝圓的身型豐腴了不少,每每讓謝崢欲罷不能。
黏糊日子沒過幾天,寧王之事終於塵埃落定。
謝崢倆人剛松口氣,打算開始處理這幾月積攢的事情,還沒來得及行動,府裡便來了客人——
承嘉帝逗了逗咿咿呀呀的小嬰兒,讓人將其抱下去,斜了眼謝崢,道:“看來這段日子過得不錯,你竟然還胖了。”
謝崢:……
父皇紓尊降貴來到肅王府,就是來調侃他的嗎?
祝圓低頭忍笑。
承嘉帝輕咳一聲,轉開話題:“聽說,你那莊子倒騰得挺熱鬧的,恰好今日朕得空,帶朕去逛逛。”
第177章
不過三月未見, 承嘉帝兩鬢霜色愈重。
原本威嚴赫赫的帝皇,如今卻眉峰緊鎖、神情鬱鬱。再脫下龍袍換上便裝,仿佛不過尋常老頭。
謝崢心下嘆息。
隻是, 謝峸之事剛過, 說不定還有餘孽在外頭蹦跶,承嘉帝此時出行,還是太過冒險。
故而他微微皺眉:“最近亂,父皇還是回宮吧。”
承嘉帝怒了:“亂什麼亂?朕是大衍天子,還有誰能亂到朕頭上?”完了瞪他, “還有,朕要去的是你的莊子,你連個莊子都打理不好嗎?”
謝崢:……
行吧,老頭子犟起來也是難伺候。
他無奈:“行吧,那兒臣去換身衣服——”
承嘉帝沒好氣:“朕都穿著便服, 你換什麼?”
“……行吧。”謝崢嘆了口氣, 回身吩咐祝圓, “我出門一趟, 午膳不用——”
“圓丫頭一塊去。”承嘉帝打斷他, “聽說你那莊子的東西, 許多都是圓丫頭搗鼓出來的, 她不去,誰給朕解說?”
謝崢:……
祝圓微微詫異, 看看他,再看承嘉帝, 有些遲疑道:“可是,泓燁還小,兒媳脫不開身……”
承嘉帝皺眉:“出個門怎麼這麼墨跡?把泓燁一塊兒帶出去便是了。”
謝崢&祝圓:……
行吧, 他是老大他說了算。
行李也不用收拾了,讓人去收拾幾身謝泓燁的換洗衣物與尿布襁褓,一行便出發了。
承嘉帝這回出門,是輕車微服,連禁衛也穿了低調的便服。若不是熟悉宮裡情況的人,尋常百姓,壓根不知道這是禁衛服飾,更不知道被簇擁在其中的馬車裡,是大衍皇帝。
一行人低調出了城門,直奔京郊莊子。
京城乃大衍中心,不說京城裡頭,連京郊的地兒也是寸土寸金。當年的謝崢手裡餘錢不多,傾盡全力,也隻買了個遠郊的小莊子。
就這,還是託了皇子身份,從一名富紳手裡拿的。否則,能在京郊置辦莊子的人,哪裡缺這點賣莊子的錢。
不管如何,謝崢這處莊子,在皇子裡頭,甚至在別的富貴人家裡,面積都是小的。
可再小,那也是百八十畝地起算的。
這百八十畝地,除了中間的別院和林子,其餘地方,全蓋滿了房子。
儼然一座小城鎮。
聽到德順的驚嘆,正閉幕養神的承嘉帝掀開簾子。
鱗次栉比的房子全都刷得潔白光亮,有幾棟甚至還是二層樓房,還不是木制樓房,看著就結實。
房屋之間,是幹淨整潔的水泥大道,道路兩旁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木箱子,偶爾還能看到抓著大掃帚沿街清掃的老者。
沿街商鋪、小販繁多,交織其中的行人來來去去。
買賣吆喝,老人闲談,稚兒嬉鬧……
熱鬧得不像莊子,卻也幹淨漂亮得不像城鎮。
承嘉帝眼底閃過驚詫。
他微微皺眉:“這是老三家的莊子?”是不是走錯地兒了?
德順點頭:“錯不了。肅王爺跟著呢,若是走錯了,王爺他肯定會說的。”
承嘉帝也想到這點,微哂道:“看朕這腦子,老了啊……”
德順一哆嗦,當即跪了下來:“皇上,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承嘉帝擺擺手:“不過隨口一說。”完了也不再多話,接著觀察外頭景況。
騎馬跟在邊上的謝崢看到車簾子掀起,想了想,打馬靠近,問:“父皇,先去莊子歇歇,待兒臣安排人帶您去逛逛。”這會兒已近午,承嘉帝一大早到肅王府,想必這會兒應該餓了。
承嘉帝白他一眼:“朕記得你這莊子小的很,哪裡還需要人帶?”
謝崢面無表情、毫不客氣道:“您自己去,怕是看不懂。”要不然,他做什麼還把祝圓帶來?
承嘉帝:……
甩下簾子,他忿忿道:“這小子,真不可愛。”
德順卻笑了:“王爺這是真性情呢。”
比起逼宮的寧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承嘉帝面色稍霽。
很快,他們便來到位於莊子中心的別院。
祝圓、謝崢經常過來此處小住,院子裡日常都是幹淨的,倒是無需大肆打掃。
祝圓來之前便料到要在此處用膳,特地遣了人疾速趕來,莊子上沒有的食材,還讓人一並採購了帶來。
他們一路慢行,這會兒過來,午膳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