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才兩天時間,慕磊連我的公司地址都查出來了。
我在辦公室裡喝著咖啡,慕磊就帶著一群人衝進公司,保安都攔不住。我匆匆忙忙溜出辦公室,剛躲進安全通道,就看見慕磊帶著一幫人從電梯上下來,他的臉上有肉眼可見的憤怒。
他氣,我還氣呢!我好歹也是個老板,現在跟個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我抱著胳膊,垂著腦袋用長發擋住大半張臉,恨不得將整個人縮成一團。從安全通道下去,經過大廳,一路上倒是十分順利,眼看就要走到大門,身後嘈雜聲不斷,我偷偷回頭看去,發現竟然是慕磊他們已經下來了!
速度也太快了吧!
大約是因為他三番兩次都沒能抓到我,慕磊的臉色難看得要命,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要將我的骨頭咬碎。看得我打了一個激靈。
他似乎看到我了,伸手指向我的方向,幾個人開始向我的方向狂奔而來。
我現在才真是發現,混黑道的果然都不是什麼善茬!你說我當初招惹他幹嗎!真是有病!
我立刻撒丫子跑起來,剛出門口便咣嘰撞上了一個人,那人沒動,反而是我被撞得退後了幾步。
我狠狠地抬起頭,面前站著的竟是安渝西。
安渝西看著我這副樣子,一臉疑惑。
我根本沒有時間跟他解釋,眼看後面的慕磊就要追上來,直接拉起他先逃再說。
公司門口不遠的大石柱子,是一個很好隱蔽的身影的地點,我拉著安渝西躲在後面。
慕磊從大樓裡出來,眼睛四處掃視,盡管我知道現在躲藏的位置已經處於他的視線盲區,但是他的視線這麼一掃,還是下意識地往安渝西身邊湊了湊,把自己擋個嚴嚴實實。
慕磊眼睜睜地看著我逃掉,氣得狠狠踹向門口的垃圾桶,嘴裡憤恨地說了兩句什麼,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他說的什麼我聽不到,但是肯定不是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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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一口氣,身後安渝西的聲音緩緩從上方傳來:「人走了,現在可以從我身上起來了麼?」
被他一提醒,才發現我幾乎整個人都快貼在他身上,我的手還放在他的胸口上,真是柔軟有彈性啊。
我立馬彈開,向後退了幾步,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啊!安總,一時情急。」
安渝西沒有說話,隻是臉色難看——很難看,他伸出手將我拍幹淨被我摸過的地方,就好像我是個什麼髒東西一樣。
他轉身就要走,忽然身子晃了兩下,幸好被我扶住了,我仔細瞧著他,發現他又青又白的臉色好像是因為不舒服,關切道:「你生病了?」
「我沒事。」他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走了兩步。
我堅定道:「不行,你臉色很差,我先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你管。」安渝西皺眉,冷冷道。
而後向前走了兩步,結果啪嘰,倒下了。
你看看,這就是嘴硬的後果。
7
安渝西被救護車拉到了醫院,一通檢查後,醫生才告訴我說安渝西昏倒是因為胃病犯了。我松下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大毛病。
安渝西躺在病床上睡著,那張臉在睡著也是那麼好看,隻是額眉頭緊皺著,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連睡夢中都顯得那麼不安穩。
既然安渝西沒事,現在我該想想可憐的自己了。
慕磊這個混蛋天天守在我家和何園園家門口,如今連公司的地址他都知道了,最後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沒有了。最糟糕的是,我的各種證件還在公司裡。剛才偷偷回公司一趟,發現慕磊已經派人在那裡守著。
這下好了,現在無家可歸了。
我打電話給何園園,作為我目前唯一的希望,她先是罵了我活該,誰讓我去招惹慕磊,罵了足足半小時,最後才撂下一句「我想想辦法吧」。
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愣了好久,既然哪兒都不能去,總不能幹等著吧。安渝西還一個人在醫院躺著,還是去看看他吧。
回到醫院以後,安渝西已經醒了,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睛木然地望著窗外,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人。聽到我推門的聲音,他轉過頭看見我的一剎那,我感覺他的眼睛放出光來。
「你去哪兒了?」他聲音迫切,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
我愣在原地,結結巴巴道:「我……我去買了些水果和吃的。」
安渝西看著我手上提著的袋子,轉眼間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漠。
我走上前,將東西放到桌上:「你要是餓了,就吃一點吧。醫生說你這個是胃病,要按時吃飯。」
安渝西沒有說話,一時間有些尷尬,我站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
不行!跟安渝西在一個屋子裡待著,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自從我知道當初甩掉他以後,他一個人獨自承受的傷害,愧疚就像是海浪一樣,一波波衝擊在心坎上。就更不敢面對他了。
我幹巴巴笑了笑:「那個,安總你已經醒了,那我就回去了。」
安渝西的聲音冷冷地又帶著些許的嘲弄:「回哪裡?園園說現在你被慕磊纏上了,家和公司都回不去了,證件也不在身上,所以你要回哪兒去?」
腳下的步子一頓。
何園園,你說想辦法,想的就是安渝西這個辦法?
我看你根本不是想救我,是覺得我死得還不透吧!
「我在這裡有一套房子,房間很多,可以讓你在那裡住幾天。剛才你送我來醫院,算是我欠你個人情。就用這個還了吧。」
「不用了!」我下意識地拒絕,覺得這樣拒絕太生硬,又委婉道,「這樣多麻煩你。我可以自己想辦法的。」
安渝西目光冷下來:「隨你,我隻邀請這一次。」
我看著他穿上大衣,慢慢繞過我走向門口。
我咬了咬牙。
現在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既然安渝西都已經張口邀請了,那我厚著臉皮去應該也沒什麼的。
比起被慕磊抓到嚴刑拷打,我還是寧願天天面對安渝西接受良心的譴責。
想到這,我也不再顧慮什麼了。立馬小跑著跟上安渝西。
8
安渝西的家在郊區,很偏遠。
我坐在他的車上,眼看著從繁華的街道,一直開向杳無人煙的郊外。我的腦子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很多情殺事件。
我瘋狂的微信轟炸何園園,何園園隻是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讓我放心,說什麼安渝西的脾氣她最了解,非常靠譜的一個人。更何況我之前還打算和安渝西談項目,這樣不是更方便麼。
是啊,搞死我也非常方便!
沒辦法,上了賊船,再下去也難了。
我這一路忐忐忑忑,然而這點不安在我看見安渝西大別墅的一樣的家時,徹底煙消雲散了。
安渝西的家可真大啊。又處處透露著科技感,連進來的大門都是刷他的眼睛才進來的,裡面更是被人工智能的所包圍著,什麼語音指令開關燈什麼的,在他家都 low 爆了。不愧是科技公司的老板啊,我在心裡暗暗地贊嘆著。
安渝西帶我去了二層的客房,他讓我暫時就住在這裡。我看了看,這個客房可比我之前的主臥都大了很多。
安渝西交代了幾句便走了,隻剩下我自己留在房間裡。
天色已經很晚,洗個澡便準備睡覺,打開衣櫃發現裡面掛了很多女士衣物,睡衣還有幾件簡單的寬松的家居服,看得我一愣。
準備得如此齊全,想必這間房接待過不少女孩子吧。看不出來啊,安渝西平時冷漠得像是一塊冰,私下裡玩得也挺花啊!
我撇了撇嘴,扯下一件睡衣,就去洗澡了。
之後幾天我都老老實實待在安渝西家裡,開始我以為兩個人在一個屋檐下會十分尷尬,後來發現完全是我多心了。
安渝西很忙,每天早出晚歸,晚上回來的時候也隻是回到自己的書房工作。隻剩下我一個人獨享這偌大的房子。
安渝西的家可真是什麼都有,書房、健身房,陽臺上還有遊泳池,甚至還有自己的影音房和電競房,這哪裡是家啊!這分明是天堂啊!
所以我跟安渝西相處模式變成了——他忙他的,我玩我的。
9
深夜,我剛從電競房出來準備拿瓶水,轉頭看見安渝西在客廳裡待著,他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一手捂著肚子,臉色蒼白極了。
我立刻跑過去:「你怎麼了?是不是又胃疼了?」
安渝西皺著眉,輕輕地「嗯」了一聲。
「藥在哪兒?」
「書房的第二個架子裡面。」他的聲音虛弱極了。
「好,你等著啊!」
我蹬蹬瞪跑到他的書房,取下藥,倒了一杯水,而後扶起他,喂他吃下。
藥剛吃下去,距離起作用還有一段時間,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細密的汗,像是疼得厲害。
看他這個樣子,一定又是因為晚上沒有吃飯,胃裡空空的才疼的。
我說:「你等著,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我把做好的白粥端到安渝西面前,扶起了他,拿著勺子喂給他喝。
我本來以為他會說什麼「不用,我自己來」,那我也能回上一句「逞什麼強,老老實實躺著」。
結果他什麼也沒說,安安靜靜地接受我的投喂。可能人一生了病,性子也會跟著柔軟很多。
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我扶著他又重新躺下,看著他臉色好了很多,大概是藥起作用了。
我一邊收拾,忍不住念叨著:「都知道自己有胃病,還不乖乖吃飯。這一次是有我在,下一次你一個人在家再犯了胃病可怎麼辦?」
他的聲音慢慢飄來:「忍著。」
聽到他這麼說,忽然覺得他還挺可憐的,不免生出點同情來。
「很晚了,你去睡吧!」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冷漠的那個安渝西,拒人於千裡之外。
我走了兩步,禁不住回頭。
偌大的客廳裡空蕩蕩的,隻有一盞微弱的落地燈照在安渝西的身上,他蜷縮在沙發上,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孩,看得人心裡發酸。
「安渝西,我明天開始做飯給你好不好?」說出來的時候,我就有點後悔了,急忙辯解了兩句,「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我覺得在這裡白住挺不好的。所以想著做點什麼。嗯,就僅此而已。」
安渝西沒有出聲,安安靜靜的,像是睡著了,良久,他的聲音才傳來:「隨你。」
10
第二天的早上,我做了一桌十分豐盛的早餐。
安渝西下來的時候已經是西裝筆挺,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憔悴。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早啊!」
安渝西看見我,微微一愣,冷漠地繞過我,坐在桌邊。
行吧。我也沒什麼好氣的,畢竟是住在別人家還是不得不低頭。既然已經說了要做飯給他,這熱臉貼著冷屁股也得貼下去,反正過幾天我也就走了。
我換上笑臉,伸手向他展示我這一早的勞動成果:「怎麼樣?對你看到的還滿意嗎?」
桌上有包子、燒麥、油條、三明治、壽司,這麼多東西,總有他喜歡的,我就不信他還能挑出什麼毛病來。
安渝西掃了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浪費。」
可真不會說話!白長了這麼好看的一張嘴。
我咬著後槽牙:「你放心,我吃得完!早上吃不完,我當午飯吃,午飯吃不完,我當晚飯吃。實在不行,當明天的早餐吃也行!」
安渝西沒有說話,端起離他最近的白粥喝起來,隻是在看不見的角度勾起了唇角。
這一頓早餐,他隻喝了一碗粥和一個三明治。被他剛才的話一激,我賭氣似的把剩下的食物全旋進肚子裡,我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目送他離開。結果就是這一天我都撐得沒有吃飯。
之後我每天給安渝西做飯,雖然說兩個人還是沒有什麼話說。但是我總感覺他對我沒有之前那麼冷漠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也舒緩了很多。
哪怕過了那麼多年,哪怕安渝西戴上一副冷漠的面具,還是掩蓋不了他的本質。上學的時候,他就像天上的太陽,溫暖又陽光,照耀得所有人都要抬頭仰望。
哪怕跟他在一起以後,也會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