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倒計時的那一刻,許隨之恨不得衝到國外把檀殊撕了。
我很奇怪,系統為什麼不斷在給我機會。
或許它第一次當系統吧,還沒有對悲歡離合免疫。
它讓許隨之給檀殊打電話,拋出這個問題:
「30 秒。他回答正確,我就讓沈彎活。但不可以提示,不可以詢問其他,隻能問這個問題。」
「好。」
許隨之想錯了,他以為任何一個男人,領證當天夜裡,都會和自己妻子待在一起。
就連他都知道。
那天晚上,天象奇異,日夜出。
可檀殊竟然不在國內,不在同一個方向。
「你媽的!檀殊,我祝你後悔一輩子!」
「時間到,回答錯誤。」
手機在許隨之手裡滑落。
順著他的目光,另一個主治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滿臉嚴肅,朝他搖頭。
他仿佛聽到宣告死亡的嗶聲,長到穿透他的人生,蔓延到生命盡頭。
「你讓彎彎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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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隨之笑著,淚砸到地板上,平靜道:「她死了。」
那一天和我有關的所有人都很混亂。
秦詩鳴要等他們的合伙人一起回國,不允許私人飛機起飛。
檀殊從保鏢手裡搶了槍,逼著機長起飛。
許隨之在醫院發瘋一樣和檀殊打架。
他說:「你個賤人!懦夫!」
檀殊不還手,眼角糊了血,說幫幫忙,打死我吧。
「太便宜他了。」系統在我耳旁出聲。
我倒是很開心:
「你們總部老板真的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系統小聲咳了咳,仿佛能看到它叉腰的傲嬌勁:
「當然。」
我可以回到 14 天前,好好和我想念的人告別。
「但是你要注意,得順著之前的事情發展,不要做出格的事,不影響時間線的前提下,好好去告別。」
「嗯嗯,謝謝你。」
6
系統送我回 14 天前的凌晨。
我睜眼時,檀殊正熟睡在我身旁。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借著月光,我看到我養的德牧從門縫擠了進來。
「西瓜仔,出去睡覺。」
它沒聽,而是爬到檀殊那一邊,汪汪將他吵醒。
他開了燈,看到西瓜仔蹲坐在地上,小狗眼神凌厲,盯著獵物一般,看著他。
「西瓜仔!」
它毫不猶豫張嘴朝檀殊脖子上咬去。
隨後時間回溯。
如此多次,西瓜仔試圖殺掉檀殊。
系統出現:
「宿主,出現了一個紕漏,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你死後,檀殊在醫院暈厥,也跟著你一起回來。
「他的意識落在你的小狗身上了,他以為殺了自己,你就不會被系統懲罰,但時間線會自動修正。」
西瓜仔趴在我腳邊,低聲嗷嗚。
系統警告他:「再有作為,我會收回沈彎這次機會,檀殊,世上沒有後悔藥。
「或許你也可以看看,在沒有失去所愛之前,你有多麼犯賤。」
7
翌日,我在廚房給西瓜仔煮蝦。
密碼鎖嘀的一聲,檀殊回來了。
我沒有過去迎他。
我不想像上次那樣,開門看見秦詩鳴掛在他脖子上。
她聲音嬌俏,說:「阿殊,你領帶歪了。」
再看到我,虛偽解釋:「我們等會兒還要出席活動,妹妹你別多想。」
而我因為這種親昵的動作失了情緒控制,沒有給秦詩鳴好臉色。
最後得來檀殊一句:
「彎彎你總是想這麼多,怎麼又發脾氣,你以前都不這樣。」
我每次質疑的時候,他就會擁著我,哄我說,他們是合作關系。
他說,如果我不喜歡,他可以放棄這份事業。
檀殊明知道,我永遠支持他,永遠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阻礙他的事業。
他把我的信任,造弄得像垃圾。
8
這是我在這人間最後的半個月。
我不想被情緒裹挾。
煮好了蝦,我站在廚房替西瓜仔一點一點剝。
「寶寶,在做什麼?」檀殊把秦詩鳴拋在客廳,跑來擁著我。
「給西瓜仔做飯。」
「寶寶,我來,免得你又把手給劃了。ṱŭ̀₇」
我用手肘碰了碰他:
「去幫你同事的忙,你們不是還要出席活動嗎?我等會兒有事會出門,就不招待了。」
他的動作陡然怔滯,彎腰將下巴擱在我頸窩,撒著嬌。
我沒有回應他,隻顧著手上動作。
他察覺不到我的情緒。
我在他眼裡既客觀,又冷淡。
「阿殊?可以出來一下嗎?我不知道去哪裡換衣服。」
秦詩鳴是上來借房間換衣服的。
她在附近的國際商場出席活動,狂熱粉絲撞倒香檳塔,灑了她一身。
「我去吧。」我說。
檀殊俯身在我唇上噬咬,弄得我吃痛他才抽身。
「寶寶,我今晚會早些回來的。」
好笑。
上次因為我生氣,他不僅晚上沒回,第二天也沒。
世界因犯賤而坎坷曲折。
太順著男人,他們就喜歡犯賤。
「不用了,我約了出版社談事,你自己忙。」我說。
9
秦詩鳴去了我和檀殊的臥室換衣服。
有客房,有換衣間,隨便一個房間都可以封閉起來。
她卻進了我們的臥室。
秦詩鳴換了條波光潋滟的魚尾裙,穿著我的拖鞋,四處觀察。
我也進去找等會兒出門的衣服。
她的腳步停在照片牆那邊。
我都恨不得替她搶答。
「你們倆的合照好像都十五六歲了,怎麼隻有一張,我記得他去福利院的時候,才九歲。」
為了避免麻煩,我順著記憶說:「他不喜歡拍照。」
那時候檀殊抗拒成為我們的一員,不願意拍照。
後來長大些,他還是不拍。
因為怕福利院的合照出現在社會募捐新聞上,他媽媽那邊的親戚要笑他。
畢竟他媽傍上大款的時候,沒少帶著他回去炫耀。
親戚們見高樓塌了,紛紛要來踩一腳。
聽到我說檀殊不喜歡拍照,她佯裝驚訝:
「我們小時候是鄰居,他最喜歡拿個相機來給我拍照。」
見我沒反應。
她繼續:「不過他更喜歡合照,那兒的人啊,貓貓狗狗啊,都被他抓去合照過。」
她想暗示檀殊和狗拍照,都不願意和我拍。
我聳聳肩,走近她:
「麻煩讓讓,我找件衣服。」
她尷尬地讓出一個間隙,我得以打開衣櫃門。
餘光裡,秦詩鳴還在觀察那張合照。
說實話,那張照片拍出來確實感覺他不喜歡我。
一張臉臭著,嘴角抿得直直的。
相機定格那天,我十五歲。
檀殊生悶氣,躲我躲得老遠。
慈善機構的志願者要幫我拍照,我硬拉著他拍了一張。
他還是有些不情願。
因為那一天,我認識了許隨之,他熱情陽光,比檀殊好玩許多。
10
再後來,我們上了大學。
知名導演去他們學校物色演員,檀殊脫穎而出,順利出道。
我陪他白手起家,到現在有八年時間。
而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遠遠長得多。
「可以借你口紅補個妝嗎?」
我有點驚訝,看過去。
新花樣,上次她沒有補口紅的。
她嫻熟地打開梳妝櫃,挑了一支金色小細管。
我的梳妝櫃是好友送的,她去學了榫卯,自己用木頭給我做了這個古樸的櫃子。
口紅盒的開關很隱秘,也是好友為我的習慣單獨設計的。
第一次用的人一定會問我怎麼開。
秦詩鳴卻當著我的面,那麼嫻熟地打開了。
「這支深莓紅色的很好用,」她捏著檀殊送我的口紅晃了晃,「我代言的,之前品牌商送了好多,我還散了些給同事,檀殊好像也有。
「你用了感覺怎麼樣?」
她笑得很違和。
「我很喜歡。」
「那就好,以後有新款,再送幾支給你。」
「謝謝。」
原來這不是她第一次來我和檀殊的臥室。
真是次次有驚喜。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她在房間裡左看右看,動我的東西。
仿佛這是她的地盤。
我淡淡一笑,跟她說:「可以過來一下嗎?」
她轉過頭,輕蔑道:「怎麼了?」
待她走近,我迅速伸出手扯住她的頭發,她整個人因為我的力被帶著後仰。
她作勢要尖叫,我捂住了她的嘴:
「秦詩鳴,你想要他幹嘛裝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嗯?
「二手貨,你想要,就送給你。」
她比我高,但畢竟是明星,瘦得皮包骨頭,拗不過我。
鉗制住她,我哼了一聲:「你要是敢叫,我現在就捅死你,反正我才查出來絕症。」
我這樣子,倒真像一個時日無多的絕症病人。
我將她放開,她驚魂甫定,盯著我的臉散發著恨意:
「怪不得你膽子突然這麼大,原來是要死了,」她叉著腰毫無優雅,「放心,我不會跟死人計較。
「那真是謝謝你,賤人!」
這話激起了她的怒氣,在她動作之前,我把美工刀拿出來:
「不信啊?可以試試。」
她才作罷,悻悻跑出去。
檀殊在門口等他,許是聽到我要死了的消息,秦詩鳴的膽子大了些。
她親昵地挽上檀殊的手臂。
他下意識抽開,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就像他每次和我解釋的,說他是幹淨的,他不會對不起我那樣,真摯看著我。
可是那又怎樣。
秦詩鳴步步向前,而他並未緊閉大門。
隻是早晚問題。
因為他吃定在二人關系的天平上,我不會離開,不會放任他掉下懸崖。
他沒有意識到,是他先離開這個平衡了。
11
「寶寶,我走了,在家等我。」
檀殊自然地在門口和我告別。
我倚在臥室門上,笑著問:「她第一次來我們家嗎?」
果然,他的表情有瞬間的凝滯。
隨即騙我:「當然是,寶寶你怎麼這樣問?」
反正都死了,我也不想顧他的情緒了:
「檀殊,其實你在生活中的演技,還沒有演電影的好。」
我會悲傷的,但不是現在。
失去一個東西的時候,要大膽揮手,要明白哭鬧是沒有用的懲戒。
「要和我解釋一下嗎?」
檀殊跨步走回我身邊,雙手按在我肩上,裝作很鎮定的樣子:
「寶寶,我發誓!好不好?」
他作勢舉起三指。
我哼笑。
發誓是什麼脫罪的流程嗎?
「檀殊,是我想多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我也會信守承諾,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愣然:
「是你說的啊,背叛的人要下地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死的是我。
不過我肯定會上天堂的。
他回過神,將我緊緊摟住,大手輕拍我的背:
「寶寶,我這次工作忙完,一定抽很多時間來陪你,對不起,是我太忙,讓你患得患失了。」
我推開他,笑著說:「其實你這個工作,不是非去不可呀。
「我問過夏添了,他說你的行程已經結束了。」
我一字一頓:「下一場活動,沒有硬性規定你得去。」
他強撐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和這個品牌商後續可能會有合作,跟著去看看,或許——」
「你留下來吧。」我說。
留下來,我會把最後一個告別名額給你。
「阿殊,你陪你老婆吧,那我,自己先走了。」
她朝著我們,笑得很勉強。
一個,兩個,演戲像 AI,生活中倒是演技高超。
「寶寶,我很快回來。」
他側身要親我的臉,我退開了。
我說:「我尊重你的選擇。」
見我疏離的動作,檀殊有些落寞,他湊近在我耳旁輕聲道:
「寶寶,別鬧脾氣了,我讓夏添去買上次你看上的那條項鏈,很快就送來。
「等我回來,好不好?」
我說:「非去不可?秦詩鳴是小孩子嗎?她的團隊那麼多人,不差你一個的。」
他笑得失去耐心,道:「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我畢竟先答應陪她,這也隻是個工作。」
「別鬧了,等我忙完,我的時間都是你的。」
他總覺得我在鬧脾氣。
總是搞不清我在糾結什麼。
他以為自己能天衣無縫地愛兩個人嗎?
秦詩鳴故意在我面前裝瀟灑,實際上高跟鞋的聲音比誰都大,恨不得把地板踩穿。
他颀長的身影消失在樓道。
腳步一直跟隨著秦詩鳴:
「詩鳴,等一下!」
他就那麼有恃無恐地,選擇了別人。
或許因為我曾經說過,永遠不會拋棄他。
可他紅著眼求我做出承諾的時候,想過自己的背叛嗎?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