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我無意間看到他和大姐的書信來往。
若不是他在我生產那日,不顧我的苦苦哀求,也不願讓大夫進來給我診治,我也不至於慘死。
當時,甚至連侯夫人都看不下去,勸他男女大防哪裡比妻子孩子重要。
可他卻堅持不讓大夫進門,我隻能大著肚子苦苦求他。
可他卻說。
「阿茹,再忍忍,再忍忍。
「等生了就不痛了。」
那時,朱承允隔著房門透過來溫柔的話語,在我眼裡卻是閻王的催命符。
半個時辰後,我不甘心地垂下的手。
一屍兩命。
後來啊,我想。
當時他猶豫著,不讓大夫進來,許是想著我若死了。
姐姐便能做他的正妻了吧?
11
而四叔四嬸,就是我的希望。
四嬸看我固執地看著她,和四叔對視了一眼後,隻能點頭。
Advertisement
她說,若是母親果真不顧及我們的母女情分,若是世子的心上人果真是大姐,他們便成全我。
沒得進了世子府,與世子做一對怨偶。
12
晚上,母親在大家睡下後便來了我院子。
我正睡得香甜,隻覺身上忽然一冷。
猛然睜開眼睛,卻見被子已然被母親掀翻在地。
「起來,你給出去我跪下!」
我頓了一下,沉默著跪到了屋檐外冰冷的青石板上。
母親手裡拿著戒尺指著我,似乎我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好啊,我讓你欺負姐姐!
「我讓你讓姐姐丟臉Ţü⁾!」
戒尺一下下地打在我的手上,後背上。
「砰砰」的聲音在空曠的廊下聽起來清晰無比。
我看到屋內一片裙角轉了個圈,又被扯了回去。
母親手裡的戒尺依然一下下地落了下來。
「你就是見不得你姐姐好是不是?你為什麼要在那麼多人的面前讓你姐姐丟臉?
「你明知道你姐姐心儀世子,你明明知道你姐姐已經很苦了,可你為什麼……」
雖然我一直知道母親心裡沒我,但此時的我,還是痛得生不如死。
「我說我沒有推姐姐,你信嗎?」
母親手裡的戒尺一頓,繼而又大力拍到了我背上。
比巴掌還厚的戒尺結結實實地捶在背上,我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我閉了閉眼睛,再次睜眼時,眼裡卻再無半點對她的孺慕之情。
我冷冷道。
「可是明明和我有婚約的是世子!
「是她不知廉恥愛上妹夫!
「是你明知道世子是我的未婚夫,而你為了一個賢良繼母的名聲,想要犧牲我的幸福來成全你自私可笑的名聲!
「是你為了那可笑的名聲從小到大隻知道委屈我來成全姐姐!
「我最喜歡的女夫子你要我讓給姐姐,外祖送我的漂亮裙子,你問都不問一聲就全部拿去給了姐姐,反過來你還說我不懂事不謙讓不聽話不知道心疼你!」
母親看著我冷淡的眼神,手裡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後退一步。
我冷笑著繼續道:「委屈了我這麼多年還不夠,如今你還想讓我把丈夫也讓給她,既然如此,你生我下來幹什麼?既然不在意我,為什麼還要當我的母親?
「你生我下來的時候,你問過我嗎?」
「啪」的一聲,我的臉頰劇痛。
母親滿眼失望地看著我。
「是你自己事事要和你姐姐爭長短!是你小心眼記仇,一點小玩意兒都不願和姐姐分享你還怪我?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今晚回去差點跳湖自盡?
「你難道真的要欺負死你姐姐,你才甘心嗎?!!
「阿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哐當」一聲,手裡的戒尺被母親一把丟到了地上。
「跪在廊下!今晚你給我好好地反省,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起來!
「聽到沒有?」
說完,母親甩袖離開。
下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但是她忘了,這裡不是她的主院。
而是四嬸的院子。
四嬸沉默著將我扶了起來,給我披上厚厚的衣裳,又將一個湯婆子塞到了我懷裡這才心疼地給我上藥。
四嬸見我不說話,上藥的手一頓,嘆了口氣朝外道:「進來吧!」
一婢子進來,憐憫地看了我一眼福了福道。
「世子一個時辰之前來的主院,現在剛走。」
我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道。
「她明明知道天寒地凍的,若是我真的跪一個晚上,不說膝蓋毀了,隻怕身子骨也承受不住。
「她是想讓我生病,毀了我。
「這樣,嫁入侯府的人,就可以換成她的阿雅了。」
我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殷切地看向四嬸。
「四嬸,我當您女兒吧?好不好?」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嫁入侯府,我可以成全阿雅。
如果,要有一個人過繼給四叔四嬸,我希望那個人。
是我。
13
第二日,我發起了高熱。
可四嬸和我說朱承允過來的時候,我還是披著厚厚的披風到了花廳。
我想和他說,我成全他與大姐。
這一世,他也不用再費盡心思地讓我騰出位置,讓大姐上位了。
可我才剛踏入花廳,便衝過來一人,他死死鉗著我的手腕。
咬牙切齒道。
「如今你讓阿雅丟光了臉面,你暢快了?
「是不是真的你阿姊死了你才能開心?嗯?
「她已經這麼艱難地活著了,你為何還這麼惡毒?這麼容不下她?」
朱承允說完,狠狠甩開我,轉身便要離去。
我發著高熱本就渾身無力,此時更是一頭撞到了柱子,眼冒金星。
「你等等!」
我伸手抹了把額頭,手裡忽然一摸殷紅。
男人轉身,居高臨下地睇著我,眼裡滿是厭惡。
14
其實前世,我和朱承允成婚前說的話不超過五句。
我恪守禮節,從不行差踏錯一步。
因為我和南宮雅不同,她母親為了她難產而死。
而我有母親,卻似孤兒一般在這大宅子活了十多年。
前世,我一輩子都在肖想母女親情,夫妻情分。
如今,我釋然了。
情深緣淺,一切皆是定數。
15
我從掏出帕仔細的擦幹血跡。
想到出門前四嬸不放心一定要陪著我來,總算被我推卻。
想到她讓我一定早早回去,不可過多逗留。
我想,我如今也是有人惦記的人了,我要愛護自己才是。
我上前幾步,在朱承允面前站定。
他眉頭又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呵。
皺你娘!
「啪啪!」
我狠狠地甩了朱承允兩巴掌。
他撫著臉,愕然地看著我。
我隻恨今日我發著高熱,手的力氣不夠,不然我定狠狠再多踹幾腳。
我道。
「和你有婚約的是我,你們背著我次次互訴衷腸,不要臉的是你,是她南宮雅!」
朱承允眼睛一瞪,我繼續道。
「是我讓她丟臉了?是我推她了?是我害得她要尋死覓活了?明明就是她南宮雅自導自演,你這蠢貨還真信?這智商這能力,哼,若不是你從你娘的肚子裡爬出來,就以你這心智早就見鬼去了!
「她說她日子過得艱難,那她沒有和你說,自小我便一個人睡,她卻日日有我母親相伴,吃的用的我都是剩下的,就連我娘也把她放在心尖兒上?
「她南宮雅若是真的知道廉恥,何至於搶自己的妹夫?何至於在你這個妹夫跟前說我的不是?你還真就信了?覺得我惡毒?
「我看你們根本就是烏龜配王八,王八配綠豆,你……」
還沒說完的我,被兩個衝進來的婢子給架了出去。
我看到面色漲紅、雙手握拳的朱承允氣得胸膛起伏,恨不得上前來撕了我。
16
我生病了。
而且來勢洶洶。
持續三日的高燒,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一次迷迷糊糊間,我似乎看到母親靜靜坐在床頭垂淚。
我隻看了一眼,便閉上了眼睛。
怎麼可能呢?她自小便恨不得將我使勁地踩入泥裡,如今看到我這樣,應該高興才是。
她的阿雅,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17
半個月ƭű̂ₑ後,我才在一個夜裡清醒了過來。
四嬸說,嫁入侯府的人,改成了阿雅。
而且怕我的身子骨真的撐不過去,反而會耽誤了兩家的婚事,所以他們的婚約提前了。
婚期就在明天。
四嬸輕柔地將我額前的碎發撥到腦後。
「阿茹,當我的女兒吧。
「好不好?」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18
姐姐結婚的這天,我和四叔四嬸收拾好東西出了門。
四嬸說,四叔外放江南,正好路途遙遠,便提早出發的好。
我將烏發利落地束在腦後,做男子裝扮。
前一世我被困在京城一世,一直到死,我都不曾見過外頭的風景。
如今,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啦!
遠處鑼鼓嗩吶震天,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越來越近。
我與四叔四嬸,哦不。
我已經過繼到了四叔四嬸的名下,我現在,是他們的女兒了。
我與爹娘齊齊翻身上馬。
與穿著大紅喜服的朱承允擦身而過時,我看到他愕然轉頭,朝我看來。
爹娘仗著騎術比我好,早已經甩開了我一大截。
我心裡一急,狠狠一拍馬背追了上去。
19
一路上,我和爹娘遊山玩水。
等到了江南時,已經是兩月以後。
這一路上我從剛開始的處處不習慣到後來甚至可以自己用彈弓打鳥吃,我玩得不亦樂乎。
等到了江南時,我原本白皙的膚色早已黑了幾個度。
不過原本羸弱的身子骨也結實了很多,甚至手臂上似乎還能摸到肌肉。
我娘怕我玩野了,便拘著我在府裡做女紅。
哪知那日我將給娘做好的裙子送去給她,卻見她正與我爹爹偷偷摸摸地往府外行去。
我大驚,尾隨兩人而去。
卻見兩人上了湖邊花Ŧŭ̀₄船,船娘子端上好酒好菜伺候著,兩人親親熱熱渾然忘我。
我雙眼通紅地隨著花船追了幾步,卻被裙角絆了一下撲倒在地。
正當我泄憤般地捶打著地面時,面前卻停著一雙青布鞋,面容俊秀的書生關心地看著我:「小娘子你可還好?」
我搖頭,不好。
大大的不好。
但我出來得急,並沒有帶銀錢,書生便身上掏了許久,才掏出幾個銅板出來借給我。
花酒是吃不成了,但租船還是可以的。
我隨意指了一艘小船,讓老媪隨我去追人,哪知書生也跟了上來。
見我看他,他隻是輕咳一聲道:「那個,今晚夜色不錯。」
我沒有闲心理他,將手裡最後一枚銅板塞到了撐船的老媪手裡,命她再快些。
湖上船隻極多,等追到我爹娘時兩人已經酒足飯飽準備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