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反派輕聲喚她。
危險解除了。
虞穗穗松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的雙腿發軟。
剛剛情況危急沒有多想,現在沒事了,不免或多或少有些委屈。
雖然她也明白:謝容景剛剛的確是出了什麼問題,可她也確實差點被失手弄死,說沒被嚇著是不可能的——畢竟她加入穿書局前隻是個普通人,就算心態好,也是個心態好的普通人。
大反派看上去卻還要更失魂落魄,他怔仲地愣在原地,看上去自責極了。
他的十指緊握成拳,指甲快要嵌進肉裡,還盯著自己左腿上的傷,似乎在認真思忖要不要再補上幾刀。
虞穗穗:……
見對方這般反應,她就神奇的……沒那麼委屈了。
“大小姐還走得動麼?”謝容景慢慢開口,聲音微啞。
虞穗穗點點頭,隻是一時腿軟而已,走還是能走的。
謝容景俯下身,默默將她背在後背上。
“等等。”虞穗穗說:“我記得我剛剛是點頭來著……”
“嗯。”
“那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能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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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著嗯,實際半分將她放下來的意思都沒有,虞穗穗懷疑對方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就像她先前一貫做的那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惡,怎麼不學她點好的。
謝容景腿上有傷,走起路來倒是還算穩,虞穗穗本來還想問如何出去,卻發現身旁的白霧正在一點點散去。
他通過了問心陣的考驗,問心陣也隨之放過了他們。
“虞師姐!謝師兄!”童雙激動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看到了!我好像隱約看到他們兩個的影子了!”
“……”
“大小姐。”謝容景突然問道:“如果剛剛真的……你會怎麼樣。”
他語氣淡淡,就像是在闲話家常,唯獨眼中閃爍著不明的晦暗情緒。
謝容景本就生性多疑,此刻更是不可避免地想到——大小姐會不會害怕他,會不會不想和他一起了?
現在不似在外,這裡人類高手眾多,若是大小姐打定主意要和他劃清界限,而他又該何去何從?
謝容景這樣想著,停下了腳步,靜靜等待她的回答。
背後的少女溫溫軟軟,幾縷發絲輕輕掃過臉頰。
虞穗穗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隻當是隨口一問。
她悠悠嘆氣:“我身上的儲物袋裡還有幾萬靈石和十張一次性符箓,若是我死了,你可以拿去用。”
先前之所以會委屈,完全是因為謝容景算是她比較熟悉的人,而被熟人攻擊難免會不高興。
但若是真的要以這種方式死遁,那……也不是不行,至少比出師未捷身先死好多了。
反正隻要眼一閉,再加上屏蔽痛覺,怎麼死都差不多。
“……你不恨我嗎。”
謝容景問。
虞穗穗認真地想了想,覺得恨倒不至於,但她回去後肯定會生大反派的氣,還會罵他。
就像那些galgame一樣,在當事人面前,她依舊說得半真半假。
“你也是受了幻境的影響嘛。”她趴在謝容景的後背,安撫地拍拍他的腦袋。
謝容景僵住。
他在原地愣了幾息,才猶豫著邁開腿,往幻境外走去。
萬裡之外的一處山澗旁,一位須發皆白的幹瘦老者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蒲扇,似在欣賞著面前的飛瀑。
寒冬臘月,他隻披了一件粗布開衫,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四周雷聲陣陣,陰雲密布,奇怪的是,老者所處的那一小塊空地卻是豔陽高照,不沾半分風雨。
他的頭頂是藍得透明的天空,日光灑落在躺椅上,舒適而又愜意。
“前輩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
老者身旁還站著一個青年,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斟著茶水。
“不錯個鬼!”他突然睜開眼睛,半盞茶潑了一地。
前輩素來喜怒無常,青年不敢再多言,眼觀鼻鼻觀心,垂手立在旁邊。
“有人用七殺法走過了老夫的問心陣。”
老者眸中發亮,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憤怒。
青年知道問心陣是什麼,其實在四大高手中,除了後來的醫仙,剩下的位前輩從前都是互相看不順眼。
而問心陣,便是他家前輩在一次打賭中輸給了靈君,才為他的學府布下了這座陣法。
“真想不到。”老者緩緩站起身,面露譏諷:“他收了那麼多雜魚,可算有個能看的了。”
若是旁人這般評價滄瀾學府,定是被會眾人嘲笑。
可從老者的口中說出,卻很是理所應當。
“等等。”老者揉揉昏花的老眼:“可是老夫看錯了?一個連陣道都沒入的小丫頭片子,敢衝進問心陣去救人?”
說話間,天空瞬間炸響一道驚雷,連飛瀑也被生生劈成兩截。
這……這真是太離譜了!
老者俯下身,撿起那杯潑了的茶。
他倒要親自去看看,老靈君從哪找來的兩個小兔崽子,連他的陣都不放在眼裡!
第38章
從幻境中出來, 虞穗穗發現門口圍了一大群人,不止先前的三位。
她能隱隱感知到,新來的人都是高手——放在天照門, 怎麼說也得是個堂主或長老的水平。
於是她就明白了,這些人定是學府的教習們。
不得不說,能讓主角團扎堆待著的地方就是不一樣, 虞穗穗感到了濃濃的門派愛, 她才剛從幻境裡出來, 便有醫修來為她搭脈, 還有音修在旁彈奏著舒緩心神的樂曲。
“你們不是說,問心陣沒有太大危險嗎?”
為謝容景檢查身體的那名醫修不悅地皺眉。
“學生腿都被砍了這麼深一刀,來來來,你們自己來看看。”
醫修是個小個子,訓起人來卻中氣十足, 三言兩語將在場的陣修罵了個狗血淋頭。
“虧你們還是學陣的, 問心陣沒研究明白就敢開放給學生?現在倒好, 一個入學測試就把人弄成這個樣子。”
陣修們大眼瞪小眼。
實際上, 他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先前也有學生通不過問心陣, 可若是卡在裡面久了,陣便會自動將他們吐出來。
……雖然這個形容不太禮貌,但事實的確是如此。怎麼都過不去的人,會被問心陣嫌棄地拋出老遠。
一般來說,除非是進入他人的幻境, 否則都不會有事。
陣修們試著和醫修講道理:“何醫修,按理說……每個人在自己的幻境裡都是安全的……”
何醫修完全就是不講道理:“那你們告訴我,他的腿怎麼傷的?難不成是我傷的?”
陣修們:……
學府的陣修大多是一群沉迷研究各種陣法的死宅,道理講不通, 聲音也沒人家大,隻能唯唯諾諾地點頭認錯。
在童雙的悄聲介紹下,虞穗穗明白了,這位何醫修便是學府校醫院的護士長。
除了養病的醫仙,學府裡最厲害的醫修便是她。
何芷青六重半,脾氣和身高成反比,就連很多比她高階的修士都怕她,她罵罵咧咧幫謝容景上完藥,連他這個傷病員也一起兇了一頓。
“要我說,你們這些新生最該上的就是醫修課。”
何芷青沒好氣道:“這麼深一道口子,連處理都不處理就這樣走了一路,腿是不想要了嗎?好在砍你的那把刀上沒毒……笑什麼笑?”
謝容景似是察覺不到疼痛般,他笑得愉悅極了,長睫如蝶翼輕輕顫動。
大小姐沒有騙自己。
她真的不恨他。
也沒有要離開他。
謝容景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的這份喜悅,他太開心了,見虞穗穗看向他這裡,眼角的微笑立刻轉化成濃鬱的喜意。
……他到底有沒有痛覺?
虞穗穗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她慢吞吞地看看大反派的臉,又看看大反派的腿。
對方今天穿的是淺淺的煙藍色,血跡在衣袍上分外惹眼,看著都疼。
她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疼嗎?”
謝容景聞言,笑容微微一怔。
少女臉上帶著淡淡的關心,這讓習慣了遮掩傷口的他有些束手無措。
“……有一點點。”
大反派道。
緊接著,他便發現——大小姐的擔心程度肉眼可見的上漲。
她憂慮地望著上藥的何醫修:“他的腿有沒有事?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何芷青想說區區外傷而已,普通的低重醫修都能治好,但見虞穗穗態度溫和,她又是個不愛為難女學生的,當即點點頭。
“沒什麼大問題,睡一覺明天再來上次藥就好了。”
虞穗穗這才放下心來,笑得甜甜:“謝謝何醫修!”
謝容景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他似乎有了些許明悟。
先前他不喜歡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但若是這樣會得到大小姐更多的目光……
謝容景想,以後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送走了幾位學生,教習們紛紛散去,問心陣門前又變得空空蕩蕩。
但還有四個人留在原地。
其中一位是陣修教習,另外三位則是兩男一女三名成年修士。
“聽張帆的意思,那個小魔族似乎沒有通過問心陣。”
張帆便是陣修教習的全名,而說話之人是一名滿臉絡腮胡的男修,背後背著一把大砍刀。
“也不算是沒通過。”陣修道:“隻是……通過的方式似乎和其他人不太像。”
“那就還是比較特殊。”那位女教習說:“學府內有這麼多弟子,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得再試他一試。”
這些人正是虞穗穗和謝容景未來的教習們。
絡腮胡是刀修教習,姓陳;
看起來有些嚴肅的女修是符修教習,姓溫;
還有一位沒什麼存在感的男修則是靈修教習,姓金。
得知要帶的學生在問心陣中出了岔子,他們幾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來到了現場。
“有什麼好試的,大大方方去找他不就行了。”刀修教習粗聲粗氣道:“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是或不是一問便知。”
符修教習白了他一眼,並沒有理他:“你們覺得怎麼試最好?”
刀修:“我覺得——”
“你閉嘴。”
符修隨手對刀修丟了道咒,而後又像是無事發生那樣接著問道:
“怎樣才能既可窺見人品,又不會被其發現?”
“世間惡事,乃驕奢淫逸為首。”沒什麼存在感的靈修教習插嘴:“我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有道理。”符修贊道:“不愧是你,花花腸子就是多。”
靈修:……
“這個叫謝容景的學生,曾經在天照門呆過一段時日。”
符修教習想了想:“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他並不是一個驕橫的人。”
陣修教習點點頭:“沒錯,他也不奢侈。”
靈修教習:“也不……不放蕩。”
就差最後一個了!
教習們互相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莫非,這位魔族之所以如此乖巧,是覺得天照門那位小姑娘長得好看,所以才一直跟著人家?
“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