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四平八穩,抿唇淺笑:「小姐放心,梁儉有的是力氣。」
我隻好安靜下來,乖乖坐好,直到他爬上樓,將我穩穩放下。
我紅著臉,偷瞄了他一眼,發覺他好像比昨日還英俊了些似的。
「謝謝。」我嘟囔了一句,連忙跑開,手忙腳亂地晾布料。
不行不行,越好看的男人,心越黑,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還是嫁海生哥吧,他醜,他沒有壞心眼。
我一直心慌意亂的,也就沒有發現,樓下,謝涼看著梁儉抱我上樓,攥著拳,牙都快咬碎了。
6
晚上回家,我烙了一鍋芝麻餅。
海生哥愛吃芝麻餅,明日一早,我就給他送過去。
烙好了餅,已經有些晚了,我回屋時,娘都睡著了。
剛躺下,忽然想起梁儉來,天寒了,別把他給凍壞了。於是起身從櫃子裡掏出一床厚棉被,抱著往柴房走去。
「梁儉,開一下門。」
我用腳尖踢了踢門,卻不見回應。
我心裡奇怪,耳朵貼著門聽了聽,也沒有動靜。
思忖片刻,我直接擠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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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是空的,梁儉又不見了。
「梁儉?」
糟了,不會真的跑了吧?
他是罪奴,跑出去讓官兵抓到,那是罪加一等,要殺頭的。
我心中不安,忙扔下被子,想去找他。
一轉身,卻撞上一個寬厚的胸膛。
梁儉退了半步,平聲道:「小姐,你找我?」
我嚇了一跳,瞧見是他,拍了拍心口。
「嚇死我了,梁儉,你去哪兒了?」
他沒有動,背著光,看不清眼神:「我剛剛有些口渴,喝水去了,小姐找我有事?」
原來是這樣。
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我松了口氣,指指床上的棉被:「天冷了,我給你抱一床被子來。」
他抬眸看了看,淺笑:「多謝小姐。」
「客氣什麼。」
我擺擺手,又從懷裡掏出一個芝麻餅,「對了,我剛剛烙的芝麻餅,給你,你晚上餓了,就拿它墊一墊。」
他接過餅,捏在手中,遲疑片刻,問我:「是……特意給我烙的嗎?」
「啊?」
當然不是!
但他好像以為我沒聽見,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小姐,更深露重,快休息吧。」
「好。你也早點睡。」
我有些尷尬,倉促笑笑,趕緊出去了。
進房間前回頭看了看,梁儉已經關門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梁儉神神秘秘的。
或許是不夠熟悉,等相處久了,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吧。
我嘆了口氣,回屋睡覺。
7
第二天一早,我用竹籃裝上芝麻餅,準備去找海生哥。
剛出廚房,卻聽見了謝涼的聲音。
我連忙趕去前院,果然瞧見,我娘正笑著與他說話:「今日多虧了你,不然,我肯定要被騙了……」
「娘!」
我快步走過去,看了看謝涼,「這人怎麼在咱家?」
我娘忙道:「小春,這位是雲珠家的,姓謝,方才有個貨郎賣假胭脂,多虧了他,我才沒有上當。」
「舉手之勞罷了。」謝涼抿唇淺笑,抬眸看向我,「小春姑娘這是要出門?」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偏過臉,冷聲道:「跟你沒關系。」
我娘不知我為何如此,板了板臉:「小春,你今日怎麼了?謝郎是客人!」
「娘,他是雲珠家的,咱們還是少跟他說話吧,免得叫雲珠看見,產生誤會。」
「哪裡有這麼嚴重。」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對謝涼笑笑:「你別同她一般見識。」謝涼沒有回她,有些受傷,不甘心地望著我:「小春姑娘,為何我總覺得,你很討厭我?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
我怔了怔。
因為我無法原諒,上一世他的所作所為啊,但眼前的謝涼,怎麼能夠理解呢?
心軟的毛病差點又犯了,我沉默片刻,冷聲道:「少自作多情,我跟你又不熟,犯不著討厭你。
「我走了,娘。」
我看也沒看謝涼,提著籃子快步出門去。
對門,海生哥正好開門走了出來。
我一喜,快步走了過去:「海生哥!」
他剛幹完活,光著膀子,一身熱汗,看見我,又驚又喜:「小,小春!」
喊完,忽然想起自己沒穿衣裳,局促地往門裡逃:「小春,你等等,我穿件衣裳!」
「不用不用,海生哥,我就是買些染料,很快的。」
「嗷嗷。」
海生哥紅著臉站在我面前,有點局促,抬手遮住兩顆咪咪。
「小春,你要什麼染料?」
「靛藍,還有茜草。」
「行,這都是普貨,我一會兒給你送家去。」
「嗯。還有,我,我烙了些芝麻餅,給你。」我有點不好意思,偏著頭把竹籃遞給他。
海生哥愣了愣,受寵若驚:「給,給我?」
他連忙接過去,臉漲得通紅,磕磕巴巴道:「小,小春,你真好。」
我也有點臉紅,擺擺手道:「沒什麼的,你要是喜歡,以後我還給你烙,咱們兩家門對門的,以後多走動,多親近。」
「好!」
海生哥傻乎乎地笑起來,「小春,你來找我買東西,我特高興,以前你老是見到我就躲,我還以為你嫌我醜呢。」
「……咳咳,哪有哪有。海生哥你忙去吧,我回家了。」
我擺擺手,心虛地回家了。
一轉身,正正好撞上謝涼墨黑的眼睛。
他冷冷地盯著剛進門的海生哥,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小春姑娘,你不會,喜歡那種人吧?」
我覺得他挺莫名其妙的,回他:「是啊,怎麼了?海生哥多有男人味兒啊,你不覺得嗎?」
他目光冷得像淬了冰,咬牙笑道:「嗯,是很不錯。」
神經。
我不再理他,快步回了家。
8
梁儉正在染布,我過去幫忙。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垂眸道:「原來小姐的餅,是給對門那位的。」
我手一僵,不知道怎麼,有點心虛似的,咬了咬唇,道:「嗯,海生哥住得近,又能幹活,我爹娘老了,隻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海生哥是最好的選擇。」
「原來如此。」他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不過,終身大事不可兒戲,不知他人品如何?」
「這個你放心,海生哥打小跟我一塊兒長大,我知道他的,再老實不過了。」
他點頭,勉強笑笑:「那便最好了,小姐說他好,那他一定是極好的。」
我低頭,不知怎的,心裡有種說不來的空落。
這一整天,幹活都幹得迷迷糊糊的。
晚上,我從曬場收了布回家,剛一進門,就聽見我娘說,海生哥被人給打了一頓。
我蒙了一會兒:「被誰打的?」
娘嘆道:「不知道啊!聽說他送完貨回來,巷子裡從天而降一個人,狠狠打了他一頓,也沒告訴為什麼。你說說,海生這孩子向來實在,誰會打他呢?
「這可是京城,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撂下竹筐,往海生哥家趕去。
9
「我真沒看清是誰打的我。」
我給海生哥上藥時,他捂著腫了半邊的腮幫子,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我給茜草漲了價,被人記恨了?也就十文,不至於吧!」
「那你怎麼不還手呢?」
「那人打完就跑,我根本反應不過來呀!」
他揉揉臉,勉強笑笑,「沒事兒,小春,也就一點兒皮外傷,你別擔心。」
「嗯。你注意著點,這打了人的,總會有些心虛,明兒你出去送貨,多觀察觀察。」
「我知道。」
海生哥捂著臉,使勁琢磨著。
我待著也無事可做,便回家去了。
我沒再想是誰打的海生,隻是搖了搖頭。
京城真是不太平了。
上一世也差不多這時候,老皇帝病危,京城就開始亂了,這樣的日子,隻怕要持續很久。
我得提前想辦法應對了。
第二天一早,我進廚房煮面,老遠就聽見我了爹的聲音。
他外出送貨,好幾天沒回來了,我連忙出去迎他。
我娘早已經出來了,伸手接過他的行李,給他舀水喝。
我爹接過水,一邊道:「你們聽說了嗎?海生讓人給打了!」
娘頭也沒抬:「哦,知道,昨天傍晚嘛!」
「不是,是今天早上啊!」
「啊?」娘震驚,我也震驚。
爹說道:「他清早出門送貨,走到巷子裡,從天而降一個人,把他狠狠打了一頓,奇了怪了,這人既不搶錢,也不要命,純恨!」
娘急道:「哎呀,怎麼會這樣!他爹,這京城是不是要亂啊?要不咱們回鄉下吧!」
我一時心亂如麻,急忙顧不上別的,提著鍋鏟就往海生哥家跑去。
院子裡,海生哥正在自己上藥。
看到我,他往後縮了一下:「小,小春。」
「海生哥,你怎麼樣?」
「沒,沒事兒,輕傷,那家伙沒下死手,可能就是想教訓教訓我。」
「你看清是誰了嗎?」
我往前一步,他又縮了一下:「沒看清。」
我停下,感覺很奇怪:「海生哥,你咋了?怎麼感覺你怪怪的?」
他抬頭瞅瞅我,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小春,要不最近咱倆先別見面了,我覺得這事兒,邪門!」
「什麼意思?」
他苦著臉,道:「你以前從來不找我,如今找我一次,我就挨一次打,找兩次,我挨兩次打……小春,咱倆的事兒,還是算了吧。」
我一下愣住了,他挨打,是因為我嗎?
「海生哥,你覺得,那人打你是因為我?」
「我也說不準。」
海生哥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我,嘆了口氣,「唉,小春,算了吧,其實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你找我,是為了你爹娘。這兩天,我也琢磨了一下,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喜歡你,主要是我娘想讓你做兒媳婦,我也隻是為了讓我娘高興……」
原來是這樣。
我有點意外,愣了一會兒,盯著腳尖不知道說啥。
海生哥瞅了瞅我,又道:「小春,你別傷心,你這麼好的姑娘,喜歡你的人很多的。我琢磨了一下,打我的人可能是鐵牛,那小子對你一直有點意思……」
「不是他。」
「啊?」
我抬眸:「我知道打人的是誰了,海生哥,對不住,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10
河邊,我找到了正拿著一根柳枝練劍術的謝涼。
瞧見我,他眼睛亮了亮,連忙跑過來:「小春……」
話音未落,我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謝涼,你憑什麼打人?」我冷聲質問。
他半邊臉被扇紅,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臉,扯唇淡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裝,謝涼,你也是重生的吧?」
他一僵,訝異地看著我。
「你被雲珠買下,卻屢次刻意接近我時,我便已經起了疑心,隻是不敢確認。這次海生哥被打,我思來想去,除了你,沒有人會做這種事。」
身份已被拆穿,他無可掩藏,幹脆承認,笑了起來,眼睛裡是無限的眷戀:「果然瞞不過你,小春。
「你都知道了,那我承認也無妨,是我打的。因為我受不了你對他笑,受不了你對著那張醜臉害羞,受不了你喜歡他。
「小春,你對他溫柔有加,卻對我嗤之以鼻,憑什麼啊?我哪裡不如他?」
我被他惡心得想吐。
「你真的不知道嗎?從前的事,你是忘了,還是不敢提?
「我來提醒你吧,是你自己親口說的,你我恩情早已消磨幹淨,各自清淨,誰也別再見誰,想起來了嗎?」
他怔了怔,有些慌,「小春,那隻是氣話……」
「氣話?那後來,你將那外室接回府中,與她恩恩愛愛,生兒育女,冷待我三年,也是為了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