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傅清晏卻不認賬,反汙蔑那姑娘居心叵測,不知從哪個馬夫胯下搞大了肚子,竟想憑此嫁入侯府,簡直無恥。
姑娘是個烈性的,又羞又恨之下,懸梁自盡。
她父親憤怒不已,決心狀告傅清晏,哪料被武平侯反咬一口。
最後老先生被打了個半死不說,連功名都被革除了。
我聽到這裡,拳頭都攥緊了:「老先生父女也太可憐了!」
裴劍臣嘆了口氣:「當時我們好幾個兄弟,皆認為傅清晏品行卑劣,全與之劃清界限,不再往來。」
我驚呼:「皇城根下竟發生這種事?那位老先生不是國公府的人麼,怎地國公府沒有出面保他?」
裴劍臣冷笑:「那是因為,傅清晏攀上棵好大樹!」
公子喝了好幾口熱酒,接著給我講了件辛密。
當今皇帝年幼登基,太後臨朝稱制,要在世家子弟中擇優者入宮伴讀。
武平侯花了血力氣,將兒子傅清晏送進宮。
傅清晏很會討女人歡心,非常受太後寵愛。
從此後武平侯也平步青雲,在官場上無往不利。
我不由得皺眉,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想:「是不是太後和傅清晏?」
裴劍臣閉了閉眼,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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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聽到這種宮廷秘聞,我驚得久久不能回過神來,氣得拳頭砸下桌子:「老爺也真是的,怎麼就舍得把小姐送入這種虎狼窩子!哎,算了,當初老爺也是被武平侯逼迫……」
「你家老爺可不無辜!」裴劍臣冷不丁出聲。
「啊?」我有些怔住。
裴劍臣眉頭蹙起:「我也是侍奉在恩師巳元先生身邊,經恩師點撥,這才漸漸看清這裡邊的厲害關系。阿魚你可知,如今的金陵鹽運使,正是武平侯的老下屬!金陵乃富裕之地,鹽運使這樣的重要官職,向來是由太後娘娘親自任命,說不得就是傅清晏吹枕頭風的緣故。」
「你家趙老爺很會做生意,如今,他獨得整個州的鹽引,專營茶酒鹽鐵,從中獲取巨額利益,白花花的銀子源源不斷送入武平侯府。」
裴劍臣嘆了口氣:「這也正是當時武平侯為何定要娶你家小姐的緣故。」
聽完後,我渾身冷汗涔涔。
這些大人們貪得無厭,最後苦了的,隻有年幼的小姐!
這時,裴劍臣柔聲道:「阿魚,武平侯府並非洞天福地,和我走吧。」
我低下頭,雙手緊緊攥住杯子:「可是小姐怎麼辦?他會被武平侯父子吃得連渣都不剩。對不住公子,阿魚又辜負了你。」
我以為公子像上次一樣,又會失望生氣。
誰知他一笑,笑吟吟地望著我。
我被他看得臉紅心跳,忙低下頭:「怎麼了公子?」
裴劍臣握住我的手:「那我也不走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侯府。」
這次,我沒有推開,反握住他的手。
……
37
下午我回去的時候,小姐剛沐浴罷,正坐在西窗前的羅漢床上染指甲。
她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沒有半點往日的疲態,甚至還輕輕地哼歌。
放在從前,每次我收到公子的信,或者外出見公子,小姐總會氣惱,甚至還會打我,但這次她心情愉悅,甚至還多問了句:
「裴公子又來京城了?難得他中意你,你也不陪他多聊會兒。」
我洗了手走過去,看向簸箕裡鮮豔嫣紅的鳳仙花,笑著問:「大冬天的,這花哪兒來的?」
小姐莞爾淺笑:「三爺派人送來的。」
我一聽見這位三爺,就頭疼。
趁著這會子沒人,我關好門窗,半跪在小姐身側,壓低了聲音,將裴公子說的那番話告訴小姐。
「公子很擔心您,他說,隻要您出府,他有法子讓您從侯府脫身!」
我本以為小姐會高興激動,畢竟要離開這個束縛她的金絲籠,離開那個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誰知,小姐從頭到尾沒什麼表情,看著我,涼涼一笑:「跟裴劍臣逃,那不是淫奔麼。我又不是那起糊塗丫頭,做不出這種下作的事。」
我急道:「可是小姐,三爺他實不是什麼好人。」
「好了!」小姐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三爺的為人,輪不到外人攀篾。以後不要再在我跟前提裴劍臣,真是晦氣!」
……
過後,我愁眉苦臉地同裴劍臣說了小姐的態度。
公子眼裡透著厭惡,張了張口,什麼話都沒說,最終感慨了句:「趙嘉南有你這樣重情重義的丫鬟,是她的福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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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在府裡侍奉小姐,公子則待在客棧練字作畫。
有時候闲了,我會去客棧找公子說話。
他練字,我刺繡。
繡他的字。
……
近些日我發現,小姐「偶遇」三爺傅清晏的次數大大增加,一種難言的曖昧,在他們二人中間浮現。
譬如,他們會不約而同穿同種花色的衣裳;
再譬如,三爺偶爾誇了個小丫頭俏麗,當晚,小姐就尋了個由頭,把那個丫頭打了個半死。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終究成真了。
月中的時候,皇帝冬獵,下旨宣侯爺伴駕,估摸著要外出半個多月。
天降大雪,府中各處都靜悄悄的。
小姐說悶得慌,要我陪她出去走走。
一路上,她眼睛四處亂看,似乎有意避開人,最後越走越偏,去了平日裡鮮少有人來的藏書閣。
剛踏入,忽然從側面閃出個男人,是三爺傅清晏,他一把抱住了小姐,急不可耐地親吻她的臉和脖子。
小姐輕聲呻吟,環住男人的腰,她察覺到我還在跟前,尷尬地咳了聲,吩咐我:「阿魚,你在外頭守著。」
說罷,小姐便和三爺相互擁吻著,進藏書樓去了。
我如同被雷劈中,我急步奔過去,想要將小姐拉出來,可是已經晚了!
透過門縫,我瞧見他們已然除去衣衫,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
我麻木地走到院外,渾身冰冷。
瞧小姐那熟稔的動作,想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在此之前,他們半點端倪都沒露。
半個時辰後,藏書樓裡的聲音終於停了。
傅清晏先走的。
我走進藏書樓樓時,小姐正坐在床上,香肩半露,臉上帶著未散盡的潮紅。
她看了我一眼,迅速低下頭,沉默不語。
「小姐,你,你糊塗啊!」我急哭了,半跪在床邊:「這事如果讓侯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小姐眼中顯然閃過抹懼怕,冷笑:「他不會知道。」
我抓住她的胳膊:「天下哪裡捅不破的窗戶紙,再說了,三爺他就是個涼薄負心的人,多少女子為他傾心,可多少女人有好下場。」
小姐倔強道:「我和她們不一樣。」
我感覺喉嚨塞著一團氣,勸她:「趁著事還沒鬧出來,我帶你跑吧。」
小姐冷笑了聲:「你讓我丟開錦衣玉食的生活,跟你和裴劍臣浪跡天涯?屆時你們親親我我,讓我當你們的丫鬟?」
我連忙搖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小姐推開我,繼續穿衣服。
末了,她哽咽著說:「我就想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就想嘗嘗被人疼愛的滋味。阿魚,我知道你為我好,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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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說是最後一次,她騙了我。
在侯爺離府的這些天,她和三爺幾乎夜夜偷情。
終於,府裡傳出些風言風語。
小姐害怕了,我再次提出離開。
這回她答應了,但要最後和傅清晏道一次別。
這次,我仍守在門外。
他們在裡面「愛」得難舍難分,許久動靜才停下了。
小姐聲音嬌怯怯的:「三爺,咱們不能這麼下去了。」
傅清晏笑著問:「你怕了?」
「嗯。」小姐似乎哭了:「若是你爹知道,不會放過咱們。」
傅清晏聲音冷冰冰的:「那就不讓他知道!」
小姐疑惑地問:「你什麼意思?」
傅清晏冷哼了聲:「就是他毀了我一輩子,把我送進宮裡,叫我侍奉那老女人。隻消他死了,咱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小姐驚呼了聲:「可,可他是你爹。」
「那又怎樣?」傅清晏無所謂道:「我為他做了這麼多年事,幫他吹枕頭,安排了多少官員,他也該回報我了。嘉南,為了你,我願做大逆不道之人。」
小姐越發哽咽:「可,可我是你小娘,將來怕是難和你在一起。」
傅清晏笑得溫柔:「屆時我為你換個身份,光明正大娶你做妻子。」
小姐嗯了聲,親了口男人:「那到時候,我跟你求個恩典,你能不能認我家阿魚當義妹,把她風風光光嫁給裴劍臣。」
傅清晏聲音聽得出的嘲諷:「裴劍臣好歹也是官宦之後,竟會喜歡個婢女?!你那個阿魚,也就一張臉能看,呆呆笨笨的,我想裴劍臣估摸隻是玩弄她而已。」
小姐有些不滿:「別這樣說阿魚,她同我一起長大,我們情同姐妹。而且她早都是自由身了,為了我才留在侯府的。」
傅清晏壞笑:「你說……裴劍臣是不是早都把阿魚那樣了?」
小姐嬌羞不已:「哪樣?」
傅清晏:「這樣……」
裡頭床又開始劇烈搖晃起來,男女喘息聲響起。
我捂住耳朵,不願去聽。
就在此時,我瞧見遠處人影攢動,是武平侯!
侯爺陰沉著臉,提著劍,朝這邊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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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得忙去敲門:「小姐,快,侯爺來了!他還拿著劍!」
屋裡傳出小姐的驚呼:「三爺,怎麼辦哪。」
誰知,傅清晏倒是不慌不忙,甚至還笑了聲:「這……我怎麼知道呢。」
我再次回頭,發現侯爺就快走到了。
我什麼也顧不上,一把推開門。
此時,傅清晏裸著上半身,頭枕著胳膊躺在床上。而小姐慌亂不已,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姐都急哭了:「怎麼辦,他會殺了我的!」
傅清晏眼神冰冷:「我看,索性和他講明好了,說不準他還會成全我們。」
小姐滿頭冷汗:「他當初都能將我爹算計下獄,又怎會放過我!」
說著,小姐求助般地望向我:「阿魚,幫幫我,求你了。」
我還未反應過來,小姐就將我的袄子撕開,並且快速將我的頭發弄亂。
我很快明白小姐的意圖,就算再氣再惱,可想到她的救命之恩,想到一起長大的情分,想到她的痛苦,我還是妥協了。
我幫著將她的衣裳塞到被子裡,把她扶進床底。
剛做完這些事,門咚地聲被人踹開。
恰巧此時,我抱住了傅清晏。
「你們!」武平侯看起來極憤怒,他快速掃了眼屋子,死盯住我和三爺。
傅清晏順勢摸了把我的臉,垂眸看向他爹手裡的劍,眉一挑:「不是吧父親大人,兒子和小丫頭鬼混您也管?」
武平侯冷冷掃了眼我:「押下去,打五十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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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關於了柴房,侯爺不許人來送水米。
因著平日我經常拿銀子打點下人,所以行刑的嬤嬤沒有下死手,隻是無奈地嘟囔了句:「傻丫頭啊,值得麼。」
值得,我救了小姐的命。
在我被關的這三天,小姐沒敢來,因為侯爺生大氣了。
他最厭惡賤婢引誘帶壞他的寶貝兒子。
第三天的夜裡,小姐偷偷來了。
小姐哭得梨花帶雨,跪在門外,將傷藥從門縫中塞進來:「阿魚,對不起,對不起。」
小姐一個勁兒道歉,愧疚地低下頭。
「疼嗎?」她哭著問。
我手顫巍巍地從門縫伸出去,抓住她的手,強咧出個笑:「不疼的。侯爺有沒有為難你?」
小姐哽咽著說:「多少有些生氣,說了我幾句。」
我望著她,求她:「咱們走吧,這次僥幸逃過,隻怕下次……」
小姐打斷我:「你沒有賣身進侯府,侯爺沒理由一直關著你,放心吧,我這就想法子知會裴公子,叫他來接你。」
說罷,小姐將一包點心塞給我,低頭離開了。
我頓時明白過來,她把傅清晏那番承諾聽進去了,企盼著那男人將來弑父娶她。
這夜,我疼得整晚未眠。
……
次日晌午,嬤嬤將衣衫褴褸的我提了出去,帶去了花廳。
我發了高燒,暈乎乎的,咚地聲被人扔到了地上,痛楚讓我清醒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