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著,隻要倪樂軒每次出警平平安安回來就好,跟誰在一起都不要緊。
「林瑜這幾天沒再打 119 吧?」
他倆拐到了商品貨架中間,我不想被他們撞見,有些羞恥地躲在一旁,誰知就聽到了許知微這樣問話。
倪樂軒似乎很煩躁,一個勁拿東西塞到小車裡,微不可察「嗯」了一聲。
「我就說,她那種愛裝純裝可愛的姑娘,心思比誰都復雜。也真夠討厭的,為了引起你注意力幾次佔用公共資源,要不是你總為她辯解,我一定口誅筆伐她。」
我頓時感覺五雷轟頂。
許知微是一個娛樂新聞記者,就是靠筆杆子吃飯的,同時也管理著報社的公眾號。
怒氣像是火藥一樣炸開,我不再躲避,衝出去擰開了一瓶飲料想潑過去。
可想到潑完飲料搞得一地狼藉,清掃阿姨有的忙,隨即作罷,隻能含著眼淚收回飲料,狠狠瞪了許知微一眼。
「是!我是不要臉愛佔公共資源,可你背後說人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
然後看向倪樂軒,他的臉上有片刻慌亂,很快恢復正常。
原來他真的是這樣想我的,原來許知微說什麼話他都信。
我哭著跑開,大哭一場後刪了倪樂軒所有的聯系方式,開始用工作麻痺自己。
市區北臺山乞巧節門票半價,為了吸引顧客,還特意辦了一場漢服秀,我是被邀請的漢服博主的其中之一。
入夜之後的漢服走秀有一項活動是吊著威亞天女散花。
我想我上輩子可能就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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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漢服博主都嘗試了吊威亞天空飛一圈,到我的時候,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也沒見把我放下去。
後來工作人員在下面一邊擦汗一邊跟我道歉。
威亞出了點問題,正在維修。
我在天上來回蕩著,就像一塊吊起來的臘肉,這大太陽照得人實在是難受。
得虧這裡是舞臺排練,遊客們都還沒過來。
約莫十來分鍾後,底下工作人員汗水流得更加頻繁,道:「真是對不起,我們這就找消防員來。」
他大概怕再曬下去我得去醫院了。
聽到他要打 119,曬得蔫蔫的我趕緊打起了精神,拒絕道:「不用!」
就我和倪樂軒的孽緣,他肯定會出警,到時候又要說我佔用公共資源。
「慢慢修吧,」我道,「我就在上面看看風景,沒事的。」
說完我還抬起手用大袖遮了遮陽光,眼神飄忽,裝作看風景的樣子。
結果看到煞風景的存在。
倪樂軒和許知微,都背著包,一個手裡撐著傘拿著攝影機,另一個手裡拿著話筒。
我默默支配著身體轉過身去,假裝沒看見。
心裡面再次苦澀。
乞巧節,不知道倪樂軒是剛好休假還是特意調休,他來陪許知微了。
這麼友好的朋友關系,不如早點復合。
5
工作人員最後還是找了 119,消防員帥哥們抱著我小心翼翼落地的時候,我眼熟的消防隊長摸摸我的腦袋。
「小姑娘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我對著他苦笑:「是啊,真的好倒霉。」
話音剛落,倪樂軒遞給我一瓶礦泉水。
在大太陽底下暴曬半個多小時,確實很口渴,但我還是強忍著喉嚨的幹澀推開了他。
我租的公寓離消防隊很近,所以消防隊每次出警我都騎著自己的小電驢跟過去,如果是火災,我會在倪樂軒救完火之後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他一次也沒接過。
我也不接他的!
今天的漢服走秀我是沒心情參加了,工作人員也表示理解,連聲道歉讓我回去好好休息。
是夜,我跟閨蜜吐槽最近幾天水逆,閨蜜問我需不需要換個心情,她想拍個微電影,男主角找了個漢服界的帥哥小鮮肉。
劇本是女強男弱,女主強取豪奪男主的狗血仙俠。
剛好,陸尤也給我發了微信,說他們消防隊想拍個宣傳片,主題是消防和傳統文化的碰撞,他第一時間就想到我了。
「倪大哥出鏡!畢竟是我們消防隊最帥的男人!我可是直接跟隊裡推薦你了,姐,弟弟我靠譜不?」
要是以前,我一定懷揣著忐忑與羞澀地答應了。
之後拍攝不管倪樂軒這麼對我橫眉冷對,我都會珍惜這一次和他一起出鏡的機會。
可是現在,我思量了半天,拒絕了。
「你去找許知微吧,她膚白貌美大長腿的,氣質也好,穿漢服肯定好看。而且她還是記者,方便你們宣傳。」
回了陸尤這句,我打開和閨蜜的微信聊天框回復:「來!最好前期我強取豪奪愛而不得,後期男主愛上我我又不想要他導致追妻火葬場,大結局我把他幹掉獨自美麗!」
閨蜜:「行!連夜為你改劇本!」
正準備睡覺的時候,門鈴聲響起,我透過貓眼看過去,是倪樂軒。
開了門,油桃身上就跟綁了火箭似的蹿到他跟前,倪樂軒把買來的狗狗零食放在一邊,抱起油桃 rua 它的腦袋瓜子。
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瞪了油桃一眼,不管我怎麼好吃好喝供著,油桃始終懶得看我一眼,完全把我當成一個鏟屎官。
倒是倪樂軒,隻不過當初救狗頭於菜壇,油桃對他過分親近。
倪樂軒也就偶爾會過來看一眼油桃,都是選在休假的白天,很少這麼晚過來。
不過今天白天他要陪前女友,可憐的油桃隻能往後排了。
倪樂軒抱著油桃逗它,我抱著蜜桃在旁邊斟酌了一會兒,低頭逗弄著蜜桃的貓爪,道:「以後我要經常出差了,油桃離不開人,你……給它找個新家吧。」
我養了兩隻貓兩隻狗,蜜桃是布偶貓,還有隻橘貓叫黃桃,另一個是金毛和中華田園犬的串串,叫毛桃。
黃桃和毛桃其實都是消防隊偶然救下來的動物,消防隊給它們找主人的時候我就給接過來了,不過倪樂軒肯定不記得,畢竟我接回來的時候它們才斷奶,現如今一個是橘豬豬,一個是金豬豬,豬大十八變。
其他仨還好,隻要留下足夠的食物和水,我出去兩三天還是可以的。
隻有油桃,它不吃狗糧,餓死也不吃,我隻能每天去菜市場低價帶回來一些賣不出去的魚和肉回來燉一燉泡大米飯給它填肚子。
如果油桃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和倪樂軒的關系就斷不了。
倪樂軒摸著狗頭的手停頓下來,垂眸道:「它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再被拋棄一次它會很難過。」
對待狗狗倒是心細。
我腹誹。
瞅著油桃在倪樂軒懷裡嘚瑟樣,它離開我要是會感到難過我倒立洗頭。
「不會的,油桃很喜歡你,換了新家以後你多去看看它就行了。它愛吃草莓,可以用草莓哄它。」我回道,「我睡覺了,你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我假裝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要回屋,身後的男人低低問了我一句話。
「為什麼拒絕消防隊的宣傳片邀請?」
我回頭,看著低頭 rua 狗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6
微電影定的男主角叫慕風,藝名,是個俊俏陽光的漢服博主,我倆之前在社交平臺還互動過。
他風塵僕僕來到這裡,找了影視城旁的民宿住下。
我那個不靠譜的閨蜜說要親自前去給我請個帥哥男二,於是這兩天不拍攝,都是我帶著慕風遊山玩水。
第三天,我騎著小電驢悠哉地去找慕風,路上消防車的警笛直炸耳朵。
又出事了。
我心裡一沉,也不知道倪樂軒在不在車上。
旁邊有個瘦小瘦小的老爺爺正在乞討,我把小電驢停在一邊,剛從兜裡摸出一張五塊錢的紙幣準備遞過去,一個阿婆拽住了我的手。
「這老頭子就是個騙子,他家裡都是大別墅嘍,別給他這個冤枉錢!」
我看了看老爺子,他渾身髒兮兮的,還散發著惡臭味,聽到阿婆的話也不為自己辯解,反倒是垂眸,看起來好不可憐。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自從倪樂軒成為消防員之後,助人為樂的事我隻要遇到了就絕對不落下,為的就是老天爺看在我那麼誠心的分上,保佑倪樂軒要平平安安的。
「沒事的阿姨,我行我的善就好了。」
隨後我把五塊錢塞到老爺子手裡。
結果……
老爺子頓了一下把錢還給了我,從髒兮兮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收款碼。
我:……
真,與時俱進。
我把五塊錢塞回自己的褲兜裡,面不改色地騎著小電驢離開。
都決定以後老死不相往來,還為倪樂軒祈福做什麼!
來到影視城旁邊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是慕風住的民宿著火了,於是趕緊跑過去,恰好就遇到倪樂軒扶著慕風出來。
我走過去仔細檢查了慕風一番,除了身上有點灰塵被煙嗆得一直咳嗽以外,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趕緊接過慕風到一旁休息。
倪樂軒稍微愣了一下,轉身又進入了火場。
「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怎麼著火了?」我問道。
慕風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不知道啊。」
隨後兩眼淚汪汪:「我的行李都在裡面,就給我剩個褲衩子了。」
我低頭瞄兩眼他那荷花盛開圖案的褲衩子,隻覺得沒眼看。
「還好我出門有個習慣。」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褲衩子裡面,在我還在驚訝要不要非禮勿視的時候掏出了他的身份證。
「我就說,褲衩子裡面縫個口袋放重要物品不會有錯!」
我:「……」
慕風咳嗽得實在太厲害,我默默去了最近的小賣部買水。
賣東西的大爺搖晃著手裡的蒲扇,瞅著我是從火場那邊過來,眼光又放在礦泉水上,趕緊道:「喲,小姑娘來給消防員買水的吧?不用了,剛一小哥提了一箱過去,再買就浪費了。」
隨後眼神和藹地看著火災處的消防帥哥們:「都是根正苗紅的小伙子啊,要是能找個做我孫女婿就好了。」
可不就根正苗紅嘛,又高又帥品行端正的都上交給國家了。
買了水回去,許知微也過來了,身後跟著一個攝像師,兩個人到處拉著人開始採訪。
火勢已經撲滅了,沒有人傷亡。
一個黑襯衫小哥提了礦泉水過去分給消防帥哥們,我把手裡的水遞給慕風,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再抬眼,不遠處倪樂軒彎腰扶膝,氣喘籲籲地看著我。
黑襯衫小哥給他遞水他也不接,就直勾勾地看著我,盯得我心裡毛毛的,趕緊別開了臉。
7
我提議慕風住我那,我當初租房子租了門對門兩間,一間我自己住,一間給我放漢服。
因為毛桃愛拆家,蜜桃愛用爪爪勾漢服,這倆擱一起簡直寸草不生,所以我就多租了一間。
對門放衣服的地方收拾收拾住個人還是可以的。
慕風睡了一天才滿血復活,我倆大晚上窩在家裡煮螺蛳粉,他負責煎蛋。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毛桃開了門,對著廚房汪了一聲,我尋思著是哪個熟人來找我,一出去看見倪樂軒又拎著一堆狗狗零食。
「這蛋要給你煎老點嗎?」慕風出來問我。
一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帥哥,趕緊解釋道:「哥們別誤會,我就中午跟飄飄搭個伙吃晚飯。」
飄飄是我社交平臺的名字。
倪樂軒抿抿唇放下狗狗零食,鼻子嗅了嗅,皺著眉問道:「你家廁所炸了?」
「煮的螺蛳粉。」我解釋道,「上次不是買了很多零食了嗎?都要把它接走了,你買這麼多放在這它也吃不完,帶回去吧,等你給油桃找到新家送到那去。」
話音剛落,慕風從廚房裡伸出頭來又道:「嘿,你吃過番茄湯底的螺蛳粉沒?酸酸辣辣味道一絕,我瞧你冰箱裡有番茄,要不要放點進去?」
我兩眼冒光,趕緊點點頭。
再回頭,門口空蕩蕩的,倪樂軒已經走了。
估計是被螺蛳粉臭走的。
我撇撇嘴,連門都不知道關。
我走過去想要關門,發現倪樂軒並沒有走,他靠在牆上似乎是在沉思,看到我出現在門口之後站直了身子,又是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大晚上不回去睡覺做什麼?」
「你獨居,最好不要和男性朋友共處一室,尤其是晚上。」他皺眉道。
來了來了,他又開始變身成我的教導主任了。
「我樂意。」我故意懟他,「好不容易找到個志同道合愛吃螺蛳粉的,我想跟他舉筷共嗍粉。你別像個門神一樣站在這裡了,趕緊回去吧。」
意料之外的,吃完晚飯我送慕風出去,倪樂軒還在外面站著。
慕風眼珠子來回轉了轉,道了句晚安溜進對門屋子裡。
倪樂軒瞧見他跑到對門才松了一口氣。
「早點睡吧,把門鎖好。」他道。
他是在擔心慕風對我圖謀不軌吧。
我有些受寵若驚。
可想到他就是這樣一個正義之心的人,對我這樣的照顧恐怕隻是一種職業驅使的使命感,心頭又覺得酸澀。
咬了咬下嘴唇,我低下了頭,道:「你白天也挺累的了,以後用不著這樣做,好人壞人我分得清,就算讓壞人登堂入室了,毛桃也知道叫人來救我。樓上樓下還有鄰居我都相處得挺好的,不至於幫把手都不樂意。」
將心裡話說出來,我隻覺得更加酸澀,吸了吸鼻子後,我又道:「倪樂軒,我真的不想再跟你有任何聯系了,反正咱倆青梅竹馬那點情誼在你眼裡微不足道,誰離了誰都沒差別。明天,就明天,你就把油桃帶走。」
8
我和倪樂軒是青梅竹馬,住得很近。
也挺有緣,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在一個班。
高中那會兒,能跟他分到同一個小組值日打掃衛生我都能高興一學期。
後來上大學,他跟我說:
「你的大學生活不該隻圍繞著我,我希望你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學業上。」
我以為是我做了什麼事惹他生氣了,從正大光明跑去看他打籃球變成了偷偷摸摸過去。
有一次遇到一個膚白貌美的女生給他遞水,倪樂軒隻是微微愣了一下,眼神朝著我的方向掃了一眼,接過了水。
以前他打籃球從來不會接女孩子遞過去的水的。
這個女生就是許知微,於倪樂軒而言顯然是不同於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