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倒是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這有失您的身份。」
「你有什麼Ťű₌資格教訓我?今天既然被我撞見了,你就別想踏入這扇門!」昭華郡主的態度愈發強硬。
月桃想要為我辯護:「郡主,夫人和您同為平妻,就算她想回謝府,又有什麼不妥?」
昭華郡主冷笑一聲:「平妻?就憑她的出身,也敢與本郡主相提並論?若非當初我心軟,答應了砚寒,她早就被逐出府了!」
月桃還想爭辯,我攔住她:「月桃,我們回去吧。」
24
幾日後,謝砚寒冒著雪來了田莊,大概聽說了我們被擋在謝府不能進門的事。
他說:「若薇,那日的事,郡主她已經向母親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你什麼時候想回謝府都可以。」
「謝砚寒,」我盡量平靜地說,「我們和離吧。」
「……你要與我和離?」謝砚寒難以置信地看我。
我穩住心緒,抬眼直視著他:「是,和離,你既然選擇了她,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選擇。「
謝砚寒聲音沙啞:「你非要這樣嗎?」
我唇角輕顫,但語氣堅定:「是。」
他凝視著我,眼中似有不解:「為什麼?是因為那日昭華郡主奚落了你嗎?我保證不會……」
我打斷他:「不是的。」
「那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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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喃喃自語,「因為我太傻了,傻到愛上了自己的夫君,我就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做不到大度讓人,我聽不得他跟別人好,想不了他在跟別人睡……「
我聲音哽咽:「但是,我也得愛自己啊,我不能讓自己一輩子痴痴怨怨,為了一個男人等待,猜疑,嫉妒,發瘋……最後,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哭了。
謝砚寒愣住,手忙腳亂地替我擦著眼淚。
我泣不成聲,他緊緊抱我入懷。
那晚,他熱烈得如一團燃燒的火,像要將我整個人徹底融化。
25
我堅持和離。
謝砚寒與我籤了和離書。
婆婆將我所有的嫁妝悉數歸還,除了送我的那本田契,她還額外贈送我珠寶首飾。
我婉謝了。
謝家本來就待我不薄,那本田挈已經夠我一輩子吃穿不愁。
我婆婆嘆了口氣:「丫頭,以後常來謝家看看。」
「謝謝母親。」我還是叫她母親。
婆婆握了握我的手掌。
我走出謝府,午後的日光反射在屋檐的殘雪上,白茫茫的刺目。
謝砚寒站在謝府門口,以往矯健挺拔的身形看上去清瘦許多,眼裡是深沉的哀傷。
我們的目光交匯,雖然近在咫尺,卻又隔著千山萬水。
我從沒想過,與謝砚寒的這段姻緣,竟會結束得這樣快。
曾經的恩愛纏綿,如今已如鏡中花,水中月。
一切宛如一場夢。
一陣鈍痛突然襲上心頭,仿佛有一把鈍刀在緩緩研磨。
胃裡也跟著翻騰起來。
我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急忙用手帕掩住口鼻。
26
青櫻來季府看我。
她自從昭華郡主嫁入謝府後,趙夫人接著病重,她回去盡孝,一直住在趙府,才回謝府不久。
我正在讓月桃收拾行李。
青櫻好奇:「姐姐要去哪兒?」
我說:「我娘要去看望她在江南書院的一個老朋友,我陪我娘一起去。」
其實,我已經有孕三個月。
我想把孩子生下來,讓他在我身邊長大。
謝家已經娶了昭華郡主,若是知道我有了謝砚寒的孩子,難免又有一番牽扯不清。
思來想去,這事兒還是先瞞著謝家的好,娘我便決定陪我搬到江南去住。
「你如何打算?」我問青櫻。
青櫻撅著嘴,一臉苦相:「昭華郡主每天找茬兒,我又沒惹她,隻想一個人呆在漪園,她卻不肯放過我,我連這個冒牌小妾都當不下去了!」
「柳雲舒那邊呢?」我接著問。
「他……」青櫻支吾著,「現在還以為我是表哥小妾呢!」
「你這個傻子!」我輕戳她的腦袋,「平時機靈活潑,竟然連這事兒你都還沒澄清!」
「人家也沒問……我一個姑娘怎麼開口嘛……」
我笑了笑,繼續和她聊了會家常,青櫻終於問:「你不想知道表哥如何了?」
我緩緩開口:「他……還好嗎?」
青櫻小聲說:「他好像自從受傷後,那方面不太行……聽說他至今沒和昭華郡主圓房,昭華郡主給他請來好幾個太醫,都治不了……昭華郡主為了此事,經常拿下人出氣!」
我心裡一驚。
青櫻又問:「姐姐,他以前行不行?」
我壓了壓嘴角:「他嘛……一直有隱疾,這事也怪不得他。」
青櫻搖頭一嘆:「你們成婚兩年多,真是苦了姐姐了!」
等青櫻走後,我寫了一封信,讓月桃送給柳雲舒。
27
杏花春雨的季節,在江南的一間書院裡,我生下兒子霖霖。
他一歲抓周時,一手抓了小寶劍,一手抓了毛筆。
我以前聽謝夫人說過,謝砚寒幼時就是這樣。
到底是謝家的孩子。
我每日上午在書院教詩文,下午專心陪伴霖霖。
我娘忙著在江南繼續遊山玩水。
我經常收到青櫻寄來的信。
她說柳雲舒有一日來找了謝砚寒,謝砚寒
親自把她送到柳宅,讓他們三日後拜堂成親。
對外卻說,他有隱疾,不想再耽誤青櫻。
謝家也無可奈何。
昭華郡主知道謝砚寒隱疾之後,開始越來越後悔嫁給他。
後來,竟然耐不住寂寞,和一個有奇淫技巧的西夷男人私通。
謝砚寒毫不在乎,主動請命,被裕王派往北境,統領十萬大軍。
霖霖兩歲時,我帶他去一個茶館聽說書。
茶館內議論紛紛。
裕王倒臺了!
據說裕王在北境養了一支幾萬人的暗軍,由各種欽犯、流民,胡人組成,陰狼戾虎如強民盜犯一般。
這支暗軍神出鬼沒,是懸在皇帝頭上的一把尖刀。
可是暗軍卻悄然投靠了皇帝,皇帝以此為名,抄了整個裕王府!
我聽得一陣心驚肉跳。
裕王倒臺,謝家會不會被牽連?還有謝砚寒……
我回到書院,讓月桃做好準備,明日就啟程回京。
「明日啟程?」月桃疑惑,「那夫人那邊……」
我娘已經出遊好幾日,要半月才回。
我揮手打斷她的疑慮:「娘說她喜歡自由自在,她不擔心我,我也不用為她操心,她會自己回京的。」
我忙著收拾行李。
傍晚,霖霖在院子裡逗小狗,奶聲奶氣地叫著:「尾巴!尾巴!」
又在拽狗尾巴了!
我走出院子,卻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霖霖。
是謝砚寒!
霖霖手裡還抓著狗尾巴,也好奇地回望著他。
一大一小,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謝砚寒走上前,輕聲對霖霖說:「霖霖,不可以拽小狗的尾巴。」
霖霖一臉「你是誰」的迷惑,手上還在拽小狗尾巴。
「我是爹爹。」謝砚寒溫柔地掰開霖霖的小手,然後將他抱起。
我眼中淚光閃爍。
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28
謝砚寒輕輕一揮手,兩位侍衛隨即走上前來。
我定睛一瞧,不禁愣住。
這不正是書院裡勤學的孫秀才和那位不起眼的雜役嗎?
頓時,一切疑雲散去。
原來謝砚寒早已在書院布下人手。
我這才知道,謝家並沒有因為裕王倒臺受到牽連,相反,那個掌控暗軍投靠皇帝的人正是謝砚寒!
昭華郡主卻因為裕王府被牽連,皇帝本要將她流放,看在謝家的面上,隻將她貶為庶人。
她與謝砚寒已經和離,嫁給了那個西夷人。
一頓家常飯後,霖霖安然入夢。
我靜坐在床邊,心中充滿疑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謝砚寒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開始講起那段曲折的往事。
「皇上早就知道裕王有謀反之心,他命我暗查裕王府在北境的暗軍,但裕王對晉南侯府早有戒備,我派出的親信始終無法接近真相。」
「為了徹底贏得裕王的信任,皇上讓我以娶昭華郡主為名,表面上投靠裕王。那次壽宴的刺殺,是他故意安排好的一出戲。我被刺殺後,在裕王府中住了兩個月,就是為了接近裕王。」
「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流言四起,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除了……你要與我和離。」
謝砚寒頓了頓,看著我,「若薇,我從沒想到,你要與我和離。那一刻,我真的慌了。」
我心中湧起一股酸楚,誰叫他從不向我透露半分?
「但是我無法告訴你真相,這件事太過重大和隱秘,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謝砚寒解釋。
我點了點頭:「我理解。」
「但是,你說你愛我,那一刻,我內心很激動。若薇,自從你嫁入謝家,你盡職盡責,無可挑剔,是一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完美妻子,可是我總覺得,我並沒有真正得到你的心……」謝砚寒聲音低沉。
我無奈:「你也從未向我表達過你的心意, 你總是……」
謝砚寒向來謹言, 身體卻誠實得很!
謝砚寒接過話題, 繼續說:「你曾問我,我筆記中撕去的兩頁是什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
「你在詩社時,有一次在杏花樹下神採奕奕地吟詩,我正好騎馬路過,那一刻,你的身影便刻在我心裡。隻不過,你當時和柳雲舒在一起。後來我讓青櫻加入詩社,其實是為了接近你。」
「什麼?」我驚訝不已。
「你那次落水,其實是我讓青櫻故意為之,然後我再出手相救。這樣, 你便無法嫁給別的男人, 我父母也無法反對我娶你……」
「謝砚寒,你竟然這樣處心積慮!」我震驚地看著他。
謝砚寒說:「我知道這手段並不光彩, 所以把它撕了……也沒跟你提過……」
他從袖中取出兩頁紙,不太好意思地遞給我:「你自己看吧……」
我接過那兩頁紙,情緒如同潮水般起伏, 既好笑又好哭。
謝砚寒,原來竟是這樣的傻子!
謝砚寒將我摟入懷中:「我當初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如今也遭到了報應。現在京城中人人都知我身患隱疾, 我該如何是好?」
我輕咳一聲, 故作正經地說:「身患隱疾, 自然要看大夫……」
謝砚寒的眼睛含著一汪水,像是院子外那隻惹人疼的小狗:「眉眉,我這隱疾, 因你而起, 你要負責到底……」
29
我帶著霖霖和謝砚寒一起回了謝府。
婆婆將這個小孫子看成心頭肉, 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給他。
謝砚寒已經被升為二品撫國大將軍。
謝老侯爺怕謝家勢力過大, 辭官歸隱,在家盡享天倫之樂。
青櫻生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兒,經常帶著她來謝府找霖霖一起玩。
有一次,青櫻又小聲問我:「嫂嫂,表哥的隱疾是不是好了?」
她早改口叫我嫂嫂了。
我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青櫻一副「你別瞞我了」的表情:「那天我去表哥書房取點東西,隔門聽到動靜, 問月桃怎麼回事, 月桃紅著臉說,世子和夫人正在裡面……那可是白天在書房啊……」
「青櫻!」我臉上發燙,捂住她的嘴。
青櫻輕輕一笑,指向一旁。
謝砚寒和柳雲舒正朝我們走來。
青櫻迅速跑到柳雲舒身邊, 對謝砚寒說:「恭喜表哥康復!」
然後拉著柳雲舒一溜煙跑了。
謝砚寒一臉莫名其妙:「她剛才說什麼?「
我掩面而笑:「有了青櫻這張嘴,以後不會有人再說你有隱疾了。」
「我無所謂。」謝砚寒不在意地笑了笑,牽過我的手:「我們去書房。」
我咬著唇,帶著一絲羞澀問:「去書房……想幹嘛?」
謝砚寒道:「去書房當然是……你想幹嘛?」
我否認:「我什麼都沒想。」
謝砚寒坦然:「我想了。」
我一臉嬌羞:「你想什麼?」
謝砚寒瞥我一眼:「跟你一樣。」
我說:「我在想, 若薇輕解羅衫帶,下一句該怎麼寫呢?」
謝砚寒略作思考:「砚寒輕擁月色寒,如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