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沈懷川回答得也很直白。
他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隻要他開口,我就會答應。
於是頭點得像撥浪鼓。
卻沒想到,我幾乎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跑著。
「神金!」我隻掰開了一點門縫,對著站在樓梯口的沈懷川說道,「你他媽是真神金!」
8
沈懷川從我家垂頭喪氣離開的消息很快就在圈裡傳開了。
有的人幸災樂禍地評價,沈總商場得意,情場必失意。
沈懷川身邊的朋友替他打抱不平著,說,沈懷川想要什麼樣的沒有?就一個梁意,有什麼好的?二十四歲一事無成,白瞎梁父梁母和沈懷川的教導。
隻有和我從小長到大的閨蜜,撥響了我的電話。
看到消息後滿是擔憂地問:「寶貝,你真的放下了?真的不喜歡沈懷川了?」
她的聲音淡淡的,就像是在懷念那時的我:
「我還記得你當時滿眼歡喜地和我說你要和他結婚的樣子呢。
「怎麼現在,都不笑了?」
9
和沈懷川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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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十一歲,我十七歲。
我沒有見過那樣好看的人,於是那些屬於少女心事的輪盤開始轉動。
可沈懷川不知道,我也沒有追過人。
我不知道在喜歡的人面前,我是會變笨拙的。
也或許是我本身就算不上聰明。
至少,沒有沈懷川聰明。
「這個題型怎麼還在錯。」沈懷川看著我的錯題本說道,「這種題,我至少給你講過不下三遍了。」
我看他嚴厲的樣子低下了頭:「抱歉,我下次會記住的。」
後來大二的我步入職場,帶著我入局的沈懷川看著我做的文件問我:「這個報價有沒有試著和對面壓過?」
他在我的文件上做著筆記,寫好了注意事項,把對話語術寫在了便籤上一起把它們推給我:「太高了,他們也真敢開。」
他靠在沙發椅上看我:「你也真會答應,看不出來他們在欺負你? 」
我又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
訂婚後的我學著網絡上情侶的樣子,給沈懷川做著便當。
我滿心歡喜地送過去,他卻隻注意到了我手上不小心被劃出的刀痕。
「梁意,這是怎麼回事?」他抓著我的手問著,「不是和你說了不要總做這些?家裡有佣人的。」
他坐在一旁的發小出言制止:「哎呀,她是你未婚妻,你幹嘛總訓她啊?給你做飯不挺好的?吃吧你就……」
可沈懷川卻打斷了他的話,像是要和他爭吵一般:「她長這麼大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切個菜還會給自己割傷,難道我還要誇她嗎?」
「不是,你這人——」
「不好意思啊。」
我的道歉幾乎是脫口而出,就像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
沈懷川抽屜裡的創可貼貼在我的傷口上,可是好像沒用似的。
除了傷口的某個地方,開始止不住地發疼。
「你不下廚就沒有麻煩了。」沈懷川說著。
那一刻的我很想反駁,可到嘴的話卻又被咽下了肚。
依舊是那句。
「知道了。
「沒有下次了。」
……
後來我的朋友們說,我這不是笨。
隻是面對沈懷川時,我總是小心翼翼的。
後來的我反思過,為什麼我隻會在沈懷川面前這樣。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我找到了答案。
因為在那樣好的人身邊,什麼都做不好的我,是會自卑的。
尤其是在身邊的都說我配不上沈懷川的時候。
再自信的人,都會開始懷疑自己。
「小意,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啊?」出來在廚房找水喝的我媽問我。
「媽媽。」我看著她問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沒有用啊?」
媽媽有些驚訝,快步地走了過來抓住我的手:「怎麼會呢?怎麼會這麼想?」
我低著頭說著:
「你和爸爸年輕時就事業有成,沈懷川也是。好像所有人裡面就我,就我到現在一事無成。從小成績也是倒數,好像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好。
「我是不是在拖你們後腿啊……」
可我媽媽聽著聽著卻笑了,她說:
「做不好又怎樣呢?
「小意,不是隻有這些才能去判斷你的人生漂不漂亮,精不精彩的。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想要的、所求的自然也不一樣,所以除了你自己,別人是沒有資格去斷定你成不成功的。」
她很輕地抱了一下我,就像是在鼓勵一個迷茫的小孩。
「問心無愧,活得開心,在媽媽眼裡這就足夠精彩啦!」
不是所有人都會成功,不是所有人天生就能成功。
這世界上要允許,有人平庸,有人普通。
有人能年少成名,有人能大器晚成。
即使這些都沒有,那又怎麼了?
簡單又快樂地活著,就已經掌握人生的真諦了。
所以往前走吧。
別內耗了。
「喜歡啊。」我嘆著氣說道,「但,但我們不合適啊。」
喜歡。
我是喜歡沈懷川。
從十七歲的少女心事到現在二十四歲的我,對沈懷川的愛慕並沒有消失。
但——
磨合過了,我努力過了,對這段感情我問心無愧。
所以我對沈懷川也就喜歡到這裡,到此為止了。
10
沈懷川生病了。
據說是吃了太多過期的澱粉腸。
聽到這個消息,我是有些無語的。
我幾乎是沒有忍住地評價:「他是笨蛋嗎?」
後來據說在病房裡沈懷川的發小指著沈懷川的鼻子,笑得前俯後仰:「哈哈,你前妻罵你是笨蛋!讓你不要兇你老婆吧?該!」
躺在病床上掛水的沈懷川咬牙:「非要加個『前』字嗎?」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11
再見到沈懷川是在沈家奶奶的九十大壽上。
她老人家不知道我和沈懷川現在在離婚冷靜期的事情。
沈父沈母怕她受不了刺激,有意瞞著她。
這件事,我是知情的。
於是我從沈懷川的車上下來。
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沒有感情,純商業的模式,就是好演。
「演一下。」我很小聲地對沈懷川說道。
沈懷川突然變得十分僵硬,就連回答也慢了半拍。
「好。」
沈奶奶是個很慈祥的老人家。
她很喜歡我,每次看到我都喜笑顏開的。
「奶奶好。」我甜甜地叫道。
「哎,好,好。」奶奶從沈懷川手裡牽過我的手,輕輕拍著,「哎呀,我們小意又變漂亮啦。」
「拿著。」她悄悄帶著我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塞給我一個分量十足的紅包,「奶奶知道那小子脾氣不好,委屈你了。」
我推拒著:「奶奶,這我不能要。」
「給你的,你就拿著。」她老人家說著,強硬地塞到我的包裡,「不和那小子在一起了,也記得來看看奶奶。你不和他做一家人,我還要和你做一家人咧!」
「嗯!」
……
沈奶奶的壽宴,賓客滿座。
可大多數人來也隻是為了攀上沈家的關系,尋求一份更穩定的合作。
老人家覺得沒意思,和我聊了幾句,就上去休息了。
我也不喜歡這種場合,隨意找了個角落,打開了手遊打發著時間。
卻沒想到在這種場合裡,居然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
「姐姐,你什麼位置?」
說話的人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一個長相很清純的男大學生。
我攤開了英雄面板:「露娜。」
他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旁邊,點開了排位:「來,加我一個。」
打遊戲很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尤其還是像這種要相互配合的遊戲。
不一會兒,我就和他打成一片了。
「霍巡,拆拆拆,拆對面水晶!」
「在拆了,在拆了!」
隻是,我一抬頭,對上了一雙有些失落的眼睛。
沈懷川看著我和霍巡的樣子,好像有些羨慕,又有些難過?
不過他沒有多做停留,你不是在和我對視一瞬,就把眼神挪開了。
「姐姐,怎麼啦?」
「沒事。快,再開一把!再贏一把我就王者了。」
……
等我登上王者時,宴會已經差不多要散場了。
霍巡被他父母叫著回家。
而我一出門,看見了遠處拿著香檳酒杯,眼眶有些發紅的沈懷川。
「你……幹嘛?」我踢了踢他的腳。
沈懷川抽了抽鼻子:「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晚上九點,車準時壓在我未婚前的門禁點,停在我家門口。
我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時,聽見沈懷川說。
「梁意,對不起。」
我:「?」
「我之前態度真的很差,對不起。」
「哦,沒關系的。」為了緩解尷尬,我悄悄地晃著腿,「我知道的,你隻是不喜歡我而已。」
沈懷川看著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要打開車門下車。
「從接觸你第一天開始,你爸爸有說希望把你培養成下一個能接管梁家企業的人,所以我把你當成了小輩,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好。可是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們結婚了,我對你的相處方式沒有改變,我依舊在用之前的標準要求你。對你很兇這件事,對不起。
「在你所有的選擇裡,我確實不是一個適合戀愛、適合結婚的好人選。」
沈懷川說著,長舒了一口氣,眼裡的淚要落不落。
「我配不上那樣好的你。」
那是沈懷川第一次在我面前表達著自己的想法和我那些從未聽到過的情愫。
「但你剛剛說的,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從來沒有不喜歡你。」
12
沒有不喜歡我。
沈懷川說,他沒有不喜歡我。
我看著他,又有些迷茫了。
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所以呢?」我垂下了眼簾,「你不想和我離婚了?想用這一句話躲過這個冷靜期?」
「沈懷川,哪有那麼好的事啊。」
「可以離。」沈懷川激動地說著,「隻要你想,隻要你覺得這樣開心,當然可以。」
「但是小意,你之後還會不會談戀愛?」
「會。」
沈懷川看著我,有些乞求的意思:「那讓我先插個隊,可不可以?或者就給我一個機會,和別人公平競爭也好,可不可以?」
我看著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
「我……我考慮考慮。」
13
「沈懷川說,他要追我。」
視頻對面的我閨蜜警覺:「你不會答應了吧?」
「當然沒有。」
我蹲下來,整理著今天要賣的東西。
「你今天賣什麼?還是澱粉腸?」
「澱粉腸沒貨了,被某個大傻春全買走了。」
她十分惋惜:「啊?那麼多?全給他炫完了?」
「隻炫了三分之一吧。」
「嗯?那剩下的呢?」
我有些無語地說出了那個事實:「吐給醫院了。」
……
好巧不巧,這次明明提前了一個小時擺攤,卻依舊遇到了沈懷川。
隻不過,這次的他沒當顧客,徑直繞到了我的身側。
「要我幫你嗎?」他問道。
我看了眼越來越密集的人流量:「行吧,但你衣服髒了,我不管。」
「沒事。」
沈懷川這人會談合作,但真的不會擺攤。
他冷冰冰地問對面:「要什麼?」
對面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她看到自家向來隻待在公司頂樓的老板本來就有些犯怵。
平時八百年見不到一面,現在居然在小攤賣烤串!
害怕想逃,可腳都停下,老板都開口問了,不點又不好意思。
「嗯……三串金針菇,兩串魷魚須,一串年糕,兩個烤面筋……」
沈懷川看了一眼我要滿出來的油鍋:「這麼多?要等十……」
分鍾。
兩個字還沒說完,人家小女孩就撒腿跑了。
「我不吃了!不吃啦!嗚嗚嗚嗚嗚嗚——」
我十分嫌棄地看著沈懷川:「你不要說話了!」
「哦。」
沒等多久,我就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丁助~」我笑著和他打招呼。
「今天換口味啦。」丁助看著開始下單,「我要四串年糕、兩個面筋……」
可沈懷川,被突然衝上來的油煙嗆了一下:「咳……」
站在原地的丁助瞬間石化。
「哈,我……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我老婆催得緊,先走了哈。下次,下次一定!」
然後像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跑了。
我:
「……
「沈懷川。
「要不然你還是走吧。」
沈懷川:「嗯?」
我看著越來越疏散的人群,有些心疼起今天幹癟的錢包:「你影響我做生意了。」
「隻是站著,也不行嗎?」
我看著沈懷川,搖了搖頭。
「那我去車上。」
……
後面幾天的我轉移了陣地,我新進的澱粉腸到貨了,於是我將地點選在了學校門口。
可是,我又在高峰期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這次不是一個,是一群。
沈懷川的朋友們互相抱怨著。
「不是,沈懷川定位定這裡是什麼意思?」
「誰家好人吃飯在大馬路上,還特地囑咐不讓開車?」
「你看嘛,就這麼一條小路,怎麼停啊?」
「梁意?」
他們當中的一人看到我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
他們打量著我的小車,沒有嘲諷。
「生意倒是真的挺好。」
「但你就這麼一塊五、一塊五地收,一個月能拿多少啊?」
我答:「兩萬。」
他們顯然是有些驚訝的,又有些心虛:「可以了可以了,比公司職員多。」
就在這時,遠處的沈懷川走了過來。
他給我轉了錢。
「澱粉腸,謝謝。」
一眾人像見到鬼了一樣看著他。
與此同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叔叔,最後一根了,可以讓給我嗎?」
沈懷川低頭看著那個小孩。
站在他身側的朋友去扒他的耳朵:「補藥啊,補藥啊,你二十八歲了沈懷川,近三十了的人了,他一個隻有幾歲的小孩,你不要和他搶啊!!!」
可下一秒,沈懷川說:「可是是我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