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那語氣竟讓我聽出點意味深長的意思。
12
周哥急急忙忙打電話給我,說有個老板在俱樂部的酒吧包場辦 Party,但有個鋼管舞演員臨時出了點事情,問我能不能頂上。
一般來說,周一到周五我是不跳的,因為平常我的課業也不算輕松,再做這種需要熬夜的兼職,我怕自己精力會不夠。
但周哥一直很照顧我,之前小林總的事情也幫了我很多。
現在他主辦的活動臨時出了狀況,我實在沒好意思拒絕。
小林總的事,說起來我也真是挺幸運的。
那天晚上打了他之後,我本來還擔心他會繼續找我的麻煩,沒想到那之後他竟再也沒來過。
後來,周哥從別的客人那裡聽說,小林總他爸知道他做的事情之後嫌他太丟臉,一怒之下把他丟國外去了。
我也就這樣躲過一劫。
Party 的這天晚上,我像以往每一次上班一樣趕到「Silencio」,跳完,回後臺換衣服。
沒想到周哥已經在休息室裡等著我,訕訕地說:「小杜啊,老板讓你去喝幾杯……」
我皺了皺眉,朝他看去。
周哥:「就是之前想點你去地下四樓的那個,他說你上次沒有給他面子,這次無論如何都得去陪他喝幾杯。」
我面無表情地說:「隻喝酒嗎?」
周哥道:「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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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說:「不好意思啊,我也沒想到這麼久了他還記得你。哥也是沒辦法,他們這樣的人我們都得罪不起,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拂人家面子……」
大家都不容易,在這裡被人惦記上,隻能怪自己倒霉。
我跟周哥去了。
一進包廂,那個被眾人稱作「李總」的人就讓我伏在他腳邊跪下,挑起我的下巴說:「怎麼這麼久才來?先自罰三杯吧。」
我沒說什麼,仰頭把旁邊託盤裡的三杯酒都喝盡了。
「乖。」
李總用拇指蹭了蹭我的臉,我躲了一下,他也沒說什麼,隻是笑。
「好了,在旁邊陪著我吧。」
之後,包廂裡的幾個 Alpha 聊起來,李總時不時地給我遞一杯酒,我喝完了,就會獎勵似的摸摸我的頭,就像對待寵物一樣。
我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暈暈乎乎的時候,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扎進了我的胳膊,我拼命地掙扎起來,很快,便有人拍了拍我的臉。
我這才發現包廂裡已經空了,隻剩下李總一個人。
他坐在沙發上,手裡的鞭子折了幾道,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突然感到發熱,血液連同信息素巖漿般地在身體裡沸騰,呼吸和心跳都急促起來。
「難受嗎?」李總的聲音很冷,自帶上位者的壓迫。
我忍不住扯了扯衣領,咬牙道:「你給我注射了什麼?」
「也沒有什麼,」李總笑道,「幫你催發催發易感期。」
說完,他在我手腕上套上了一個抑制手環。
我知道,兩個 Alpha 之間要發生關系的話,手環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沒有手環的抑制作用,那麼信息素相互排斥的兩個 Alpha 一定會先打起來。
「你!」我渾身無力,咬了咬牙,憤怒地瞪著他,「俱樂部不允許使用這樣的違禁藥物…….」
李總揚起鞭子,在我身上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
「啪」的一聲。
「那又怎樣?」
緊接著,又拿出一節軟繩,繞過我的脖子,在我的胸前交叉打結,穿過我的腋下,把我的兩隻手反綁在了身後。
「看看自己吧。」
包間的角落裡竟然還有一面鏡子。
李總收緊了我身後的繩結,我被迫看著鏡中跪著的、被五花大綁的自己,難堪地閉上了眼睛。
「不好看嗎?」李總命令道,「睜開眼。」
我的意志力正因被動激發的易感期飛速潰散。
信息素雖然被手環抑制住沒有向外散發,但在身體裡面,它仍在翻滾。
好熱……
我慢慢地把臉貼在了冰涼的地面。
李總在我身邊蹲下,挑起我的下巴說:「要不要求我?我可以讓你舒服——」
「砰!」
就在這個時候,包廂門猛地被人推開。
13
柯止言和另一個男人帶著幾個警察闖了進來。
李總見狀,立刻慌了:「柯總,就這麼點小事,你怎麼還報警了?」
那個被叫作柯總的男人冷笑一聲:「李總,俱樂部的規矩你不會不知道吧?違禁藥物,我這裡是不歡迎的。」
李總被警察帶走。
昏沉中,我聽見柯止言叫那個被稱作「柯總」的人為「哥」,但我實在沒力氣多想,之後連自己怎麼被送進的醫院都不知道。
因為是被違禁藥物強行催發,這一次的易感期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來得要兇。
退熱的針劑不起作用,信息素的過度堆積以及紊亂引起的情熱幾乎令我感到疼痛。
我被戴上了止咬器,手上的抑制手環被調到最高檔依然瘋狂報警。
我需要…….
瘋狂地需要發泄欲望。
「這,」醫生為難地說,「他有 Omega 嗎?」
柯止言搖頭,問:「一定要 Omega 嗎?」
醫生聞言一愣。
「Alpha 可以嗎?」
「那你的手環一定要全程保持最高檔,不能摘。他的話,因為要發散信息素,最好不要戴。」
「好。」
「他不戴手環,你可能會因為他的信息素感到很不舒服。」
「沒關系,我知道了。」
醫生離開後,我被柯止言從床上扶起。
我渾身是汗地靠在他懷裡,在激烈的心跳中聽見他說:「學長,你願意讓我幫你嗎?」
我根本沒有辦法思考,也完全忘記了這個時候我應該是 Mute,而不是他的學長,不是杜予安。
汗水模糊了眼睛。
我眯了眯眼,在模糊的視野中伸手摸上柯止言的臉,呢喃一聲:「阿馳。」
柯止言神色微冷:「你看清楚,我不是阿馳。」
「阿馳。」而我的聲音已經染上哭腔,「我好難受,阿馳,幫我。」
「我不是阿馳。」
我看著他開合的嘴唇,又混亂地改口:「柯止言……」
本能使我想要掀掉臉上的止咬器去吻他,可是止咬器是鎖住的,我解不開,隻能近乎痛苦地用止咬器去貼他的唇。
「柯止言。」
我又祈求地喊了一聲,柯止言忽然伸手到我的腦後摸索一陣。
「咔嚓」一聲輕響。
止咬器被他取下來。
我像是得救了,立刻摘下柯止言的眼鏡扔在一邊,迫不及待地吻住他。
唇舌相抵的那一刻,酥麻的感覺直蹿大腦。
空氣中,屬於我的信息素濃度不斷升高,升高,再升高。
柯止言一個人的抑制手環過濾程度很有限,他被高濃度的 Alpha 信息素刺激,如同暴怒的野獸,雙目赤紅地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撲倒在身下。
「阿馳!」我下意識地喊道。
柯止言的手收得更緊了些,我的喉結在他的虎口艱難滾動。
「學長,你再說一遍,我是誰?」
「柯止言。」
「再說一遍。」
「柯止言。」
「再認錯人的話,我會懲罰你。」
說完,柯止言俯身,揭開我後頸處的抑制貼,咬住了我的腺體。
我吃痛,不斷拍打他的後背,腳跟在床單上反復摩擦。
「這個牙印是誰咬的?」咬完後,柯止言用拇指摩挲著我的腺體。
我的眼角緩慢地滲出眼淚,茫然道:「是你……」
「誰?」
「阿馳。」
柯止言冷笑一聲,再一次咬上去,犬牙深深地刺進我的皮膚,如同好多年前那樣,唇齒間都染上血色。
……
信息素的挑動下,柯止言變得太兇了。
我承受不住地叫出聲音,在他身上抓撓出血痕,嗓子啞得完全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到最後我幾乎昏厥。
隻是強烈的易感期症狀反復來襲,我清醒的時間太少,與他糾纏的時間太多。
他的唇、他的手、他的牙齒,都在我身上留下數不清的痕跡。
厚重的窗簾拉著,黑夜與白天沒有區別。
我的世界忽然之間變得這麼小,這麼小。
小到隻有疼痛、快感,和將我們一同拉入深海的、仿佛永遠不會消失的漩渦。
小到隻有我和我的阿馳。
14
我是孤兒。
阿馳是在十歲那年來到我長大的那個孤兒院的。
他在八歲的時候與家人走失,繼而被拐賣。兩年之後,人販子窩點被搗毀,警察將他解救,因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的家人,因此把他送進了孤兒院。
阿馳不會說話。
警察說,人販子將他拐走,原本是打算把他賣掉的,可是他總是很不聽話,動輒對人拳打腳踢,有好幾次賣家都已經找好了,看見他這個樣子,最終還是沒有要他。
那對人販子是對夫妻,一開始還好吃好喝地養著他,後來發現他賣不出去,覺得自己白拐了個吃幹飯的拖油瓶,便開始虐待他。
第一次見到阿馳,他很瘦,身上很多傷,對人的防備心極重,而且也不會說話。
他的失語並非天生,是心因性的,醫生說是受了刺激導致,以後有可能好,也有可能不好,這很難說。
阿馳這個名字也不是他原本的名字。
他在人販子那裡受傷,撞到頭了,對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是很清楚。
那個時候我們院裡的沒有名字的孩子都跟院長姓,名字也都是院長來取。
院長姓杜,給我取名叫杜予安,後來給他取了名字,叫作杜予馳,聽上去就像我的弟弟一樣。
我和阿馳都不是那種特別會討人喜歡的孩子。
我的性格很無趣,而他如小獸般充滿攻擊性。
以前,所有孩子一起玩耍玩遊戲時,我喜歡一個人坐在天臺上看書,哪怕是聽著其他人的笑聲發呆也好。
直到阿馳來了,他也看上了我的秘密基地,我們便兩個各自佔據天臺的一角,誰也不打擾誰。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很特別的經歷,有的就隻是炎熱午後的一縷清風。
抓也抓不住,但那種舒服的感覺,總能在記憶裡停留很久。
記得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把從志願者姐姐那裡分來的巧克力掰了一半給他。
他遲疑了很久,不敢拿。
我率先把另一塊含進嘴裡,告訴他很甜,很好吃,他這才伸手接過去咬了一小口,之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嘴裡。
我想起常來探望他的警察在跟院長聊天時說起過,人販子以前會故意拿摻了玻璃碴的飯菜給他吃,這導致他對別人的主動示好很警惕,總擔心別人要捉弄他。
我突然對他心疼起來,摸了摸他的頭,說,阿馳,我們做朋友吧。
他眨巴著眼睛看我,在那一個瞬間終於流露出一種與他年紀相符的天真。
他「啊」了幾聲,竭盡全力想回答什麼,最終還是難堪地閉上。
我蹲在他身前,柔聲說,沒關系啊,我們去學手語,以後就能聊天了。
他的眼中湧現眼淚,沒一會兒就大顆大顆地滴落,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意識到,雖然他防備心重,但其實內心還是渴望有朋友的。
恰巧,笨拙無趣如我,亦如是。
15
在很多年的時間裡,我和阿馳幾乎形影不離。
他特別喜歡黏著我,就連我在學校裡交到了新朋友都會覺得不高興,要我再三保證他永遠是最重要的那一個,才會被哄好。
讀高一的時候,阿馳分化成為 Alpha,此後身高和力量猛漲,沒幾個月就比我高出近半個頭。
但是我已經快要十八了,還是沒有分化的跡象。
第二性別的分化理論上是以十八歲為最後期限,但其實絕大部分的 Alpha 和 Omega 在十五六的時候就會發育腺體,像我這樣快到十八歲還沒有發育的,多半就是 Beta。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會正好在十八歲生日那天分化成 Alpha。
說實話,我有點沮喪。
在阿馳分化之前,我沒有想太多,也無所謂性別,但阿馳分化之後,我突然就有點希望自己是 Omega 了。
我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
阿馳把我當作哥哥,可是我卻對他有了非分之想。
我想,這也許是因為我們走得太近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嘛,在感情上產生一些錯誤認知,很正常,還可以糾正。
於是我開始試圖和阿馳保持距離。
夜裡他習慣性地要我和擠一張床的時候,我會把他推開,告訴他,我們現在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
阿馳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直接橫過手臂把我向後一攬,讓我跟他一起躺了下去。
推他的手,他無動於衷。
我隻能說:「阿馳,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的,不僅會分開睡覺,也會分開生活。」
阿馳忽然一翻身把我壓在身下。
他的表情很生氣,迫於無法用言語表達,隻能皺眉盯著我看。
我轉開了頭,他強硬地扳過我的臉,片刻後,坐起身,無聲地打著手勢:【為什麼?】
我說:「就算是親兄弟也不會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阿馳倔強地:【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然而,少年人說「永遠」,終究還是太早、太狂妄。
那之後沒有多久,一輛豪車停在孤兒院門口,那上面下來的女人戴著名貴的飾品,身上飄著昂貴的香水味,她說她是阿馳的媽媽,要帶阿馳回家。
阿馳起初很抵觸,但最終還是在我的勸解下離開了。
離開前,他的犬齒在我的後頸處留下了永遠不會磨滅的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