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穗穗開始好奇:自己不在時,謝容景對別人是什麼樣子。
她穿過一畝畝花田和一座座建築物,沒人看她,也沒人注意到她。
說來還真有些新奇,她第一次來北峰,是和謝容景一起,人人喊打。
後面再來時,又都是萬眾矚目的大小姐,人人跪拜。
加上這次,每次都有不一樣的新鮮感。
北峰的外門弟子眾多,分布在三十六個不同的區域,虞穗穗依稀記得,謝容景是在丁三區。
她此時正站在一處紅瓦小樓前,這裡似乎是外門的食堂之一,很多弟子們正在用膳。
謝容景肯定不會在這種地方,他看起來好相處,實際上討厭的東西很多。比如討厭大多數食物、討厭人類,總歸世上沒幾件東西是他喜歡的。
問題來了:丁三區怎麼走?這裡又是哪裡?
從前駕著飛劍在天上時還很好找,現在自己走的話……虞穗穗環顧四周,光榮地迷路了。
“請問。”她拉過路過的一名黃衫少女:“你知道丁三區在哪裡嗎?”
黃衣女修詫異:“這裡就是丁三區啊。”
她了然道:“師妹一定是來找人的吧。”
虞穗穗點點頭。
黃衣女修:“那你可找對人了,丁三區的同門們我都熟!話說師妹是想找誰?”
虞穗穗禮貌拒絕:“還是不麻煩師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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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是麻煩呢。”黃衣女修攔住她的去路:“咱們同為外門弟子,自是當互幫互助呀。這樣吧,師妹給我一塊靈石的辛苦費,想找誰師姐都能帶你找!”
啊這……
外門弟子每月的補貼還不到十塊靈石,怎麼漫天要價。
眼看著黃衣女修像尾巴一樣跟著她,甩都甩不掉,虞穗穗停下腳步客客氣氣道:“我找謝謝容景。”
不得不說,大反派的名字還真好用,至少她沒再被追著要過路費。
黃衣女修光速縮回放在虞穗穗肩上的手,“這位師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她最多就是騙騙新來的師弟師妹,外加敲外來同門一筆,再缺德的事倒也沒幹過。
因此,聽到對方說要去找謝容景,第一反應便是勸住她。
“師妹,三思而後行啊!”
行,那她就思考三秒鍾。
得知這裡就是丁三區後,虞穗穗循著記憶走向那片緋光花田。
黃衣女修還想追上去,身旁有人拉拉她的袖子。
“估計又是另一個葉婉,算了,別管了。”
黃衣女修聞言,猶豫著閉上了嘴。
葉婉是北峰的名人。
她之所以會出名,不是因為才華,也不是因為美貌,更不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謝容景。
三年前,外門弟子葉婉一意孤行,不僅在他人痛罵魔種時幫他說話,還主動同他一起修煉,陪他做外門任務,儼然把對方當做需要保護的小可憐。
結果呢?
魔種很顯然不是什麼小可憐,葉婉看清他的真面目後,哭著將對方的劣行告訴了執法堂,卻依舊嚇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覺,閉上眼睛就覺得魔種要害她。
到現在,她人雖然還在外門,卻因為心境受損,修為多年也未曾寸進。
黃衣女修看著虞穗穗歡快的背影,不禁輕輕嘆息。
可惜了。
日頭漸漸西去,虞穗穗也終於來到了緋光花田前。
此時已是初秋,緋紅的花瓣早已凋謝,餘下的草葉愈發綠得幽深,像一塊發黑的翡翠。
不知怎得,卻不見謝容景的蹤影。
再敲敲他的房門,還是沒有反應,應該也不在家。
直到她決定要走時,一片葉子落在她的頭上。
虞穗穗將它拿下,發現這片葉子被疊成了一隻小青蛙。
她抬頭,在婆娑樹影中找到了倚坐在樹枝上的大反派。
謝容景眯著眼看她,似笑非笑的。
“虞穗穗。”他保持著半躺在樹上的姿勢,笑得懶懶的,還有些促狹:“這是在幹什麼?”
虞穗穗:?
他怎麼一眼就認出來的?
第23章
“你怎麼知道是我?”虞穗穗問道。
謝容景揚眉,不發一言。
虞穗穗也不指望他能真的回答自己的問題,足尖點地,輕輕躍上對方身旁的樹枝。
大反派好笑地看著她:“我身上已經沒有符咒了,大小姐。”
這種事她當然知道。
虞穗穗想,她又不是魚,記憶力隻有七秒。
“沒有別的後遺症就好。”虞穗穗坐在樹杈上,晃著兩條小腿隨意道:“我爹想把我關在院子裡,還好我機智跑出來了。”
或許是今日陽光正好,又或許是正常版本的大反派看起來並無多少攻擊性。
虞穗穗開了個頭,自然地吐槽了下去。
她從虞千秋這個爹聊到叫她起床的兩位大兄弟,又聊到院子裡上進的屬下們,同時還不忘暗示謝容景向她們學習,就算是學霸也要稍微用點心。
整個過程中,大反派都報以禮貌的微笑,時不時微微頷首。
他好看的眼睛眨了眨。
實際上,謝容景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裡的人要麼怕他,要麼恨他,要麼裝作看不見他。除了虞穗穗,幾乎沒人和他好好交流過,大多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謝容景縱身從樹下躍下,斂起眼中復雜的情緒,衝樹上的人類女孩微笑。
“要不要去看有趣的東西。”
“好啊。”
虞穗穗一口答應。
她原以為會看到大反派的某些詭異愛好,比如漆黑的骷髏頭、眼裡滴著血的玩偶、恐怖的食人花……根據她博覽群書的理解,一般反派都喜歡這些。
誰知謝容景帶著她一路往南走,前方隱隱可見執法堂的大門。
?這是要幹什麼。
虞穗穗面露不解。
總不能是犯了什麼事要來自首吧。
隨即她就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周圍除了他們二人,還有一大群圍觀群眾,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都有,將肅穆的執法堂圍得水泄不通。
這些人似乎和大反派一樣,都在看什麼熱鬧。
謝容景領著虞穗穗一路暢通無阻,人們看到他的臉,自動為他讓出了一條道。
虞穗穗:?
怎麼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北峰的弟子們比起先前的喊打喊殺,竟對大反派這麼的……友好。
心念一至,她似乎聽到了一些細小的聲音。
“這不是魔種嗎?”
“是啊,真晦氣,他來幹嘛。”
“來看他同類吧,又來了個雜種,可把他高興壞了。”
虞穗穗:……
哦,原來是怕他。
隻是不敢當面大聲斥責,隻敢小聲bb。
虞穗穗專業是個音修,對聲音之類本就比較敏感,而境界提升就是這點不好,明明外門弟子們已經盡力壓低了音量,她也沒有故意去偷聽,可這些竊竊私語就是會鑽進耳朵裡。
還好謝容景聽不到這些罵他的話。
想到這裡,她偷瞄身旁的大反派,發現對方神色如常,看起來對周圍充滿敵意的話語一無所知。
好在大反派今日並不是外門弟子討論的焦點,眾人象徵性罵了幾句,也就轉移了話題。
所有人都在關注一件新的奇聞。
她吃了半柱香的瓜,終於捋清了這場騷動的始末。
似乎是門派裡又多了隻魔族,還是自己偷偷混進來的那種。
虞穗穗站在最前方,輕而易舉望見了那團……面目全非的東西。
那東西身上的衣衫沾滿了泥點和血跡,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隻能隱約看出是個人形。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長發遮住了臉,頭上似乎還長了兩隻角,暗紅色的,有一隻還被生生攔腰掰斷了。
據說魔族以模仿人類為樂,大多數都會藏起自己的犄角。
看來這確實是一隻虛弱到沒能隱藏魔氣的魔族。
謝容景則在饒有興致地觀察他。
大反派最初還隻是微笑,看著看著,眉眼間的笑意也隨之愈來愈濃。
他似乎對那個魔族很感興趣。
虞穗穗若有所思,碰碰身旁的人,低聲問道:“你親戚?”
謝容景:。
“……是公孫藍。”
哦,原來是他。
……啊?
虞穗穗瞳孔地震。
難怪他總是針對謝容景,虞穗穗悟了,原來是變態到一定境界的魔競心理。
與此同時,圍觀的外門弟子們仍在小聲討論。
“你們說,這雜種為什麼偷偷混進我們天照門呢?”
“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說話的人偷偷瞟了一眼謝容景:“魔種嘛……”
“嘖嘖……”
“說起來,陳師妹不是還暗戀他?”有人起哄:“喏,你的公孫大人在那呢。”
“你胡說什麼!”陳師妹羞憤交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
“我早就看這姓公孫的魔種不順眼了,果然有問題。”
“確實確實。”有人附和道:“這麼多執事大人,我偏偏討厭他,事實證明我的直覺也很準。”
“沒錯,我也是!”
謝容景:“哈哈哈哈哈哈!”
他毫無徵兆地發出一陣大笑,甚至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顫動。
這可實在是……
太好笑了。
他這一笑,外門弟子們連小聲討論也不敢再討論,集體噤了聲,像一群被攥住喉嚨的鹌鹑。
眼看四面八方傳來的目光越來越多,為了不引發騷亂,虞穗穗隻好將大反派拖到人群後面。
大反派意猶未盡:“公孫藍在北峰風評極好。”
和北峰大多數看人下菜碟的暴躁執事不同,公孫藍對每個人都不卑不亢,一視同仁——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不僅如此,公孫大人很樂意偶爾出手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弟子。
謝容景瞥見自己的左手,正中心有一塊雞蛋大的淡粉色印記。
有一年,有人稱被魔種影響了心境,公孫藍便用驅魔劍扎穿了謝容景的掌心。
他收回停在手上的淡淡目光,略帶厭倦地勾起唇角。
“魔族待遇很差嗎?”虞穗穗不理解:“公孫藍為什麼要跑來這裡。”
連謝容景這種掌門親自上戶口的魔族都過的這麼慘,更不要說他一個成年魔族了。
“對呀。”謝容景眯起眼睛,哄她說下去:“怎麼回事呢。”
“我知道了!”
“嗯?說來聽聽。”謝容景微笑地看著人類少女。
“你在魔族是不是有什麼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