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娜索瞪大了眼睛,低聲道:「公主對端王仍…」
「不。」我反駁道:「我隻是想通罷了。」
「公主想通了什麼?」
我想通,柳拂如進宮,是遲早的事,我做的,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陛下賜我的無邊自由,正是他所夢寐以求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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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趙泠越時,已經是賞雪宴上了。
陛下身體不好,宴會並沒有露面,作為皇宮未來的女主人,我協同太後一起,將宴會辦的十分熱鬧。
太後並非陛下親生母親,而是三王爺之母,三王爺早在陛下登基之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坊間關於這位三王爺更是傳聞無數。
可想而知,這位太後對陛下,對我,是懷著怎樣滔天的敵意。
偏陛下已經是這天下的統治者,太後也無可奈何,於是我們之間的相處,便是冷淡至極。
「母後不是不喜熱鬧嗎?怎麼又肯出來了。」陛下的胞妹明月公主抱怨道。
我望了一眼她纏在我手臂上的纖纖玉手,笑道:「許是今年冬天太長太冷了,太後娘娘也按耐不住想要出來透透氣吧。」
明月公主點點頭,又驚訝的指著我頭上的簪子:「這是皇兄贈予公主的嗎?」
我摸了摸那個樣式簡單的祥雲簪,適時露出了一副羞澀的模樣。
「皇兄對公主,確實是情根深種。」明月公主感嘆道:「公主有所不知,這祥雲簪乃是我母妃與父皇的定情之物,珍貴異常,皇兄平日裡都舍不得拿出來讓我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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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滯一瞬。
如此珍貴的東西,卻在第一次見面,就贈予了我。
我真是搞不懂陛下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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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端王忽然出現,對著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我環顧四周,人們此時正在欣賞歌舞,並無人注意此地。
「公主與兩年前相比,不同了許多。」端王眉眼間籠罩著淡淡陰鬱,曾經明亮的眼裡如今是一片晦暗。
我無心探究,隻打著哈哈道:「人都會變,端王不也是嗎。」
端王輕淺一笑,又道:「當年事態緊急,不辭而別,公主可曾收到格桑花?」
「不曾。」我反問:「殿下怎麼有空掛念這微不足道的小事?」
ţú₇「受人之託,自然忠人之事。」端王眼眸沉靜,卻無禮的直直望著我。
我心跳微快,隻好避過身去:「端王若是無事,還請回去吧。」
「多謝公主當日的成全。」趙泠越深深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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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些酒,假裝頭痛提前離席了。
剛離開御花園,一位容顏俏麗的女子忽的出現。
「小女拂如,拜見三公主。」她身形嬌小,嗓音甜美,是個典型的柔婉中原女子。
「不必多禮。」我打量著那個人的意中人,不免生出幾分好奇。
她膚色白皙,一雙大眼睛水靈水靈,又穿著素靜,十分惹人憐愛。
「方才見公主與端王殿下相談甚歡,很是和諧,拂如知曉你們相識甚早,不敢打擾殿下公主敘舊,這才冒昧攔下公主,請公主莫要見怪。」柳拂如態度不卑不亢,隻是這說出的話,不怎麼中聽了。
「公主不過與端王殿下交談幾句,何來相談甚歡?」娜索微帶怒意:「柳小姐可莫要無中生有,說這招人臆想的話。」
我給了娜索一個「好樣的」眼神,娜索回了我一個「小事情」。
「是拂如不知分寸。」柳拂如嘆了口氣,狀似不適:「拂如病了數月,頭腦有些不靈敏了,這才說錯了話,公主莫怪。」
我笑道:「那柳小姐需不需要御醫診治,宮裡妙手回春的御醫倒是不缺。」
有病看病,別來找我,自己抱著我的未來夫君哭哭啼啼,有臉說我相談甚歡?
「啊。」她忽然捂住嘴,驚訝道:「這簪子…」
我心中無感,隻靜靜的看她。
「這簪子好生眼熟…」柳拂如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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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吟吟的說:「這是陛下贈予我的,柳姑娘也喜歡?」
喜歡去找陛下要吧別難為我了我頭真的開始有點痛!
「不…」柳拂如勉強笑道:「陛下與您情比金堅,實在…惹人羨慕。」
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似作假,我有些不自在的攏了攏簪子。
說到底,人家兩個才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不是?若不是我佔了個西北烏木三公主的名頭,今天這簪子,就該插在她腦袋上了。
「今天冒昧打擾公主,其實是來道謝的。」柳拂如望著我,十分誠懇道:「陛下已經下旨,解除了我與端王的婚約,不論以後拂如嫁給誰,拂如都會永遠感激您的。」
我看著她欣喜的神情,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了。
「你就這麼討厭端王嗎?」
柳拂如眼裡的驚慌一閃而過,終是歸於平靜:「他身份特殊,況且他為了心上人…」
我聽不下去了,提起裙擺便徑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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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傳,端王愛慕柳小姐,冒著鵝毛大雪連著跪兩天,隻是想為她求一個入宮伴君的機會,還來謝謝我替柳拂如說話。
可柳拂如呢?她為終於不用嫁給他而欣喜。
她甚至說,不論嫁誰,都會感激我。
從始至終,她打心底裡看不上趙泠越。
那些官眷太太、高門貴女,全都對他嗤之以鼻。
我不明白,驕傲又善良的小王子,怎麼會人人厭棄呢?
為什麼?就因為他身上流著胡人的血嗎?難道這也是他的錯嗎?
35
陛下病的很突然。
寢宮裡頭燒了許多火爐,溫暖如春,陛下卻不停的冷顫,肌膚都是冰涼的。
太醫與宮女們魚貫而出,偌大的寢殿裡十分靜謐。
「小朗,我頭痛…好痛…」陛下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之間,竟叫出如此親密的小小名。
我老臉微紅,伸出手去撫摸他的太陽穴:「陛下,我替你按按吧?」
他睜開眼睛,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竟蓄滿了澄澈的淚水,滿滿當當的,浸湿了睫毛。
看著…好像有點可憐…
他迷惘又困惑的望著我,似乎在辨認我是誰。
我手下不停,努力的做著按摩的活兒。
「是小朗…」陛下閉上眼睛,有極淺的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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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太後娘娘、三公主,陛下病的奇怪,恐有邪祟入侵龍體,臣夜觀天象,紫微星黯淡,實為大禍。」一個白胡子老頭面色凝重,如是說道。
我心中一緊,娜索悄悄告訴我,這個人是欽天監的司天監叫吳連,相當於我們那兒的天師。
什麼狗屁司天監,不就是神棍嗎。
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太後聽聞,慢悠悠的瞥了我一眼:「吳大人,那你說,這邪祟該如何化解啊?」
「需得由天府星誠拜上天,以修福祉來化解。」
不是,你們都看我幹嘛?
「公主,天府星就是皇後主星!」
幹,我就知道準沒我好事。
「既然如此,那便有勞三公主了,希望陛下能盡快好起來,否則婚期該延遲了,這可是大事。」
「是,太後娘娘。」我恭敬行禮,目送太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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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白馬寺祈福就這樣被提上了日程。
「公主,我覺得好奇怪啊。」娜索絮絮叨叨的:「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是又說不上來。」
宮女替我梳著頭,我從鏡子裡看著她,她的眼裡滿是悲傷。
「你怎麼了?」我輕聲問道。
「公主恕罪。」小丫頭急急忙忙跪下來,邊磕頭邊帶著一點哭腔說:「陛下曾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很擔心陛下。」
「起來吧。」我嘆了口氣:「陛下怎麼救的你?」
「奴婢曾負責陛下賞雪景時酒水事宜,奴婢一時慌忙,忘記了熱酒水,陛下喝了冷酒,卻也沒有張揚,即便隔日沾染了風寒,陛下不曾責怪任何人,天子寬容仁慈,宮裡許多人都受過天子恩惠。」
我心中微動,忽的想起了一句我在中原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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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奇怪的感覺?」我拉出小匣子,捧著那朵格桑花,仔細的清掃著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
「公主~」娜索不贊成的看著我:「這花…」
我低低道:「你看,這朵花,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格桑,它的顏色真多。」
「是,可是公主每日都要…」
「沒有可是。」我深呼一口氣:「隻是一朵花罷了,沒人會知道的。」
沒有人知道的。
39
此次前往白馬寺祈福,由陸重陸將軍護送。
陸將軍做事風格高調,直接大手一揮派人將白馬寺圍得鐵桶一般,將裡面的香客和尚全趕了出來。
我心裡給陸重豎了一根手指。(大拇指
「公主殿下,裡面安全,請吧。」吳神棍撫摸著一把白胡子,率先踏了進去。
喂,有你哎,怎麼就安全了?
「殿下,您隻需要在這裡跪足一夜,紫微星必然會有所感應的,陛下一定會好起來的。」
???欺負我沒文化,原理也懶得跟我講了??
我忿忿點頭,跪在了蒲團上。
「這裡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公主的,臣等在寺外守候公主殿下。」
天色很快暗沉下來。
高大肅穆的佛,沉默壓抑的俯視眾生。
有嗚嗚的風吹來吹去,門窗發出哗啦哗啦的聲音。
我聽的有些膽戰心驚,隻好閉上眼睛默念:「陛下,快好起來吧陛下…你不在,我好怕…」
「呵…」
我警惕的轉過身去。
昏暗的燈光下,趙泠越慵懶的靠在門上,笑的十分開懷。
」你怎麼進來的?」我瞪著他。
趙泠越道:「某人看似聰明,實則蠢笨,這麼明顯的陷阱,還往裡頭鑽,本王實在看不下去了,來救你了。」
我心跳飛快,手腳冰涼:「你這話何意?」
「我說。」趙泠越低笑,聲音像來自地獄的惡鬼:「你死到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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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密道的?」我戳了戳趙泠越的後背。
狹小詭異的密道裡,我的話竟然傳出陣陣回音。
我很沒出息的瑟縮了一下,恰好此時趙泠越忽的轉過身來。
「噓…」趙泠越緊緊蹙眉按住我,仔細聆聽著頭頂上的動靜。
我與他靠的十分近,甚至能聽見他的心跳正一下一下,越來越快的跳動著。
他手裡的燈盞搖曳出朦朧的燭光,為他俊秀的側顏更添一層神秘美感。
我忽然想起那天夜裡,他曾躺在我的身下,長長的睫毛,曾拂過我的唇。
「你怎麼臉這麼紅?」他低下頭來,輕聲問道。
我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烏黑的眼眸仿佛盛滿了星星,亮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