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陸禹你個耍心眼兒的慫貨。】
撲面而來的攻擊性。
我:【……】
我:【你好,我是許念。】
空氣頓了一秒。
【望撤回了一條消息】。
江望:【……不好意思。】
他的聊天框顯示輸入中,輸了半晌。
江望才憋了一句出來:
【剛才你暈倒之後,陸禹說他和你是鄰居,所以就讓他和他女朋友一起送你回家了。】
啊,那陸禹應該是先讓司機把沈芊玉送回她家了。
我重新穿好鞋子,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還塗了點店長阿姨送我的口紅。
做完這一切,我握著門把,停下。
給江望打了個電話。
那頭的男生秒接,但聽得出有點訝異:
「出什麼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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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叫他的名字:「江望。」
他的呼吸滯了一下。
嗓音又放輕了一些,說:
「怎麼了?」
我默數著包裡的抑制劑,再次做了個深呼吸。
努力不想讓自己接下來的話說得那麼突兀奇怪。
「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
「是。」
他沒有猶豫。
我閉上眼。
終於開口。
「那你能……
「喜歡我一輩子嗎?」
15
好愚蠢。
一輩子,永遠,始終如初。
隻有孤獨又缺愛的怪物,才會為這種天方夜譚般的詞語發瘋痴狂。
得不到最純粹的愛,就死。
真可悲。
剛說出口,江望忽然安靜了。
果然還是太突兀了。
我向後,退卻兩步,蹲坐在玄關。
「不好意思,還有點頭暈,冒昧了。」
我默默摳著包扣,語氣輕松,故作無事發生。
卻突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笑:
「這算什麼?
「許念同學撤回了一條餘生申請嗎?」
我愣了一下:
「那,那你願意嗎?」
話音剛落,空氣又陷入了沉默。
江望忽然嘆了口氣。
我心一緊。
「許念,你了解我嗎,就要跟我一輩子?
「和一個不喜歡不了解的人過一輩子,你會非常痛苦的。」
少年的嗓音不急不緩,溫柔清醒。
他說:
「我們慢慢來。
「第一步,你先喜歡上我。
「然後,我們再談一輩子的事。」
16
江望不解風情。
到底是誰傳的謠。
我還記得,他是在初三突然轉到我們學校的。
那時的江望,和現在還不太一樣。
他蒼白冷漠又厭世,周身縈繞著一種淡淡的死欲。
看所有人都像在看屍體。
但一周後,他主動跟我說了第一句話。
在醫務室。
江望眸中全是茫然困惑,問躺在病床上的我:
「為什麼,你一碰到我就暈倒?」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好胡扯道:
「我有通感症,能聞到每個人所屬的味道,你的味道應該是某種酒,我可能酒精過敏就會一直暈……」
江望聽完,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
17
「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暈倒是因為喜歡我。
「你一靠近我就臉紅。
「臉紅著紅著,啪,直接暈倒了。
「我當時在想,一見鍾情的威力竟然這麼強大?
「……所以知道是這個原因之後,我還挺失落的。」
江望嘆了口氣,語氣無奈,眸色卻蘊著笑。
「誰能想到,我一見鍾情的女孩,和我竟然天生不合。
「太痛了。」
夏夜濃鬱,我和江望並肩坐在京湘公園的橋邊闲聊。
江對面就是京湘的繁華夜景,我卻隻低頭看手裡的奶茶。
大部分都是江望在說,我偶爾輕聲附和。
「不過怎麼現在不暈了?」
旁邊的男生側頭看我,好整以暇地挑眉。
「練出酒量了?」
我笑了一下,認同朝他點了點頭:「有可能。」
當然不可能。
我默默地想。
剛才從公寓跑出來見江望前,我給江醫生打了個電話,說了這個事。
「江叔叔,我有個朋友,他好像是某種酒,我總是很快就會在他身邊暈倒,該怎麼辦?」
江醫生說,有兩個解決辦法。
「每次見他的時候打兩針抑制劑。
「或者,脫敏。
「親密接觸一次,比如接吻什麼的。
「理論來講,徹底醉一次之後,以後就很難再醉了。」
……
所以我剛才一直在走神,盯著江望不斷張合的薄唇。
親嘴。
脫敏。
18
「許念。」
我猛地回神,咽了下口水,有點心虛。
「怎麼了?」
江望似笑非笑,垂眼看我:
「現在才對我見色起意嗎。」
我誠實地,點了點頭。
江望倒愣了一下,沒想到我如此坦然。
冷白的耳尖乍然泛了點薄紅。
他握拳抵著嘴唇,避開我的視線,輕咳一聲:
「你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歪頭,認真想了想措辭,說,「沒有那麼內向。」
我淺笑著仰頭看江望。
這個今晚讓我賭上兩支抑制劑的男人。
我問:「和你想象中不一樣的話,你還會喜歡我嗎?」
仲夏晚風拂過江面,掀起漣漪波瀾。
我的鬢發被風吹亂。
江望眸色沉沉,低頭和我對視。
眉眼彎成了月牙。
他說:
「喜歡得要死了。」
19
做任何事都不能操之過急。
急了的後果就是。
江望的嘴被我親爛了,在送我回公寓的電梯裡。
他輕喘著氣,讓我冷靜一點。
「不是說好,慢慢來?」
江望的嗓音悶啞,竟還有一絲無奈委屈。
「你這樣,我很難不多想你是因為被陸禹傷了心,所以才那麼急切地想找個對象報復他。」
我搖頭否認。
心髒急劇跳動,想再湊近江望受傷的唇角。
犬牙太鋒利,沒親過嘴,一時生澀傷到他了。
「舔一下就不痛了。」
我仰頭湊近。
江望卻偏頭,躲過。
他把我摁在懷裡,輕聲嘆息。
「乖。
「真不行。
「再舔出事了。」
20
江望是一款非常好喝且令人上頭的酒。
這晚,一醉方休。
江醫生說得對,徹底醉過之後,就脫敏了。
抑制劑還剩 27 支。
第二天,我神清氣爽地找到一夜沒睡的江望。
我說:「現在我們可以慢慢來了。」
他笑了。
我發現江望的笑,有時也沒那麼溫柔。
比如現在,他笑得就挺咬牙切齒的。
「你把我按在床上親完一睡不醒就不說了。
「現在竟然告訴我,可以慢慢來了?
「那我們昨晚算什麼?
「唇友誼?」
江望從沙發裡坐起來,一把將我撈進懷裡。
我順勢就摟住了他的腰。
抬眼無辜:
「你……先聽我解釋。」
江望垂眸,喉結滾動了一下,低低嗯了一聲。
抿著唇,一臉「看你怎麼圓」的傲嬌貓咪表情。
其實江望這酷哥 BKing 挺可愛的。
我想,喜歡上他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隻是,我仍舊沒有勇氣向他坦白我是個怪物。
我也不打算說了。
這個決定糾結了很久。
我想,人心易變,未來難測,說出口的承諾也會因為各種意外推翻。
就算江望答應了標記,將來或許也會後悔。
他才十八歲。
他可以後悔。
但我承擔不起。
與其一直內耗擔憂未來,不如珍惜享受當下。
所以一夜想通後,我想,和十八歲的江望談一場正常人的戀愛。
「江望,我親了你,意思就是……
「我們在一起。」
為期半年。
半年後。
我會執行我的原計劃。
捅死我爸,跳樓重開。
21
兼職工資到賬後,我立刻按照市價給陸禹先轉了一個月的租金。
他正和沈芊玉在國外畢業旅行。
收到轉賬消息時,瞬間給我打了個電話。
「許念,搞什麼?」
我剛下班,邊換員工服,邊平淡解釋:
「陸哥,我不想欠你的。」
聽到我這麼說,陸禹嗤笑起來,嗓音慵懶散漫:
「給你什麼就拿著,念念,別那麼矯情。」
一盒點心,一塊蛋糕,一間安全舒適的房間,對我來說都是很珍貴的東西。
但對陸禹來說,這些都是他不需要,或者說,不屑一顧的闲雜物品。
所以,他養我,就像養寵物一樣簡單。
給點剩飯,就能得到一條永遠隻忠心於他的狗。
多劃算。
我垂下眼睫,輕輕笑了:「哥,你也別矯情,我真心想給你錢的,收著吧。」
那頭的陸禹被噎了一下。
沉默半晌,他還想再開口時,卻聽到了沈芊玉的聲音:
「陸禹,你跟誰打電話呢?椰子打不開欸……」
電話霎時被掛斷了。
我聽著嘟嘟的忙音,也沒什麼反應,收拾好東西,推門而出。
路邊停了一輛銀白色的機車。
江望靠在那裡。
晚九點的風很輕。
身材修長的少年表情淡淡,隻是垂著眼睫在那兒等待,就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男朋友真好看。
「江望。」
我笑著跑過去,裙擺和發絲揚起來,一下撲到他懷裡。
「抱抱。」
牽手,擁抱,接吻,怪物們天生就貪戀依賴這些東西。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屬於這個人的溫度,胸腔中鮮活的心跳,溫暖好聞的香氣。
江望摸了摸我的頭發,然後給我扣好專屬粉色頭盔。
「猜猜今晚帶你去吃什麼?」
「嗯……壽司?」
「OK,那就吃這個咯。」
他揚起唇角,敲了一下我的頭,笑得像貓一樣得意。
22
我和江望談戀愛的事,誰也不知道。
我問他:「你追到我了,怎麼不告訴陸禹?我記得,不是還有個賭約嗎?」
江望嘖了一聲,雙手捏著我的臉,晃啊晃。
「誰要跟那癲公玩這種賭局遊戲啊,一點都不尊重人。
「我當時就沒答應好嗎。
「隻不過你暈倒了不知道。
「而且——」
他戳著盤子裡的壽司,忽然嘆了口氣。
「我覺得我還沒追到。」
我喝水的動作一頓,疑惑。
「嘴都親了,還不算追到?」
江望側頭看我,眸色復雜:
「追到嘴了,但沒追到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