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開門的瞬間,它飛身蹿進去,一下把茶幾上的《育貓指南》掀翻在地,連咬帶撓,時不時從喉間發出憤怒的「喵哦」聲。
我嚇得一哆嗦,貼牆而站,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它也把我撕巴撕巴扔地上。
整個過程太過兇殘,不知過了多久,那本書終於被它單方面毆打到找不到一張整頁。
而它,像是發泄完怨氣,十分乖巧地蹲在那堆碎紙上,歪著腦袋衝我賣萌。
還他媽是內八。
08
很怕它再次發瘋,我連忙從購物袋裡掏出買的那些東西。
把玩偶、小裙子、項圈、逗貓棒這些亂七八糟的一大堆都扔沙發上,終於在底部摸到貓薄荷水。
對準自己猛噴了好幾下,滿懷期待地看向它。
一秒,兩秒,直到過去一分鍾。
很好,沒有任何反應。
不僅如此,它的耳朵聳動兩下,目光裡帶著疑惑,看我像在看傻子。
我:「……」
捏媽,連這種東西都有假貨?無良商家!
我忍著尷尬,看球球蹦到沙發上,自顧自地翻那些小禮物。
每件東西都被它扒拉一遍,爪子落向那條粉裙子時,它偏頭看向我,粉嫩嫩的嘴巴嚅動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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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說什麼,不過看表情,應該是罵人。
罵得還挺髒。
然後,我眼尖地發現,它視線從項圈上掠過,連個正眼都沒給。
我拿著在它脖子上比劃幾下,大了點。
「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我邊問邊扣上暗扣,撥了兩下墜著的小鈴鐺,「多可愛呀!」
它一臉憤懑,突然咬住我在它臉上胡作非為的手,銳利的尖牙抵上虎口。
沒用力,酥酥麻麻的,甚至有點痒。
隻是事發突然,我下意識「嗷」了一嗓子。
它立馬松開,捧著我的手看,上面有一道淺淺的齒痕。
下一秒,球球在我的注視下,張開粉白的嘴,露出那段殷紅的舌尖,輕輕舔在我虎口處。
動作間鈴鐺不斷發出脆響,那雙褐色眼睛盯著我看,像在安撫。
我:!
小寶貝這麼乖,好想親暈它!
但是……
「你今天,是不是舔過屁股?」
「……」
它臉一黑,梆梆給我兩拳,憤然離場。
09
球球今晚破天荒地睡在客廳。
它見我關了臥室燈,一雙透亮的貓眼閃爍幾下,咬著小恐龍就往外走。
絲毫不帶猶豫,跟它當初撓貓窩時一模一樣。
它躺在沙發上,蜷在兩個抱枕中間,睡眼惺忪。
我出去看了一眼,還以為是孩子長大了。
沒承想到了半夜,一道高大的人影推開我的房門。
程穆野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整個人異常煩躁,從垃圾桶裡找出我當假貨扔掉的那幾瓶貓薄荷水。
他借著月色看清楚上面的字,狠狠罵了聲:「艹。」
繼而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我。
「陳歲歲你可真行,要貼要抱就直說,給我下藥算怎麼個事。」
他壓低了聲音吐槽,又小心翼翼地蹲在床邊,生怕吵醒我。
「你自己睡得倒挺好,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黑!新買的那個蠢兮兮的玩具眼珠子還是夜光的,嚇死我了!」
這人絮叨得像個老媽子,跟白天時差不太多,都賤兮兮的。
「我告訴你,你騙我說出去玩這事還沒完呢。」
程穆野低頭摩挲了下項圈,按扣處早就被撐破了,他卻沒拿下來。
「別以為送些這麼奇怪的東西就能讓我原諒你。」
他說著,緩緩湊到我跟前,認真打量,鼻息肆無忌憚地噴在我臉上。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我抽了一嘴巴子。
我無意識地揮動手臂,手心恰好貼著他下颌線滑到脖頸。
該說不說,這一聲還挺脆。
他:「……」
我自覺打到了什麼東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就是球球錯愕的貓臉。
它蹲在我胸口,豎著飛機耳,嘴巴微張,一臉不可置信。
「我打到你了是不是?別怕別怕。」
我一手揉著眼皮一手給它順毛,摸到頸間的項圈時才猛地驚醒,腦子一片清明。
不對。
手感不對。
體積也不對。
我剛才打到的分明是個人!
那人脖子上也掛著項圈!
10
朋友們,我可能真的需要查詢精神狀態了。
對於昨晚的靈異事件,我隻有兩個猜測。
一是家裡進賊,還是個混字母圈的賊。
二是我的貓有問題。
事實證明,我更傾向於第二種。
因為這貓越看越不對勁。?
試問——
誰家小貓會自己把貓砂盆拖到廁所,每次大小便還要反鎖門?
誰家小貓在外面瘋玩一天還能香噴噴?
還有……誰家小貓會幫鏟屎的往包裡塞忘帶的 U 盤啊?!
此時,我拿著包子路過客廳,無意間看到這神奇的一幕,裝作面不改色地轉身離開。
怪不得球球回來後我感覺生活輕松了不少,原來是有人……不對,是有貓替我負重前行。
田螺姑娘,貓版。
與此同時,我終於意識到,我絲毫不知道球球平時都在幹嗎。
這個事實徹底打擊到我為貓母的尊嚴,於是,我決定今天早上跟蹤它。
它前腳出門,後腳我就跟了上去。
這趟冒險倒是出乎意料地輕松,因為它根本沒走多遠。
連小區都沒出。
隻見球球昂首闊步地穿過花壇,直奔隔壁樓健身房。
我:??
搞什麼?
合著這家伙每天溜到這兒舉鐵?
昨天摸著那圓溜的肚皮也不像啊!
我納悶,蹲在草叢裡繼續偷窺。
不知等了多久,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健身房大門走出來。
西裝褲箍住緊實的長腿,上面松松垮垮套著件襯衫,扣子都沒系好。
黑發潮湿微微滴水,額前碎發一股腦抓在腦後,露出俊秀的眉眼。
不是程穆野還能是誰。
說實話,我有點茫然。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尤其當他掏出那條熟悉的項圈隨手扔進垃圾桶裡時,我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這小子……
11
我自認為對程穆野還算熟悉。
大一時社團招新,學長學姐們花樣百出,恨不得原地耍雜技來吸引新生。
隻有程穆野,戴著口罩,安安靜靜地坐在小板凳上,腳邊蹲著一貓一狗,親昵地從他手裡舔吃的。
桌上立著牌子:野生動物保護社團。
我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
面試環節很有意思,他獨自抱著手臂坐在臺下,隻問了我一個問題。
「喜歡貓還是喜歡狗?」
「貓!」
我回答得毫不猶豫。
就是有點緊張,調門起高了點。
他被我震得一愣,笑了。
「行,那就通過了。」
他說完,整了整資料起身離開,看我沒動,側過身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看著他殷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腦子一抽就蹦出來句:「你那天戴著口罩,是不想招太多人嗎?」
不然單憑這張臉,社團門檻都能被踏破了。
他挑著眉頭,看了眼資料單,陽光照亮他的發絲,金燦燦地閃著光。
「陳歲歲同學,進咱們社團要看愛心,不是色心。」
我:「……。」
中肯的,客觀的,一針見血的。
不過,也是變相承認了我這個說法。
那時候的程穆野多純情善良啊,而現在……。
我看了眼臭屁地對著手機整理發型的男人,扶額嘆氣。
現在連物種都變了!
12
我到底是沒去公司。
一來是沒心思工作,二來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尤其是想到我之前連哄帶騙外加威脅才換來的那無數個親親。
以及他當時半推半就抵死不從,結束之後一臉「老子髒了」的表情。
我後悔得恨不得原地去世。
陳歲歲,你玩得可真變態啊!
我欲哭無淚,轉身去了表哥開的酒吧。
陳年早早就在這個城市打拼,我剛畢業時被租房中介坑得身無分文,還是他在關鍵時刻收留我。
結果一住就是一年。
我上個月搬出來時他還幫了不少忙。
大白天的店裡沒什麼人,他親自上陣給我調了杯雞尾酒。
「新品,還沒起名字呢,嘗嘗?」
我抿了一口,甜絲絲的,果味很足。
然後,悶頭一飲而盡。
他見狀,擦杯子的手停下,吞吞吐吐的:「我去,這酒後勁很大的,你喝這麼猛?!」
我擦擦嘴,根本沒放在心上,「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他看我已經有點迷瞪的眼,沉默了。
「我說,你這副樣子,該不會是為情所困吧?」
我白他一眼:「情個屁。」
貓還差不多。
陳年看出我不想多聊,又遞過來幾杯酒,留我在吧臺自己玩。
在馬上就要集齊三個空杯時,有電話打進來。
「陳歲歲,你為什麼沒在公司?」
我一下就聽出來是誰的聲音,大著舌頭信口胡謅,毫不心虛:
「球球丟了,我在找它。」
陳年隔空給我豎起大拇指,張了張嘴無聲道:「好理由!」
那頭的程穆野:「……」
他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情況。
嘆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
「沒丟,出去玩而已,晚上就回家了。」
我玩心大起,脫口而出:「可它上次也是突然跑掉的,隔了好多年才回來。」
程穆野:「……」
他再次沉默,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
「可能,它也有事情要忙著處理。」
我撇撇嘴,可不是嘛,白天當領導,晚上當寵物,雙重身份無縫銜接,這任務擱誰誰不忙啊。
「你今天要是不在狀態,我可以給你請假。」
我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他說出後半句——
「但是,你得把酒放下,別喝了。」
我:「……」
麻了。
就說孤男寡女不能一起住吧。
連這點私人的生活狀態都被他摸透了。
「我沒喝幾口……」
話都沒說完,就被不遠處的陳年打斷:
「對了,吧臺下面有小零食,你自己拿。」
我呆呆地「哦」了聲。
下一秒,就從聽筒裡傳出一聲暴呵:
「你不在家?!」
「身邊還有男人?!」
「你快說你在哪啊!」
13
後面的事,我就記不太清楚了。
隻隱約知道陳年把我送回家,我抱著被子呼呼大睡。
再醒來時,天都快黑了。
打開手機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綠成一片草地。
程穆野發來過五十多個電話和八十多條信息。
我一個都沒回。
坐起身,這才聽到玻璃窗那裡「當當」的敲打聲,連續不斷,越發急促。
拉開窗簾一看,正好對上球球無能狂怒的表情。
它顫顫巍巍地站在窄小的窗沿上,龇著牙衝我吼:
「喵哦!」
我:「焯。」
一把拉開窗戶,眼疾手快地把它拽進來,「你是不是瘋了?這是十八樓!」
但凡掉下去,是人是貓都得變肉泥!
它氣急敗壞地從我手裡掙脫出來,站在地上攥著爪子試圖給我一拳。
邊比劃邊罵。
「喵,喵哦,喵喵!」
我:「……」
我無言以對。
它發了好一通脾氣,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貼著我腳邊轉了兩圈,又猛地蹿到床上,抱著被子猛聞。
從頭到尾,從左到右,來來回回,一處不落。
我:?
淦,好怪哦,再看一眼。
然後,就見它又抬著腚去聞床單。
我不忍直視,「你到底在幹什麼?我知道有酒臭味,一會兒洗了不就得了。」
它一個眼刀飛過來:「喵!」
我:「……」
它讓我閉嘴。
別問我怎麼看出來的。
這小表情簡直跟程穆野一模一樣。
我放任不管,看它從臥室一路聞到客廳。
沙發上,陽臺上,它全都不放過。
搜尋無果後,這家伙眼底閃過一絲清澈的愚蠢,又拔腿往衛生間跑。
在洗手臺的位置嗅來嗅去,地上、水池裡,甚至還有轉戰馬桶的意思。
我回過頭看了眼它重點視察過的區域,終於意識到它在幹嗎。
這個色貓!
我紅著臉攔它:「沒有!別鬧了!」
它不信,邊仰頭罵我邊往花灑下面走。
然後,抬著一隻前爪,愣在原地。
牆角的衣簍裡,垂著一件內衣。
我昨晚換下來的,還沒來得及洗。
它瞳孔地震,犀利的目光盯在我鎖骨下方的某個部位。
下一秒,嘴一扁,豆大的淚珠掛在眼眶,委屈巴巴地看著我。
我:「……」
「沒有,不是,你思想別這麼齷齪。」
它:「喵嗚~」
它說它不信。
14
我倆坐沙發上大眼對小眼。
它精神萎靡得不行,尾巴尖一下一下地抽在我大腿上。
滿臉寫著倆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