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煙說:“我們這邊的習俗是直接帶回家,供奉過先人的食物吃了會被先人保佑,你要不要嘗嘗?”
慕俞沉伸手接過:“行,那回去咱們倆解決掉。”
把墓前收拾幹淨,他牽著舒明煙的手往門口跑。
兩人剛坐進車廂,豆大的雨滴砸下來,形成密集的雨網。
雨勢越來越大,車前擋風玻璃流水潺潺,像個小瀑布。慕俞沉打開雨刮器,也不過清掃出片刻的清晰視野。
舒明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才剛下午一點半:“不是說傍晚才有雨嗎,怎麼突然提前了。”
頭頂黑雲很大一塊,雨不像能很快結束的陣勢。
“現在該怎麼辦?”舒明煙轉頭去問慕俞沉。
外面的大雨被風吹起,在半空中飛舞,眼前灰蒙蒙的,如絲如絹,如煙似霧。
慕俞沉思索片刻:“在車裡耗著不是辦法,不然我們先去找個酒店?”
舒明煙欲言又止:“這個小鎮比較窮,沒什麼豪華大酒店,都是胡同裡的小賓館,環境不好,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得慣。”
“看看再說。”慕俞沉覺得現在也不是嬌氣的時候。
舒明煙點開手機查看一下地圖,往前指了指:“一公裡左右就有一家。”
雨太大,慕俞沉車開的很慢。
停在一家老舊的賓館門口,他解了安全帶,對副駕的舒明煙道:“你先別下車。”
舒明煙以為他是要先去看看環境能不能住,便乖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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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俞沉下了車,冒雨跑進賓館裡。
一分鍾後,他從裡面拿了把傘出來,幫她打開副駕的門:“下來吧。”
舒明煙被他扶著下了車,撐開的雨傘遮在她頭頂,
兩人進了賓館,慕俞沉把傘還給老板。
老板是個中年男人,在電腦前坐著,一口地道的蔗縣本地口音:“要一間還是兩間?”
慕俞沉聽不懂本地話,老板語速又快,他不解地問舒明煙:“他說什麼?”
舒明煙聽見老板的問題本來就不好意思了,又被慕俞沉一問,登時羞的不行。
老板放慢了語速,說著蹩腳的普通話:“我說,你們住一間房還是兩間?”
還配合著伸了一根和兩根手指。
慕俞沉緩過神來:“一間。”
老板拿兩人身份證做好登記,遞過來一張房卡:“一晚上一百,押金一百,房間在五樓。”
慕俞沉付了現金,收起證件和房卡。
轉身掃視一圈,他問:“電梯在哪?”
老板被問得有點錯愕,隨後笑了:“先生,您看這裡像是有電梯的嗎?前面左轉是樓梯。”
慕俞沉和舒明煙走過去,發現是一個很窄的樓梯,光線黯淡,還有些發潮。
舒明煙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確定住這兒嗎?”
慕俞沉這種永遠隻住豪華酒店套房的人,就算沒有重度潔癖,真就能容忍這種地方?
舒明煙已經感覺他的眉頭在越皺越緊,但還是壓抑著不悅往樓上走:“不然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待在車裡吧?”
爬上五樓,地面鋪著的毯子上一股湿潮的霉味。
慕俞沉刷卡打開房間門,裡面空間很大,老舊的桌椅,一張大床,床對面一臺液晶電視,白色地磚上有黃色鏽斑。
床上白色床單被罩鋪的整齊,枕頭上有洗不掉的淡黃色印記。
旁邊擺了張沙發,沙發上也是印跡斑斑,有點像男女歡愛後留下的沒有清洗幹淨的汙漬。
慕俞沉停在門口,怔忪地看著,腳步再沒往裡面邁進一步。
好一會兒,他看向舒明煙:“我突然覺得,咱們待車上也挺好的,你說呢?”
舒明煙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面的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車裡地方有限,太久了難免渾身不舒服。
她猶豫兩秒:“要不然,去我家吧。雖然好多年都沒有住人了,但稍微打掃一下,可能會比這裡好點。我還在那邊備了一套床單被褥,就是怕遇到下雨天。”
慕俞沉眯了眯眼,俯身打量她:“你剛才怎麼不說?”
舒明煙眨了眨眼睫,很無辜地為自己辯解:“是你說住賓館的,我非邀請你去我家,也不好吧。而且我的床很小,如果今晚真的走不了,咱們倆可能有點擠。”
慕俞沉:“……”
兩人對視兩秒,慕俞沉轉身往樓下走。
舒明煙跟上去:“你要去哪?”
慕俞沉停在樓梯轉角,回頭:“去你家。”
頓了下,他改口,“不對,是回我們的家。”
作者有話說:
今天評論區依然有紅包~
第19章
舒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以前親人都在世時,爺爺喜歡養些花花草草,院子裡總是生機勃勃的。
如今沒人住,舒明煙也隻是偶爾才過來清理一次,上回過來打掃已經是一年前。
此刻院裡全荒著,野草叢生,地面上一層綠色的苔藓。
車子開進院落,直接停在屋門口,舒明煙和慕俞沉從車上下來,並肩站在屋檐。
檐下的雨形成一道道水柱,絲毫不見停歇。
舒明煙踮腳摸了幾下門上面的窗戶,因為身高的原因,她幾次都沒摸到,隻好對旁邊慕俞沉道:“鑰匙在上面。”
慕俞沉伸手一摸,在窗戶後面的一條縫裡摸到一個小木盒子。
盒子打開,裡面放著鑰匙,有點生鏽了。
慕俞沉在門前磨了很久。
舒明煙已經決定去找鄰居借把工具,把鎖給砸開的時候,門終於打開了。
屋裡很空曠,沒幾樣家具。
爺爺臨終前,決定把她託付給慕家的時候,能賣的東西都變賣了。
慕俞沉看到堂屋正中央的那張桌子,記起些往事:“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躲在裡面,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哄出來。”
舒明煙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候聽說要去別人家住,心裡挺害怕的。”
餘光看到慕俞沉已經完全湿透的上衣,以及還在滴水的發梢,她推開自己臥室的門:“這裡面有衣服,你換一下吧。”
慕俞沉跟著她進去,一個很小的臥室,家具用防塵布遮著。
舒明煙打開櫃子,從裡面取出一個真空袋,裡面有兩套衣服,一套是男裝,一套是女裝。
她把男士的那套遞過去:“我爸媽的忌日在雨季,我總怕遇到下雨天出不了小鎮。18歲以後,都是慕知衍陪我來蔗縣,這衣服是我先前給慕知衍備的,不知道你穿的話尺碼合不合適。”
慕俞沉擰眉看著她手裡的東西,下颌線條繃著,沒接。
他原本所有的愉悅,都在看到舒明煙準備的這套衣服時,化為戾氣。
舒明煙看看手裡的衣服,又看向默不作聲的慕俞沉:“你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這件是新的,慕知衍沒來過。其實他隻跟我來過一次墓園,就再沒來過,大少爺嫌那種地方不吉利。後來每年過來,他都是一到蔗縣就自己玩去了,等我祭拜完了,再一起回安芩。”
慕俞沉臉色更沉了:“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
每次都是兩人親親熱熱來蔗縣,他沒想過會是這樣。
舒明煙淺淺笑了下:“我說這幹什麼,又不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我心裡都明白的,他能陪我來蔗縣都不錯了,本來也沒義務跟我一起祭拜父母。”
“你真的不換一下嗎?那好吧。”舒明煙正要把衣服重新收回來,一隻手伸過來,把衣服拿走。
舒明煙趕緊道:“那你換吧,我先出去。”
她順便把門帶上。
剛到客廳,舒明煙聽到大門口有人喊:“是明煙回來了嗎?”
她聞聲走到屋門口,大門外鄰居白大嬸撐著把傘過來,見到舒明煙步子加快了些:“我剛才站在我家二樓,看你院裡停著輛車,就猜是你回來了,趕緊過來看看。”
“我回來祭拜我爸媽,結果遇上大雨了,就回來避避。”外面雨大,舒明煙把人請進屋,“屋裡還沒收拾,也沒個能坐的地方,白大嬸你別見怪。”
“嗐,這有什麼,咱們站著聊天就行了。”白大嬸合上雨傘,四下看看,“你這裡什麼都沒有,能住人嗎?要不然去我家吧。”
“現在才下午,不一定會住這裡,要是雨停了,我還想趕去上班呢。”
白大嬸擺擺手:“快別想了,臺風過來是一時半刻能消停的嗎?你今晚鐵定得住這兒,明天上午能不能走還難說呢。”
舒明煙心裡也清楚,隻是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白大嬸說:“你這兒連個生火做飯的地方都沒有,晚上吃什麼,要我說還是到我家住,白棠在外面常年不回來,她房間一直空著呢。”
舒明煙房間的門從裡面打開,慕俞沉走出來。
他換上了那套幹淨的衣服,白衣黑褲,整個人清爽不少。
舒明煙不知道慕知衍的尺寸,當初是給自己買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順便多買了一套,沒想到慕俞沉穿上剛好合適。
白大嬸後面要說的話瞬間忘了個幹淨,愣神地看著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款款走來,身材筆挺,氣度不凡,在白大嬸看過來時微微頷首,以示回應。
舒明煙忙跟慕俞沉介紹:“這是鄰居白大嬸,我小時候跟她們家的白棠姐關系很好。”
又對白大嬸介紹,“嬸子,他是——”
慕俞沉站在舒明煙跟前,主動開口:“你好,我是慕俞沉,明煙的老公。”
白大嬸一陣錯愕,不可思議地看向舒明煙:“你都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剛領證。”舒明煙忍著羞澀,乖巧回答。
白大嬸了然地笑:“帶新婿回來認認家門,挺好的。”
旋即又感嘆一聲,“我家白棠要是能像你這麼乖,早早成個家,我心裡就踏實了。”
自從舒明煙住進慕家,很少再回來,和這邊的人聯系也少了。
她問:“棠姐現在在幹什麼?還跳舞嗎?記得小時候她最喜歡跳舞,這幾年回來總見不著她,都沒問過。”
白大嬸擺手:“別提了,早就不跳了,她爸前幾年又去賭,把家裡輸了個精光,欠一屁股債。別說跳舞了,白棠連上大學的錢都是貸款。後來運氣好,被人挑中去做演員了,前兩天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接了個特別好的角色,如果演得好,就能熬出頭了。”
舒明煙想了想,拿出手機:“嬸子,你把棠姐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吧,我當初走的時候沒留聯系方式,偶爾回來也總和她見不著面,都好幾年沒說話了。”
“行啊。”白大嬸找到手機號碼給她,“她微信號也是這個,你可以加她微信。”
又聊幾句,白大嬸說:“行,那你們先收拾吧,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這次臺風大著呢,可得把門窗都關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