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沒有鑰匙就隻能用家具堆在門口。
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像是屍體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餓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第一天,餓得整個胃都冒酸水,身體叫囂著要攝入食物,但是我忍住了。
第二天,餓得感覺已經沒有了,隻剩下了渴。人要是不吃飯可以活七天,但是不喝水就隻能活三天。我要用這三天的時間,跟他賭一賭。
第三天,嘴唇渴得發幹,意識已經模糊了。
我艱難地轉頭看向門口。該不會安渝西根本沒發現我絕食這件事吧?
這下玩大了。
如果真的死了,下輩子,我一定要離男人遠點。
這麼想著,忽然門口傳來推門的聲音,安渝西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了,從原來的推門到撞門,一點點把門口的家具撞開。
他衝了進來,看到床上躺著半死不活的我,冷漠的眼眸終於出現了慌張和驚恐。
安渝西把我從床上扶起來,手忙腳亂地從桌上拿起一瓶水,就要往我嘴裡灌。
水沾到嘴唇時,我真的很想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閉緊嘴巴,水順著嘴角,沿著脖頸一直流下。
「喝下去!張開嘴!」安渝西聲音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冷靜,他眼角帶著薄紅。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扭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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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求死?」
聽不出他是憤怒,還是什麼。我張了張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想我死。」他沒有說話,但是從他剛才的行為,已經暴露了他的想法。
他是真的不想我死。
望著他的眼睛,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我覺得自己有籌碼跟他談判了:
「那就放了我啊!」
他像是被什麼擊中,死死地望著我,良久,才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你就這麼不想待在我身邊?」
不然呢?你以為被人當成倉鼠一樣,養在大籠子裡很好玩麼?
「是!」一聲堅定得不能再堅定。
他扯出一個笑來,我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點冷下去,渾身布滿了寒意,一字一句道:「不可能。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放過你。」
「好啊!那你就守著一具屍……」
話還沒說完,便被安渝西捏住下巴,他喝下一口水,低下頭印在我的唇上,將自己嘴裡的水哺給我,被他鉗制的下巴根本閉不上,隻能任由他將水哺給我。
水被吞咽下去,幹涸的身體歡呼雀躍,精神卻轟然崩塌。
剩下的半瓶水都被安渝西一口一口喂給了我,吞下最後一口,安渝西的唇仍在我的嘴唇上停留著,他慢慢地摩挲著,似乎不想那麼快地離開。直到我感受口腔裡有什麼在舔舐著我的唇,這才恍然驚醒,猛地將他推開。
喂水就喂水,伸什麼舌頭!
「你真是瘋了!」我恨得咬牙切齒。
他眉頭一挑:「瘋?我最瘋的時候,你還沒有見過。」他慢慢向我湊近,我看著他不斷欺過來的身子,下意識想要逃,腳剛落地渾身一軟倒在地上,好幾天沒有吃東西,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
安渝西從地上撈起我,整個人覆在我身上,讓我不得不直面他,濃重的鼻息撲在臉上,整個人散發著危險的信號:
「你為什麼總想離開我?十年前你走的可真是瀟灑,帶著我媽媽給的錢過的很開心吧?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過的麼?
「我想要去找你,他們卻不讓。把我關在房間裡,就像現在這間房子一樣,我根本就出不去。他們說隻要忘掉你就好了,隻要忘掉你就會把我放出去。那個房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隻能坐在床上,看著時鍾一圈一圈的走,幾乎快發瘋了,甚至不惜用刀子割傷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的那段時間,我隻能想你,瘋狂的想你,才能讓時間過得快一點,你就像是一劑毒藥,慢慢滲透我的皮膚和骨血。」
我冷笑:「你真是病得不輕。」
「對,我是病了。他們把我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不知道多久。然後說我病了,讓我吃藥,隻要乖乖吃藥,我就能出去。所以我聽話乖乖吃藥。我想隻要我能早點出去,就能去找你了。」
「我裝得很好,他們都相信了。所以我才能從房間裡出來。這麼些年他們一直看著我,我隻能裝作忘掉你的樣子,因為我真的很怕,怕他們再把我關進房間裡。裝的時間久了,我自己都以為我忘掉你了。後來我覺得忘掉你也挺好的,回歸本來的生活,然後安安靜靜過完這一生。」
「孟離。」他深情地喚著我的名字,眼睛中映出我的影子,「我都要忘掉你了,你為什麼又出現我的面前?我明明已經推開你了,你為什麼還要湊過來?」
安渝西按住我的手腕,像是鉗子一樣緊緊地扣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我的肩窩裡,像是做出什麼巨大的決定:「這一次,你跑不掉了。」他不會再給我機會跑掉的了。
他就像是一個受傷的小獸,枕在我的肩窩裡,去舔舐那些早已愈合的傷口的。
我靜靜地聽著他的話,沒有反抗,沒有掙扎,他的發絲在我的肩頸摩挲帶來奇異的痒感,而此刻我內心無比的平靜。
愧疚嗎?
是有一點點。
不過在面對自由被禁錮,永遠要被關在這個牢籠,用我的下半生來彌補相比,這點愧疚輕微得似乎能被風吹散。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在我的人生字典中隻有一個字——我。這也是我用生命換來的教訓。
愧疚、不安、同情……這些在我這裡隻是一種情緒,而不是枷鎖。我是不可能因為任何人任何事來勉強自己的。
所以當我聽到安渝西把我關在這裡的理由,不是因為想要報復,而是他還愛著我,我的內心都在放肆狂笑。
倘若他恨我,他會折磨、羞辱、貶低我,來彌補他內心的創傷。但是愛就不一樣了,在他的心底更希望的我也會愛他。
他可真是個……可憐蟲。
有時候,愛,是比恨更稱手的武器,能夠把人刺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大自然界,受傷的動物把傷口暴露給獵人看,可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15
昨天我和安渝西保持那個姿勢沉沉睡去,直到清晨第一縷光打在臉上,我才從夢中醒來。
安渝西還沒有醒,他仍在埋在我的肩窩處,我這才有機會好好去看一看他。
白皙又幹淨的皮膚,濃密又卷翹的睫毛,不可否認安渝西長得很好看,而且是比十年前更好看。
可惜了,他遇見的是我,不然他會擁有更美好的人生。
胳膊被他扣住一宿,抱著一個動作已經酸得沒有知覺,我動了動胳膊,安渝西立刻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那一顆懸著心仿佛又放了下來。
我揚起一個笑:「早啊!」
他一愣,眉頭反而皺起來。
我動了動胳膊:「你可不可以起來?我的胳膊麻了。」
安渝西看了我一會兒,坐起了身子,我慢慢地抬起自己的胳膊,才恢復了知覺。安渝西就這麼坐在我的對面,仍是那一副冷漠的神色,定定地看著我,像是怕我跑了一樣。
我對上他的眼睛,很直接的開口:「我餓了,我要吃飯。」
「不絕食了?」
我「嗯」了一聲:「不絕食了。我已經想明白了,自己工作創業那麼累,不就是想過得好點麼。現在在你這裡,不缺吃,不缺穿,還不缺玩,這不就是我想要過的生活麼。所以我決定留下了。」
安渝西眼眸微動,很輕微的,但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他聽到這個應該很高興吧。
安渝西抿著唇,靜靜地盯著我的眼睛,想要從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但是我怎麼可能會讓他看出來呢?在他還沒看出來什麼之前,我立刻將貼近他,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的紊亂的呼吸。
「我餓了。你不是說,我隻要想吃東西你就可以給我做麼?」
安渝西的眼中看見一絲絲慌亂,但是很快又平靜下來:「你想吃什麼?」
我貼近他的耳朵:「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臉頰若有若無地碰觸他的臉,微微摩擦觸感,像是羽毛拂在心頭上。
安渝西慌張地站起身,整個耳垂泛著薄紅,他強忍著慌亂,丟下一句「現在去給你做」。
仿佛逃兵一樣倉皇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在大笑。
16
我下樓的時候,安渝西正在廚房給我做早餐。白色的襯衣套在他的身上,明媚的陽光下,隱隱透露出他腰部的緊致的線條。
走過去,攔住他的腰,腦袋抵在他的背上,像是樹袋熊一樣,牢牢貼在他身上。感受到他渾身肌肉在一瞬間緊繃起來。
可真有意思。
安渝西說:「飯馬上就好了,你坐下等等吧!」
我「嗯」了一聲卻沒有動,一直抱著他的腰直到他做完飯。
三天沒有吃飯,安渝西沒有做那些油膩的東西,而是煮了養胃的白粥。
可真是貼心。
我端著碗,大口大口地喝著粥。
安渝西在對面,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
喝完粥,放下碗,他還在看。
「你不吃嗎?不按時吃飯小心又胃痛哦。」
安渝西聲音低沉:「孟離,你以為放軟了姿態,我就會上當麼?」
「我都跟你說了,我這個人識時務得很,你都打算養著我一輩子了,我當然就選擇等著你養著了。對待養自己的人難道不應該好點麼?」
安渝西眼眸幽深,淡淡道:「我不相信。」
我聳了聳肩:「你不相信那也沒辦法,反正我就打算待在這裡了,除非……」我頓了頓,眼睛一彎像是狡黠的狐狸,「你趕我走。」
安渝西渾身冒著冷氣:「別想了。」
我沒有說話,笑得更開心了。
從餐桌旁站起身,剛走了兩步,路過他身旁被抓住手腕,他警覺地問我:「去哪兒?」
我伸手指了指電競房:「去打遊戲呀?你這個房子這麼安全,我又跑不出去,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安渝西沉默不語,然後放開了我的手。
17
這段日子我跟安渝西又像是之前那樣,他忙他的,我玩我的,兩個人彼此相安無事。但我心裡清楚,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我也知道他一定在其他地方偷偷地觀察著我。
這幾天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被關在這個地方這麼多天,我的忍耐也逐漸消磨殆盡。電影也看不下去,遊戲也打不下去,每天就想趕緊離開。
終於我忍不住了,站在安渝西前面:「我想出門走走。」
安渝西正在處理工作,頭也沒抬起來:「不行。」
我怒了,走到他跟前,合上他的電腦:「監獄裡的犯人也得出門放風吧!我在你這裡待了半個月,連房門都沒有出去!」
安渝西抬起眼皮道:「不行!」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把怒氣咽下去,選擇了退讓一步:「我就想在附近轉轉!」
「不行!」
「門口轉轉呢!」
「不行!」
「你除了不行還會說其他的嗎?嗯?」
「不可以」
媽的!我要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