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出入王帳的男人數不清有多少,人人都可以踐踏我。
所以,我怎麼可能饒了他?
三日後,大理寺收到蕭元祁送來的物證和人證,將竇之珩通敵叛國這頂帽子扣得死死的。
父皇下旨處死竇之珩。
我求父皇,讓父皇看在我和他自幼有婚約的份上,讓我送他最後一程。
牢房裡,竇之珩踢翻了他的最後一頓飯。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便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血噴了我一身。
借著小小窗戶投進來微弱的光。
我冷冷地看著死不瞑目的竇之珩,心底的恨意翻滾著。
去北涼的第二年,我終於找到機會,求經過的胡商帶信給他,告訴他北涼王知道我是替身的事情了。
可他卻轉手將信交給了北涼王。
他當著我的面,燒了信,挑斷了我的手筋,讓我再也無法拿起筆。
所以,竇之珩與北涼王的關系可見一斑。
他通敵不假。
既是叛國,那他死得就不冤。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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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家祖上有從龍之功,所以竇之珩死後,父皇隻是削其爵貶為庶民,非昭不得入京。
不過沒關系。
竇侯爺的死路,已經在鋪了。
「公主,這是連夜截獲竇府偷運往成為的十箱黃金和五箱價值連城的珠寶。」
我的心腹蘭瑞帶著一身血氣回了昭寧殿。
我看著她命人抬進來的十五個大箱子,在其中一個箱子裡發現一隻翡翠镯子。
那是我二嬸的嫁妝。
「當年竇之珩那麼積極舉報我二叔,又帶人抄了我二叔的宅子,我就猜到他不隻是為了長寧這麼簡單。」
在北涼時,我就發現時常有金銀珠寶送到王帳。
裡面很多東西都很眼熟。
那時我就懷疑是竇之珩抄走我二叔家的那批東西。
「他用我二叔的東西賄賂北涼王,如今連本帶利地還給我也是應該的。」
隻是,竇之珩並非是個愛權勢地位的人,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做個吃喝玩樂不愁的富貴公子哥兒。
他這般賄賂北涼王究竟所為何事?
「我二叔他們怎麼樣了?」
蘭瑞道:「您求皇上開恩,赦免了二爺一房。他們已經聽您的安排,不進京而是去二夫人的娘家平洲,想必還有三五日就能到了。」
「把這些都給他們送去吧。」
物歸原主罷了。
半月後,竇侯爺的死路終於鋪好了。
三位戍邊涼城的將士喬裝打扮,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京,敲響登聞鼓。
這三人帶來了十年前,靖遠大將軍趙繼開,與其子時任安北將軍趙破虜戰死蒼雲山的真相。
「求聖上明鑑,是竇侯爺不肯支援,這才導致靖遠大將軍、安北將軍和三千將士在沒有糧草辎重的情況下被困蒼雲山兩個月,最終不敵北涼軍戰死!」
三人中,其中一人是靖遠軍前鋒,是他親自向竇侯爺送來了,我父親請求支援的消息。
然而不僅沒有得到支援,反而被竇侯爺滅口,僥幸逃過一命。
這些年一直隱姓埋名,苟且偷生。
我命人輾轉多年才查到他的下落,一路護送進京,陳情陛下。
我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父皇,糧草一直由竇侯爺運送,為何突然當我父兄行軍至人煙罕跡的蒼雲山時,就突然斷了糧草辎重?」
「整整兩個月,竇侯爺為何不肯派兵支援我父兄?」
上陣殺敵的將士沒有死在敵軍手中,反而死在自己拼命庇護的權貴手中。
何其諷刺,何必可悲。
「請陛下為我父兄和三千將士做主!」
朝中大臣多有我父兄舊友,他們紛紛跪下:「請陛下為靖遠大將軍和三千將士做主!」
皇上被震驚到了,他盛怒之下,不容竇侯爺辯解半句,就將竇府滿門抄斬。
行刑那日,剛好是我父兄的忌日。
我用竇府滿門祭拜他們。
竇之珩,我不會因為一些小情小愛而怨你恨你。
殺你滿門,是家恨和國仇。
5
我寫信將此事告知二叔。
從二叔回信的字裡行間都能感受到他的開心,叮囑我萬事小心。
並告訴我,二嬸失而復得很高興。
問我年底能否南下平洲,一家團聚。
心裡劃過一絲暖流。
二叔是祖父的老來得子,他比我父親足足小了十二歲。
在祖父和我父親的庇護下,二叔樂做個富貴公子哥兒。
小時候二叔為了和二嬸約會總是拿我當借口。
果子太甜,我生了很多蛀牙,我娘三令五申不許任何人買給我吃。
隻有二叔會偷偷買給我,被發現時又陪我一起受罰。
父兄犧牲後沒多久,我娘就抑鬱成疾,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二叔挑起了將軍府的重擔。
蒼雲山一役,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蘭瑞看出我的心思,惆悵不已地問我:「小姐,是不是想二爺了?」
蘭瑞是我從將軍府帶進宮的,亦在北涼相依為命。
九月了,還有三個月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和二叔一家團聚。
我將信燒掉。
蘭瑞嘆息一聲後,又道:「蕭元祁已經向皇上求娶長寧公主了,長寧公主為了壓您一頭,故意把婚期定在和您同一天。」
我輕笑一聲:「她任性,誰她吧!」
反正她等不到婚禮這一天。
6
長寧和蕭元祁的婚事並不順利。
長寧總是因為一點小事而和蕭元祁大吵大鬧。
這日,二人不歡而散後蕭元祁被三五狐朋狗友叫到了春風樓喝酒時,強行羞辱了一舞女月娘。
月娘性子烈,當場墜樓而死。
蕭元祁這才意識到自己大禍臨頭了,情急之下竟然威脅賄賂大理寺張大人。
我帶著蘭瑞出宮採買,剛好撞到這一幕。
我和瑞蘭慌亂中四處躲藏,還是被蕭元祁帶人攔住。
蕭元祁身上還染著月娘的血,他面目猙獰,手持佩劍指著我:「蕙娘你別怪我,誰讓你看見了不該看的?
「你放心,你死後我會把你的牌位以我平妻的身份供奉在相國寺,每年都會祭拜你的。」
這男人的心變得可真快。
五年前,他冒著蕭家闔族的性命也要帶我遠走高飛。
被我拒絕後,又醉生夢死。
我以為他真的對我情深不移,在北涼時還時常內疚辜負了他一片心意。
如今,他為了長寧。
違背兄弟情誼,親手堵死了竇之珩的活路。
還要殺我滅口。
蕭氏鍾鳴鼎食,怎麼就出了蕭元祁這麼個道貌岸然的畜生。
「蕭元祁,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
我的話剛落地,大理寺的人就圍了上來,張大人一身正氣:「蕭元祁,你縱酒行兇,草菅人命,賄賂本官,罪上加罪!
「將他拿下!」
蕭元祁反抗掙扎,叫囂著:「我是長寧公主未來的驸馬,你敢抓本驸馬就是對長寧公主和皇家的大不敬,是死罪!」
「張大人,本宮和本宮的婢女都親眼所見,那舞女是不堪蕭世子羞辱才跳樓而死的。」
我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皺,目光清亮坦然:「亦親眼所見,他為脫罪賄賂張大人,幸得張大人秉公無私,捉拿兇手,這才救了本宮。」
蕭元祁口粗惡言:「趙惠娘你就是嫉妒我愛慕長寧,設計陷害我。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我也隻愛長寧!」
我無語翻了個白眼。
他和竇之珩不愧是穿一條褲子的,幼稚至極。
北涼走了一遭,我再也不是曾經單純的趙蕙娘了。
如今的我,是可以掌控他人性命的昭寧公主。
蕭元祁被帶到御前問罪。
他胡攪蠻纏,拒不認罪,甚至將罪名怪到舞女的身上:「是她下賤,貪圖富貴想要我收了她養在外面,可我對長寧的心日月可鑑,拒絕了她。
「她假作跳樓之勢,想逼我就煩,不想弄巧成拙!
「陛下,臣冤枉啊!」
張大人想得很周到,他將春風樓伺候的小廝,和目睹此事的路人都帶來了。
這些人都作證是蕭元祁強行羞辱舞女,舞女不堪羞辱跳樓了。
春風樓小廝替舞女說話:「皇上,月娘她有心上人了,就等著籌夠贖身錢,和心上人遠走高飛!
「她怎麼可能會做蕭世子的外室?」
這時,周昀昭站了出來,聲音起伏平緩:「據微臣所知,月娘確有心上人。」
蕭元祁破防大吼譏諷:「風清霽月的周大人也流放風月場所啊!真是好一個道貌岸然。」
「皇上明鑑,那月娘的心上人是我昔日的一個千戶侯吳仁。吳仁在戰場上受過傷,腿腳不方便,我時常見到月娘照顧他。」
周昀昭少年成名。
自幼在軍營長大,十四歲奇襲北涼,十五歲意外墜馬身受重傷,再也騎不了馬,拿不起紅纓槍。
棄武從文,二十歲成了大魏最年輕的狀元郎。
他用戰功堆起了他的威信。
放眼整個大魏,沒有人比周昀昭的話更有說服力。
他短短一句話,撇清了月娘蓄意勾引的汙蔑,增加了整件事的可信度。
皇上下旨處置蕭元祁。
「夠了,蕭元祁你太讓朕失望了,你和長寧的婚姻作罷!」
蕭元祁被押入大理寺,長寧知道後一開始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仿佛要被處死的人與她無關。
直到她聽說指證蕭元祁的證人中有我後,便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她跪在大殿前,替蕭元祁求情。
蕭侯爺也入宮替蕭元祁求情,願意賠償月娘家人千兩黃金,隻求能饒了蕭元祁一命,改為流放。
可惜月娘沒有家人,她的心上人也消失不見了。
秋末的雨,冷凜入骨。
長寧已經跪了三個時辰,她有些不服也有些泄氣,甚至想要放棄。
可當她看見我出現後,抬起的雙腿立馬跪了下去。
她心裡憋了一口氣,聲嘶力竭的哀求聲從雨中穿梭:「父皇,長寧願意自罰三年俸祿,求父皇饒元祁一命!」
我將傘撐在她頭頂。
她卻猛地推開我:「我不要你在這裝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就是嫉妒之珩和元祁兩個原本眼裡隻有你的男人,都愛上了我!
「是你殺了他們,是你!」
長寧如淬了毒的毒蛇,朝我吐著信子,一副隨時都會撕裂我的架勢。
傘落在地上,被風吹得滾下了臺階。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身上,很痛很痛,我扶起長寧:「起來吧!他們不值得你這麼自輕自賤。」
長寧不領情。
再次推搡著我。
「長寧,住手。」
周昀昭冷冷的聲音響起。
我循聲看過去,隻見一身紅色朝服的周昀昭撐著傘,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拾階而上,眉宇間暈染著山河不崩的氣勢。
他做了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