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人自卑的程度。
有時候我看著他,就會莫名其妙開始幻想。當初在我沒有在機場甩掉他,那麼現在我們會是什麼樣子?也許會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小情侶?還是會結婚?
但是也就是想一想而已。安渝西是個好人。而我骨子就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都不在乎。
如果是在電視劇裡的話,安渝西就是男主角,而我大概就是那個反派。
男主角總是會遇見自己的女主角,可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11
算了算,我在安渝西家也待了七八天。這麼長時間了,慕磊的氣頭也該過去了。
給何園園打電話想問問情況,結果她在外地玩兒得不亦樂乎,目前還沒有回 A 市的打算。至於公司那邊,由於慕磊那些小弟天天在辦公室轉悠,實在影響辦公,我也讓他們抱著電腦回家去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外面的消息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開始我還準備自己偷偷回去看一看,結果安渝西家的大門實在太高級,隻錄入了他一個人的虹膜,我想出也出不去。
安渝西家待得也夠久了,雖然說這裡住得也很爽,說到底還是別人的家,我總歸還是要出門面對現實。畢竟,再不出去工作,我那個小破公司就該倒閉了,那我就隻能喝西北風了。
至於慕磊嘛……
唉……自己招惹來的債總歸是要還的,這是我應該受的懲罰。
這天晚上,我在飯桌上告訴安渝西我打算離開的時候,安渝西愣了一愣,抬起頭看著我,眼眸幽深得像是黑洞,要把人吸進去似的:「你要走?」
聲音冷冷的,聽得我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仍然傻笑著:「嗯,我打算回家了,這段日子也給你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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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挑起,嘴角綻開一個冷笑:「不怕慕磊報復你了?」
我訕笑:「怕……但是我也不能老躲在這裡當縮頭烏龜。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你說是吧?」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甚至連唇角的弧度都沒有變化,但是我就是憑空感受到他身上冒出來的森森冷氣。
不安地吞咽一口口水:「我一會就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會打車回去的,就不麻煩你了。」
安渝西沒有搭理我,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有得到回應,就當作是默認吧。
我起身回了臥室,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除了一身衣服以外,也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等我再開門卻發現臥室的大門怎麼都打不開,似乎是被上了鎖。然而這棟房子中,除了我就隻有安渝西了。
答案不言而喻了。
我狠狠地拍著門:
「開門,放我出去!
「你把我鎖在裡面是什麼意思?
「你在外面是不是!把門打開!放我出去!
「安渝西!」
一雙手拍得通紅,火辣辣的疼,扯著嗓子喊了半天,外面都沒有半點回應,一直喊到沒力,我這才癱軟在地。
安渝西就在外面,一直都在,門下的縫隙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從我拍門開始,就穩穩地站在那兒,我的一舉一動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這時候我忽然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似乎十分不樂觀。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安渝西,我知道你在外面。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對面依舊沒有回應,但是他的影子卻依舊在。
「你把我關在這裡,是想要報復我?報復十年前我甩了你嗎?
「你既然要報復,就大大方方的,好嗎!把我關在這裡算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關在這裡,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這是犯法的事情!
「你要是心裡有氣,那就進來打我一頓啊!你要是覺得當初我是因為錢才甩了你,我也可以把錢還給你!
「喂!安渝西,你別不說話啊!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
:「安渝西,你放了我
:「對不起,安渝西,我知道錯了。你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可以麼?」
……
安渝西一句話都沒有回應,我一個人在屋子裡自言自語。從開始憤怒再到哀求,他仿佛就是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我的發瘋,我的崩潰。
我以為過去的事情,他已經翻篇了。
孟離,你可真是蠢啊!
你怎麼會以為安渝西那麼簡單地原諒了你呢?
曾經傷害他那麼深,深得他企圖了結生命以求解脫。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又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安渝西,他恨我。他心裡一直在恨我。
我以為慕磊才是可怕的那個,但其實最可怕的是安渝西。
當初我以為躲在安渝西家裡是安全的,其實,我是將自己推向了地獄。
12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我哭累了,嗓子喊啞了,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我被關在這個房間裡整整一天了。
我撐起身子去夠門把手,輕輕一用力。
嘎達。
門開了。
我喜出望外。
興許是安渝西良心未泯想開了,這才放了我。或者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終於能出門了。
我也顧不上穿鞋,光著腳就跑了出去,跑到了走廊的盡頭,跑到了樓梯,大門就明晃晃地在我的眼前。
隻剩下最後一層階梯,再越過樓梯轉角,衝向大門,我就可以離開了。
我以為這最後一步是天堂,結果卻是拉我入黑暗的地獄。
我愣在原地,笑容僵在臉上。
安渝西坐在面前的桌子上,他似乎坐在那裡很久了,更像是專門在等我:
「醒了?吃飯吧。」
說得風輕雲淡,面上沒有什麼表情,更沒有什麼情緒。平靜得好像今天還是一個普通的日子,我們還像是之前那樣平和地坐在一起吃個飯。
他就那樣安靜地坐著,看著我滿懷期翼的出逃,遇見他時的驚恐無助,種種一切盡收眼底。此刻,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一樣,在他的眼皮底下做著各種滑稽可笑的動作。
13
我搖頭,腳步不停地後退再後退,轉身跑向大門。
但是我忘記了,這是安渝西的家,一個科技公司的老板,他的家被改裝過,沒有他的指紋,他的虹膜,他的允許。我根本就出不去。
不管怎麼拉門,推門,甚至是撞過去,它都紋絲不動。明知道自己做的是無用的,卻依舊不願意放棄。
我和外面的世界隻有一層玻璃的距離,就好像被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卻永遠被困在一方狹小的天地。
碰不到的希望比絕望更加可怕。
比起被關在屋子中,這種失望更加讓我無助。我癱在地上,整個人仿佛被抽幹了力氣,眼淚不受控制流下來,哭得歇斯底裡。
背後一雙手從身後抱過來,將我環在他的懷裡,他的臉貼在我的臉旁,親密極了:
「別哭了,阿離。」
寒意倒灌整個身體,仿佛湿濡的蛇從身上爬行過,冷汗驟起。
阿離,多麼遙遠的稱呼。
十年前,安渝西也是這麼叫我的。
我哭到沒力,聲音哽咽著請求著:「安渝西,你放了我吧!」
他似乎沒有聽見我說的,伸手擦幹了我眼角的淚水,動作那麼細致,那麼認真,仿佛是在擦拭著什麼珍寶。
我意識到什麼:「安渝西,把我困在這裡,這就是你的報復?」
覆在我臉上的手,微微一頓,安渝西抬起眼皮:「你覺得這是在報復?」
「不然呢?那是什麼?」
他的手沒有停下來,整理著我凌亂的發絲,我撇過頭去不讓他碰我,他的手就懸在空中,過了一會兒,他道:「你從我身邊離開了一次,你以為我還會讓你離開第二次麼?」
他站起來將我從地上抱起來,我不甘地掙扎著,卻隻是白費力氣,他將我放在桌邊的凳子上,自己就坐在我的旁邊。
「一天沒吃東西,餓了吧。嘗一下我做的菜。」
「不吃!」
「不吃就不吃吧,」他倒是很無所謂,「餓了我再做給你吃也一樣的。」
「安渝西!」我忍無可忍,他抬起眼來看我,眼中依舊是那麼冷漠克制。我努力讓自己情緒平穩下來,「說說你的條件吧,你要怎樣才能放了我?」
「沒有條件,不會放你。」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凝結了。
許久,安渝西淡淡道:「前幾天你在這裡不是也很開心麼,這裡什麼都有,即使沒有我也可以立刻滿足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們就像之前那樣相處著,不好麼?」
的確,我之前玩得很開心,但是那時候我以為這裡是一個避風港!
現在回頭想想,健身房、電競房、影音房、遊泳館,甚至是這間屋子準備的女士衣物全部都是我的尺碼,絲毫不差,起初我還以為這是個巧合。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這樣。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寒。
我艱難開口問道:「你早就做好準備了,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想把我關在這裡?」
安渝西沒有說話,更沒有反駁。
所以,我說對了。
腦子裡隻剩下逃這個想法,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安渝西也站起來,慢慢向我靠近,我立刻呵斥道:「你別過來!」
安渝西腳步一頓,面色冷下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不想待在這裡也沒辦法。阿離,你出不去的。」
14
是的,我出不去,根本出不去。
我把這個地方的每一個角落都看了一遍,才發現這個心寒的事實,這個房子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不管我怎麼掙扎,都是白費力氣。
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安渝西拿走了,我連向外界求助的機會都沒有。
無力感席卷全身,我覺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晦暗。
於是我開始絕食,打算用這種方式抵抗安渝西。
他不願意放我離開,那就說明他一定希望我活著。既然是報復,那就要極度折磨才好,從身體到精神,這才能滿足報復的快感,如果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死去,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我的命是我可以對抗安渝西的唯一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