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著頭，臉色在樹影裡晦暗不明。
好想哭。
不行，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江錦晟面前落淚。
江錦晟看我依然無動於衷，有些煩躁地摸了摸頭發，朝我怒吼：
「還不說話？周熙悅，你是結巴又不是啞巴！」
周圍的小跟班紛紛冷嘲熱諷：
「我見周熙悅第一眼，就覺得她看起來蠢蠢的。」
「晟哥，我看小鄉巴佬她不是小結巴，她是小傻瓜。」
「……」
無論他們的話語多麼惡毒，我依然安靜地看著地面，靜靜地聆聽著，沒有出聲反駁一句。
過了一會兒，江錦晟他們似乎是覺得我無趣，手指轉著籃球，嘻嘻哈哈地走了。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從口袋裡拿出紙巾，擦了擦快要落下的眼淚。
5
今天是顏嘉的十八歲生日。
江錦晟為了哄她開心，一個月前就派人布置聚會的場地，讓其變成顏嘉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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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嘉邀請了所有同年級的學生來參加她的生日聚會，尤其點名道姓讓我參加。
江錦晟早就幫我準備好了禮服，是一條粉絲的蕾絲裙，我覺得挺俗的。
但我衣櫃裡隻有更普通的 T 恤和牛仔褲，江錦晟還特別囑咐我，讓我穿上這條裙子，不要給江家丟臉。
於是我隻能硬著頭皮穿上了這條蕾絲裙，整個人都渾身不自在。
然而，等真正見到顏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整人的方式太高端了。
因為我和顏嘉的禮服很像，她穿著真正的高定粉色鑽石裙，映襯著我更像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果然，顏嘉一看到我，就故意大聲道：
「有些人啊，連別人的穿衣風格都要模仿，學人精吧！」
她的小跟班們都一臉嫌惡地看著我。
她摟著江錦晟的胳膊，撒嬌道：「錦晟哥哥，你覺得我好看還是那個小結巴好看呀？」
聞言，江錦晟摸了摸她的頭，頗為寵溺道：
「她是醜小鴨，你是白天鵝。」
顏嘉捂著嘴巴，嬌羞地笑了起來。
而我握緊了拳頭。
到了送禮物的環節，由於所有同學都把禮物放在了禮物區，因此顏嘉要按照順序一個個拆開。
我準備的禮物是一條手鏈，這是我花了幾個月的生活費買的，雖然和其他同學送的各種高奢比起來不算什麼，但送出來也勉強過得去。
結果，顏嘉拆完了全部禮物後，又提到了我的名字：
「小結巴，你難道沒有送我禮物嗎？」
我明明親手把禮物放在第一排的，結果我過去翻了一遍，發現並沒有我精心包裝過的那條手鏈。
顏嘉一臉不高興：「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居然敢不送我禮物？」
我立刻解釋：「我很早就放了，不信你可以查會場的監控……」
顏嘉還沒說話，江錦晟先一臉厭惡地看著我：「你的意思是嘉嘉冤枉你？」
我搖搖頭。
我本來還想解釋，但看著其他人鄙夷的樣子，突然感覺很無力。
反正江錦晟和顏嘉本來就是找茬，我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我的。
「禮物找到了！」
這時，身後的人突然遞出來一個印著我名字的禮物袋，裡面是一隻破舊的玩偶熊。
看到這隻玩偶熊，我瞳孔放大。
這是陪伴了我十年的玩偶熊，怎麼會在禮物袋裡！
而顏嘉很生氣，她朝我揮了揮拳頭，轉頭向江錦晟道：「錦晟哥，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她，她居然敢送我這麼破的禮物，明擺著瞧不起我！」
江錦晟先是安撫了一下顏嘉，拍了拍手，他的小跟班立刻遞給他一把鋒利的剪刀。
而江錦晟當著我的面，一刀一刀把玩偶熊剪碎，笑得惡劣：
「周熙悅，聽說今天也是你的十八歲生日，那就不為難你了，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呼吸急促，感覺心髒隨著玩偶熊一起被割成了碎片。
對啊，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可是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呢？
6
我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地，連自己什麼時候跑到大街上的都不知道。
等到清醒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
委屈、憤怒、無力……種種情緒在我心間起伏不定，我忍不住號啕大哭。
哭到我覺得自己眼睛都腫了的時候，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上面還有一包手帕紙。
我抬手看著手帕紙的主人。
江黎鳶穿著運動服，把我從長椅上拉了起來，難得溫柔：
「周熙悅，別哭了，我帶你回家。」
我抽抽噎噎：「我的玩具熊……沒了。」
江黎鳶沒聽清楚，她彎腰湊近我：
「什麼？能再說一遍嗎？」
我隻想把心裡的委屈發泄出來，因此把事情經過全部告訴了她。
還把手機裡，我小時候和玩偶熊的合照給她看。
江黎鳶沉默半晌，告訴我：
「知道了，先回家睡覺吧。」
聽到這句話，我才驚覺自己剛才是多麼幼稚，像是個放學後跟家長告狀，說別人欺負我的幼兒園小朋友。
而且，就算我跟她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知道，江黎鳶在江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覺得有點丟臉，於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江黎鳶身後。
7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天早上，我一醒來，便看見床頭櫃上多出來一隻一模一樣的玩偶熊。
旁邊還附著一張便條，上面寫著：【遲來的生日禮物】。
我整個人都蒙了一瞬，然後立刻抱著玩偶熊又哭又笑。
那種驚喜勁兒過了後，我才開始細想，這是誰送我的玩偶熊？
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張清冷的臉龐。
江黎鳶！
我立刻打開房門，想抱著玩偶熊去找她，結果江黎鳶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她又出去了？
正當我有些失望的時候，樓下兩個佣人闲聊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了出來。
「大小姐昨天那麼晚才回來，怎麼今天那麼早就出去了？」
「可能是不想見到大少爺吧，昨晚他們打電話的時候吵架了，我第一次見到大小姐這麼生氣的樣子。」
聽到江黎鳶的名字，我又止住腳步，打起精神，在樓梯口悄悄聽她們聊天。
我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不對的，可是我忍不住。
「今早聽司機說，大小姐昨晚大晚上的，讓他開車去各大商場，還特地一家店一家店地找，我還以為要買什麼貴重的物品呢，結果就帶回來一隻普通的玩偶熊。」
「大小姐自從出國以後，性子大變，也是可憐啊……」
得知江黎鳶在凌晨跑了大半個城市，就為了幫我買一隻一模一樣的玩偶熊後，我心情十分復雜。
「我突然記起來了，今天是那位的生日，大小姐大早上的是去祭拜了吧？」
「哪位？」
「二夫人啊！」
原來，今天是江黎鳶媽媽的忌日，那她心情一定很低落吧……
我回到房間裡，滿腦子都是江黎鳶蹙眉憂傷的模樣。
雖然我沒看過她難過的樣子，但是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我也跟著十分揪心。
書桌上的玻璃罐裡有著嶄新的，疊了一半的紙星星，我決定今天就把它疊滿，提前把這個禮物送給江黎鳶。
從上午一直疊到下午，我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感覺十分開心。
本來想拍個照給江黎鳶，我卻突然記起來我沒有她微信。
於是，我寫了張紙條，正面是我對她的留言：【希望江黎鳶能夠天天開心*^o^*。】
而反面則是一串英文字母，這是我的微信號。
我不好意思主動問她，想借這樣的方式加她微信。
把玻璃罐和紙條小心地放到江黎鳶的桌上後，我回到了房間。
沒過多久，我聽到了別墅外的汽車聲，難道是江黎鳶回來了？
而兩分鍾後，我的微信上彈出了一個好友申請，備注：江黎鳶。
我緊張地按了同意。
對面立刻發過來一張玻璃罐的照片，還發了個問號。
我思考了一下，回她：【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這是我親手疊的紙星星，很早就想送給你了～】
江黎鳶很快回復：【小事。】
似乎是覺得這樣太冷淡，她又接了一句：【紙星星很漂亮喔！】
我回了一個比心的可愛表情包。
雖然江黎鳶沒有再回復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仍然無比雀躍。
8
這天，我路過隔壁班教室時，突然發現了一張頗為熟悉的面孔。
江黎鳶坐在倒數第二排，她戴著金絲框眼鏡，正在記筆記，看起來很認真。
我第一次在學校裡見到她，忍不住盯了她一會兒。
江黎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轉過頭來。
看到我，她站起身，從教室後門走了出來。
江黎鳶主動道：「周熙悅，找我有什麼事嗎？」
其實並沒有什麼事，但我迎著她的目光，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我能跟你一起回家嗎？」
江黎鳶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當然可以呀。」
她思考了一下道：
「你們班的老師好像都比較會拖堂，你收拾好書包就來教室找我吧！」
我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臨近放學，班主任公布上次模考的成績。
我的成績一直都不是很好，被他單獨留了下來，一同留下來的還有江錦晟。
當然，他是作為對照組。
班主任先是誇了江錦晟一頓，又諷刺了我一番，他陰陽怪氣道：
「周熙悅，聽說你借住在江錦晟家裡，有這麼好的條件要好好利用起來啊。都說笨鳥先飛，我看你不僅笨，還不勤奮，難怪不僅比不過江錦晟，連普通學生都比不過！」
班主任訓斥了我半天，江錦晟終於開口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周熙悅，你成績這麼差，說出去也丟我們家的臉，本少爺就勉為其難幫你……」
他話還沒說完，教室的門就被敲了敲。
江黎鳶走了進來，她很有禮貌地對老師說道：「老師，能給我看看周熙悅模考的成績單嗎？」
班主任愣了一下，把成績單遞給了她。
江黎鳶簡單地掃了一眼，然後朝班主任笑了一下：
「她成績不算好，但也沒有差到要被老師單獨留下來的程度，老師您真是太敬業了。」
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班主任的臉色不是很好。
江黎鳶又扭頭，直視江錦晟，輕飄飄地拋下一句：
「周熙悅我會親自輔導的，不會讓她丟我們江家的臉的，哥你還是把時間分給你的小女友吧，聽說你倆最近在鬧分手啊。」
她拉著我離開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江錦晟臉色陰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