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而且這重點是不是不太對啊?現在的問題難道不應該是你為什麼會爬到我床上來嗎?你怎麼還好意思質問我?
但對上亓忱陰鸷的目光,我還是假笑道:「奴不敢。」
說話的同時我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亓忱:……
我:……
我:「不好意思,陛下,奴還沒睡醒,有點困。」
亓忱嗤笑一聲,「你是豬嗎?怎麼這麼能睡?」
我在心裡狠狠翻白眼兒:啊對對對你清高你英雄主義你覺少你可真是個人。
我訕笑兩聲:「奴受了傷,太醫說需要多休息。」
這次亓忱終於聽進去了人話,沒再鬧騰我。我闔上眼睛,不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睡著之後,亓忱又湊近我的臉,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我的眼皮。
「還真睡著了……」他喃喃道,忽然又笑起來。
他笑起來時才有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少年意氣,襯得那張漂亮的臉愈發令人目眩神迷,隻是說出來的話卻森冷得可怕。
「要是方才被孤發現你是在裝睡,孤會立刻殺了你。」
大殿一側,戰戰兢兢地守了一夜的周已終於緩步上前,輕聲道:「陛下,該上朝了。」
亓忱不耐煩地擺手,「叫他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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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已不敢吭聲。
自亓忱登基以來,早朝很少能有正常進行的時候。
不過大多數時候是他早早醒來,無事可幹,便派人挨家挨戶地通知朝臣提早上朝,如同今日這般延誤的倒是少見。
周已偷偷瞥了眼榻上的婢女。
說來也怪,陛下是異域獻來的胡姬生下的兒子,生母出身低賤,去世得又早,以至於年幼的陛下也跟著成了「賤種」。先帝那麼多子女,幾乎個個兒都能欺上他一頭。
好不容易熬到封王的年紀,又被送出去當了質子,受的糟踐就沒停過。
這樣一個人居然能當上皇帝,可以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
周已嘆了口氣。
他如今這個大總管的位置,還要感謝他在陛下幼時曾出於善心幫過他幾回。
陛下此人,狠戾冷酷,行事乖張,卻是個記恩的人。
隻要他判斷出來你對他的好並非虛偽做戲,他自然會誠意待你。
而如今這個婢女……
周已在心中默默想,大概是通過了陛下的考驗了吧。
4
我醒過來時,亓忱還躺在我旁邊。
我冷不丁被他那張放大版俊顏嚇了一跳,向窗外看已是日上三竿,忍不住弱弱地問:「陛下今日不用上朝嗎?」
亓忱:「不必,孤讓他們等你睡醒。」
我緩緩打出一個「?」
我:你上班為什麼要等我起來打卡?
我頓感不妙,果然下一秒就聽見亓忱的催促。
「還不快起身更衣,孤帶你上朝。」
我:……蛤?
見我遲遲未動,亓忱皺ŧû₁了皺眉,「怎麼?你不願意隨孤去上朝?」
我:對,我不願意。
我訕笑兩聲,「陛下,奴身上還有傷未愈……」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感謝身上的劍傷。
開玩笑,帶女子上朝這種事雖然是暴君必備,但我可不想淪為妖妃預備役。
更何況我如今的定位不是婢女嗎?還是亓忱腦子瓦特了非要讓救命恩人看看他的工作單位?
亓忱冷哼一聲,「那點小傷。」
我:?
我:你再說一遍?
我:點?小?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神情,亓忱居然認真解釋起來:「我叫太醫給你用了最好的藥,加上你休養的這幾日,今日已經可以下地走動。」
「更何況我早已安排妥當,你隻需坐軟轎即可,出去透透氣對你身體也好。」
他忽然變得這麼貼心,倒叫我有些詫異。
亓忱似乎想țù₇起了什麼,又嗤笑一聲,「不過你昨晚睡得可真死,我給你換藥的時候,你明明都痛得皺眉,但居然也沒醒。」
我:……?
我:等等,你給我換藥?
我忍不住看了眼被劍刺傷的地方,隻感覺自己貞節不保。
不過這暴君連後宮都沒有,估計也沒有男女大防這種概念。我自我安慰了一下,慢吞吞地撐起身子。
亓忱身邊的太監總管周已使了個眼色,立馬便有宮女走上前來為我更衣。
更衣的時候亓忱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我一想他該看的不該看的也都看過了,也就由他去了。
我:隨便,都行,我都可以。
不過這暴君雖然性情古怪,辦事卻很妥帖。也不知他用了什麼神藥,我今日確實感覺身上的傷好了不少,軟轎也很舒適,關鍵是宮女給我穿的衣服很漂亮。
我第一次有模有樣地穿古代的衣服,雖然穿起來繁瑣,但做工卻很精良,袖子上手感絲滑的金色暗紋令我愛不釋手,一看就和亓忱身上的衣服出自同一個繡娘之手,料子和花紋都有相似之處。
想到此處,我心中忽然警鈴大作。
我:等等,為什麼會有相似之處?
我瞥了眼身旁亓忱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
我:雖然不該這麼想,但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古代版情侶裝……
我胡思亂想了一路,神情恍惚地扶住亓忱的手下了轎子。
隻不過是下轎時借一下力,扶一下就好了。但當我想要抽出手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抽不出。
亓忱攥我的手攥得很緊。
而且在察覺到我試圖抽出手之後,他瞪了我一眼,緊接著攥得更緊了。
我:……
算了,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皇上都不急,我一個婢女急什麼。
而朝堂上已經翹首以待許久的眾位大臣,也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皇帝……
和一個婢女。
大臣:???
戶部尚書:!!!
他們自然也聽說有個婢女為皇上擋了一劍,但也不知道亓忱帶這個婢女上朝是為了什麼。
戶部尚書倒是知道那個為皇上擋劍的是自己的戀愛腦傻女兒,但也沒想到亓忱會帶自己的女兒上朝。
我和我名義上的爹來了個短暫的眼神交匯,不過彼此的眼神都沒有傳遞給對方什麼信息,反而充滿了茫然。
戶部尚書瞪大眼睛: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同樣瞪大眼睛:我也不知道啊!
一片竊竊私語中,亓忱面不改色地吩咐周已搬個座椅到他旁邊,然後讓我坐下。
我看著那張金燦燦的龍椅旁邊同樣金燦燦的座椅,咽了口唾沫。
我:雖然看起來很舒適很漂亮但這可是朝堂啊……
我不太敢坐,可看著面前的亓忱,我又不敢不坐,隻好硬著頭皮坐下了。
見我坐下,朝堂上登時一片哗然。很快便有個大臣站出來,語氣激烈地質問:「陛下這是何意?竟然讓一個婢女坐在龍椅旁邊!成何體統!」
我瞄了一眼一旁的亓忱,果然見他面色突變,忍不住在心中為這位大臣點蠟。
我:你猜猜他為什麼叫暴君?
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又顯現出狼一般的銳利,依次掠過方才議論得最大聲的幾個大臣,刀子似的,引得他們的身體都跟著顫抖。
整個朝堂一片寂靜,許久,才聽到亓忱的冷笑。
「誰說她是婢女?」
我:就是,說起來我可是戶部尚書……
「她是皇後。」
我:……
我:蛤?
大臣:……蛤?
戶部尚書:!!!!!
5
大殿上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漫長的寂靜之中,終於有一個年邁的大臣站出來,聲音蒼老而肅穆。
「陛下立後一事,臣等不敢妄議。隻是茲事體大,尚待商議。」
「更何況陛下也應當明曉後宮不得幹政的道理。帝後同朝,自古以來,未有先例啊……」
他大概官職很高,在朝堂之上頗具話語權,甫一開口,便有許多大臣連聲附和。
「是啊是啊……」
「一個女子,更何況身份低微……」
「我看她連皇後都不配當!」
戶部尚書聽到此處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剛想為自家女兒辯解幾句,就聽見上首傳來亓忱森冷的聲音。
「身份低微……」他聲音不大,甚至近乎呢喃,卻讓方才還喧鬧不已的滿朝文武頃刻間如鹌鹑一般縮了腦袋緊閉上嘴。
亓忱忽然笑起來。那是一個極其惡劣的笑容,在這壓抑的氛圍中稱得上令人窒息。
「她身份低微,孤的身份可也算不上高貴。」
他的聲音有點啞,眼尾也再次泛起病態的殷紅,視線如同陰冷惡毒的蛇信子,依次舔舐過臺下每一個戰戰兢兢的臣子,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
「既然未有先例……」
他一字一頓道:
「那便由孤來開這個先例。」
我頭一次體會到了「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也頭一次體會到了「如坐針毡」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我坐在亓忱旁邊,總感覺他已經處於狂怒邊緣,大氣不敢出,生怕因為擾動他身邊的二氧化碳被人拖下去。
但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說話,屬實讓我沒有想到。
我:你們剛才的逆耳忠言呢?怎麼了?是現在才開始害怕太逆了嗎?
亓忱再次開口,鴉雀無聲的朝堂上回蕩著他一個人的問詢,帶著充滿玩味的興奮意味。
「方才……是誰最先說她身份低微,不勝其位的?」
我心中「咯噔」一聲。
我:糟了個大糕,狼人要開始屠城了!
看著一個大活人死在我眼前這種事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更何況還不能排除亓忱想要對其施以酷刑這種更加重口的可能。我一時情急,忍不住開口道:「那個……」
見我開口,朝堂似乎比剛才更寂靜了,連亓忱都面無表情地轉過來看我,臉上的神情像是在問「你是不是在找死」。
我弱弱地舉手道:「其實我不太想坐在這兒,真的。」
亓忱挑眉。
我聲音更低,繼續說:「早朝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太早了……我還是更想睡覺……」
亓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