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人逢喜事精神爽。
昨天不止親一口。
坐在飯桌前,任由顧宴白往我嘴裡喂飯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老婆好像很開心?
【是因為昨晚親到了我的原因嗎?
【還是因為今天早飯很好吃?
【老婆笑起來真好看……】
!
嘴裡的蒸餃差點沒咽下去。
不是吧,我笑一笑也能那啥?!
不僅自卑,多少得摻點悶騷吧。
「我自己吃吧。」
看著他盤子裡幾乎不再冒熱氣的蒸餃,我接過他手裡的筷子,想讓他自己吃點。
【老婆為什麼不要我喂了?
【是我喂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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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親到了我就開始厭倦了吧。
【我就知道我不被人愛,老婆光是連親我嘴都能厭倦,那以後得到我的身體不得當場離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耳邊嗡嗡的。
偏偏顧宴白面上還不顯。
夾蒸餃的手都不帶抖的。
這也太能裝了吧。
捧一捧送娛樂圈都能當個小影帝。
再嗚下去房子都得給他嗚淹了。
敗家爺們。
我火速夾起一隻蒸餃,遞到他嘴邊。
堵的是嘴,停住的是他嚎的亂七八糟的心聲。
我溫聲細語,「沒有不想讓你喂,你盤子裡的蒸餃冷了就不好吃了。」
顧宴白溫順張開嘴,乖乖嚼嚼嚼。
嘴角若隱若現的梨渦暴露了這隻黑芝麻湯圓的暗爽。
【原來老婆是怕我餓著。
【老婆心裡有我!
【給老婆親親就能換來老婆喂我吃蒸餃耶。
【那今晚要不要給老婆摸摸腹肌吧,我最近練得還不錯。】
摸腹肌!
按住自己忍不住跳起來的腿,又往顧宴白嘴裡塞了幾個蒸餃。
誰說這啞巴無趣,這啞巴可太好了!
9
腹肌兩個字擱腦袋裡晃悠了一整個白天。
公司未處理完的文件臨時讓助理送到了家裡。
以前都是跟顧宴白這個啞巴毫無交流吃完早飯就出發去公司。
誰知道這個悶騷怪表面裝得一本正經。
實際是為了陪我多待一會才連續幹四五碗早飯呢。
不自覺勾起唇角,恨戳戳盯著手裡的筆。
死手!快籤啊!我要摸腹肌!
顧宴白沒有進屋,反而坐在了離我不遠處的沙發上,裝模作樣捧著本書。
【老婆今天竟然在家辦公,有老婆陪在身邊好幸福!
【好想離老婆再近一點。
【要不要問問老婆想不想吃水果?
【可是老婆正在認真工作呢,會不會打擾老婆嗚嗚嗚。】
微微掀起眼睑,偷偷瞥他。
顧宴白的手指都快在書後繞成了螺旋槳。
他想打手語。
又怕打擾我。
真是膽小鬼。
我嘆了口氣,假裝伸了個懶腰,臉上流露出工作後的疲憊。
「老公,可以幫我洗點水果嗎?我想吃葡萄。」
對面坐著的膽小鬼眼睛唰地一下瞪亮了。
手下動作卻不見急躁,緩緩放下書,才朝我點了點頭。
【我跟老婆真是心有靈犀!
【等會兒可以再靠近老婆一點。
【嘿嘿嘿我香香軟軟的老婆。】
沒一會兒,桌子覆上一層陰影。
顧宴白輕輕將果盤放在桌子上,戳了戳我的肩膀,示意我要的水果已經弄好了。
臉上的表情淡漠得像要送我去非洲挖煤。
一口氣哽在喉嚨,故意用自己染髒墨水的手摸了摸叉子,「呀,弄髒了。」
轉身準備離開的顧宴白偏過頭,我有些為難,面帶乞求,「老公喂我吃可以嗎?」
顧宴白一頓,耳尖又緩緩爬上熟悉的粉紅,「十分勉強」點了點頭。
【啊啊啊啊老婆讓我給她喂水果!
【我可以在老婆身邊多待一會兒了!老婆身上好香啊!好想埋埋……】
我朝果盤嘟了嘟嘴,「想吃葡萄。」
一大早空運過來的葡萄,顆顆飽滿,晶瑩剔透。
配合著顧宴白緊張到泛紅的指關節,莫名看出一股別的味道。
看得出來,他已經十分小心地捻住葡萄的一端,小心翼翼往我嘴邊遞。
我張嘴去接,在他即將松手時,快速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我面無表情嚼嚼嚼。
顧宴白愣在原地像隻鹌鹑。
努力憋笑,張大嘴巴,「還要吃葡萄。」
話音還未落地,臥室的關門聲先一步響起。
天色漸晚,最後一抹餘暉沒入雲端。
葡萄的清甜在口腔不斷發酵,我意猶未盡舔了舔唇邊沾染的汁水。
視線不自覺鎖定那扇緊閉的門。
飯前甜品嘗了一味。
該開動正餐了。
10
「不可以!」
顧宴白猛地將睡衣拉下,跳出八丈遠,紅著臉用雙臂比了個大大的叉。
溫熱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
顧宴白恨不得強拆了臥室的門。
我怒了。
明明他也很享受!
無意瞥了眼他的身下,顧宴白一僵,拆門拆得更起勁了。
「顧宴白,你很討厭我嗎?」
不知道是即將得逞被他推開的挫敗感,還是這麼些年心底不自覺對他有了除純色以外別的情愫。
我突然覺得很無力。
洋蔥需要一層一層剝,我不是不知道。
可這頭洋蔥的皮也太他爹的厚了吧!
「顧宴白,跟我親近,就這麼讓你難受嗎?」
拆門的動靜猛然停歇。
顧宴白回過頭,不知所措看著我,逐漸朝他靠近。
腳底觸碰到冰涼的地板,爛成稀泥的思緒才緩緩回籠。
顧宴白這個人三年來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看我被冰的打哆嗦,他慣性朝我走來。
卻到跟前急剎車,伸出的手掌蜷縮了回去。
他隻是低下頭,默默將自己的拖鞋穿到了我腳上。
顧宴白的愛太過細膩,細膩到恍個神的功夫,他就收回了小心翼翼伸出的觸角。
壓下心底那絲煩躁,我梗著脖子,「我不勉強你,那你穿件衣服讓我看看總行了吧?」
閨蜜那天送來的戰袍不止女款。
還有件男款。
將壓箱底的布料掏出,徑直塞進他懷裡。
在我的浮想聯翩中,顧宴白拿起衣服,愣了好一會兒。
絲毫沒有要如我所願的意思。
強壓下去的怒火還是不知分寸地燃了起來。
眼前逐漸變得模糊。
「顧宴白,你愛我嗎?」
揪著他的衣袖,我迫切想得到我要的答案。
為了他,我特意找老師學了手語。
整整三年,也沒從他的手裡,看見過愛的手勢。
意料之中的沉默。
他低著頭,避開了我的視線。
房間安靜的可怕,生怕自己再待下去會發瘋,對這個自卑的啞巴說出難聽的話。
從櫃子裡找出鑰匙,蠻力打開那扇早被他拆的搖搖欲墜的門。
跑車在凌晨無人的馬路上肆意狂飆。
涼風吹散了幾分怒氣,我才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我又沒喝酒,怎麼會因為顧宴白這副三年如一日的死樣子氣得抓狂?
剎車猛踩到底。
寂靜的深夜響起尖銳的輪胎摩擦聲。
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我突然意識到——
顧宴白的心聲,我好像聽不見了。
11
車子調了個頭,開到一半,還是沒有回家。
被我抓到酒吧的閨蜜閉著眼睛往嘴裡倒酒,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跟你們家小嬌夫吵架了?他不是個啞巴嗎?這你也吵得起來?」
一杯酒下肚,閨蜜湊過來朝我擠眉弄眼。
「難道是不和諧?」
冰涼的酒入喉,平白品出幾分苦澀。
看他崩褲子的本事,也沒看出來不行啊。
「他好像愛我,又總在逃避我。」
舌尖越發苦澀,苦得眼睛都忍不住冒泡泡。
我揉了揉眼,不想在外面失了態。
為男人流眼淚,可不是我的作風。
越是不想什麼,腦海越是浮現什麼。
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入口,顧宴白的那張臉卻變得格外清晰。
顧宴白的五官異常秀美,戴頂假發說是美女都不為過。
初次見到他時,我確實是見色起意。
有他坐在對面,吃飯我都能多漲三碗。
美男放在眼前,做什麼都添上了雙倍愉悅。
可是後來,越來越早的回家,不自覺地掛念,專屬兩人的紀念日。
我會覺得,家裡有人在等我。
萬家燈火裡的那一盞,也有人為我而留。
我早就說過,我家很有錢。
就算把時間往前調上一百年,我的家族也是貴族中的貴族。
家業永遠優先家人。
每一個繼承人,都是從小按規定的模板培養長大。
等到可以挑起大梁的時候,上一輩才會放權,安然從高位上退出。
我乖乖地接受他們的安排,隻是有時會偷偷想,或許等我能挑大梁的時候,他們就有時間來陪我了。
但當把我送到那個位置,他們又說被按部就班的半生太疲憊,他們要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那我呢?
被作為繼承人生下的我,就活該是個累贅嗎?
說他們不愛我,可他們唯獨生下了我一個。
在合適的時機將公司交到了我手上,我張口要的東西應有盡有。
說他們愛我,那棟空蕩蕩的房子,獨自一人度過的節日,又怎麼能作為愛的證明?
12
將顧宴白強勢擄回來後,我沒想過他能對我有個好臉色。
不由自己做主的人生,出生還是個啞巴,要死要活長大結果被救了自己一手的女人擄上門當了贅婿。
縱使我再對家裡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顧宴白是個超慘的小可憐蛋。
偏偏小可憐蛋還懂事得讓人心疼。
將他接回來的第一天,我被公司事務絆住了腳,當天晚上回來早過了飯點。
顧宴白也不知道在飯桌前坐了多久,眼巴巴盯著門口。
直到我的身影出現,才噌地一下跳起來,端著菜盤往廚房衝。
不過幾分鍾,又端著冒著熱氣的菜,重新走了出來。
桌子上放著兩碗飯。
他在等我。
他在等我一起吃飯。
他的世界不大,不大到除我之外,連家裡的保姆都沒有交流。
因為他不會說話。
所以他隻會乖乖等我下班,陪我一起吃飯,陪我一起在後花園遛彎。
甚至在第一年的春節,在本該冷冰冰的房子裡,為我放了一場絢爛的煙花。
那是我孩童時,央求父母千萬次未得到的東西。
顧宴白不愛跟除了我以外的人說話,甚至在外人面前都會帶上點自閉。
那樣一個拋入人海就無聲無息的人。
卻在用我喜歡的方式,討我歡心。
如果愛都要靠語言表達,那啞巴怎麼說愛?
單憑突然出現的心聲,我就野蠻地闖進顧宴白的秘密花園,逼迫他對我說愛。
因為心聲的出現,我就固執地把他當作正常人看待。
因為心聲的出現,聽見他對我的喜歡後就開始變本加厲索求親密動作。
因為心聲的出現,當它突然消失時我差點忘記顧宴白從始至終就是那個不會說話的顧宴白。
愛一旦開始走捷徑,甚至都懶得去探索戀人的深層面。
「我要回家。」
猛地放下酒杯。
我突然很想顧宴白。
很想那個不會說話,卻偷偷臉紅的顧宴白。
轉身踏出大門,身後突然傳來嘈雜聲。
一股刺鼻又難聞的味道湧入鼻腔,我皺著眉頭離面前這個靠近的男人拉開幾步。
「林小姐不記得我了?」
男人掐滅手裡的煙,眼底溢出一絲詫異。
「家裡窮的買不起鏡子?你這種貨色也配我記得?」
望著眼前長得跟河馬似的男人,心底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懶得跟他廢話,雙腳踏出門檻的瞬間,他的那張臉電閃雷鳴般在我眼前浮現。
顧氏長子。
當初欺負顧宴白的那個醜男。
天殺的,我要去扇他兩巴掌!
「這麼晚還出來喝酒,顧宴白滿足不了你?」
男人眯起眼,笑的猥瑣至極,「也是,畢竟他曾經經歷過那樣的事……」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你什麼意思?」
「就字面那個意思啊。」
他聳了聳肩,臉上的玩味逐漸變濃,話語帶著循循誘引。
「你想知道他的秘密嗎?」
13
屋內靜悄悄。
我剛關上門,陽臺轉角出現的腳猛地縮了回去。
瞥了一眼樓梯間的倒影,我不鹹不淡開口,「顧宴白,看夠了?」
樓梯後冒出一大條人影。
顧宴白慢吞吞走到我跟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套新睡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看著我。
相對無言。
顧宴白沒耐住氣,比畫起了手語。
「為什麼他會跟你一起回來?」
嘖。
空氣中莫名有股醋味呢。
我吸了吸鼻子,假裝看不見他眼底的委屈,「半路碰到的,他說想把你換下來,換他跟我聯姻呢。」
「那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