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在外面整日整夜地想著你,待爺成了婚,給爺生個孩子吧。」
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來,目光瞥向他,愣了好一會兒,手腳頓時冰冷,心間陣陣刺痛。
顧鶴昀卻以為我是高興傻了,他抬手敲了敲我的腦門,低笑道:「爺允了你給爺生個孩子給你歡喜傻了?」
他伸手解我衣領的盤扣,「爺如此疼愛你,日後便許你多生幾個。若你想養在身邊,爺也應允了。」
我不能懷他的孩子,絕不可以。他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更別說給我孩子公平待遇。
在顧鶴昀看來,允許一個小妾生孩子已是福氣事,讓孩子養在妾室身邊更是莫大的恩賜。
想到這裡,我不禁想到自己的處境是如何不堪,眼底噙滿了淚珠,卻強忍著不讓流下,聲音哽咽:「謝爺抬愛。」
這天傍晚,顧鶴昀大步流星地踏入我的院子,進門便解了官服,將我打橫抱起放置床榻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心急的他,蹙眉推搡開來。
他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卷紙,遞在我眼前:「納妾文書已下來,心肝這回可將心放肚子裡了。」
我接過來打開仔細閱覽了一番,第一張是納妾文書,第二張是我的賣身契。
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是真真切切的賣身契,心裡止不住地欣喜激動。
顧鶴昀將其抽走,隨意丟在了地上,抬手打落了紗幔,渾厚魅惑的聲音響起:「先好好犒勞犒勞爺,為了心肝的事爺可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
我伸手點了點他的胸口,掰開他的手指,嬌聲道:「今日暮凝高興,想陪爺喝點酒。」
聞言他撐起身子打量我,挑了挑眉,含笑道:「難得心肝有心了,去吧。」
我邊走邊用餘光瞥他,見他又躺在床上,我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藥物,倒在了其中一杯酒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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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酒水遞給他時,轉頭就要喝下,我連忙攔住他:「大人可願意與我喝一次交杯酒。」
聞言,顧鶴昀明顯頓住了,沉默一秒後我故作失落,便要飲下自己的那一杯。
他抬手擋住我的酒杯,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雖說交杯酒隻能和主母喝,但這是心肝第一次求爺,爺總要先滿足了心肝的願望。」
顧鶴昀握住我的手,舉著杯子挽過我的手,成了交杯的姿勢,我們一起低下頭,同時飲下了這杯酒。
見男人躺在我身邊睡著了,我幾回喊他推搡試探,發覺他的確是已經睡死,這藥效看來是真的不錯。
我輕輕地拿開他環在我腰間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確認他沒有醒來,從床底拿出備用的假賣身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那張替換掉。
將顧鶴昀帶來的那張賣身契悉心疊好,謹慎地放進了梳妝臺抽屜中的一個小木盒中。
做好一切後,我掀開被子躺回他的身邊。
我雙手疊放捂住我的心髒,怦怦的心跳聲,我是鮮活的人,我還活著,有血有肉地活著。
有了賣身契,隻要尋個機會我一定可以逃出顧府,逃出這個囚鎖我的牢籠,我不是任何人的玩物,更不是豢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8
目前看來,最適合出逃的時機便是顧鶴昀成親的日子。
顧鶴昀娶親可謂是顧府上下最為看重的事情,他娶妻自然顧不上我這個小小通房。
八月初八,顧府世子爺娶親。
至了夜裡,我來回翻看手中的路引,這是我第四次逃跑路過客棧時,聽聞有人可以託辦路引,給了他兩錠銀子要來了兩份路引。
一份是去金陵的,一份是去湖州的。
我機智地留了個心眼,把這買來的兩份路引和去往鎮江的路引分開放,故而並沒有被顧鶴昀收走。
本來想著先去鎮江,再轉途去金陵城,可現在看來金陵已然是危險之地。顧鶴昀的權力超乎我的意料,整個江蘇甚至京城都有他的人,不可再次冒險。
現下隻有去湖州這一條路了,在浙江一帶顧鶴昀尚不至於如此權大幹預,且聽聞臨安風景宜人,也是個安身的好去處。
我長舒了一口氣,將路引疊好與賣身契一同放入胸口處。我將一切看起來值錢的珠寶都帶走了,在角落裡看到了他初次送給我的珠釵。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上次被他抓包的畫面,他親手將珠釵簪入我的發間。
我拼命搖了搖頭,將珠釵放在了抽屜裡沒有帶走,讓自己忘掉這一切。
鑑於上次大娘的扮相,這次我扮成了婢女,了解到廚房酉時會有倒菜葉的車子出府,我混在車子裡順利出了府。
車上的味道難聞了些,我總是忍不住幹嘔起來,好在路途不遠,沒一會兒我就安全地跑了出來。
這次我走到當鋪裡把一半首飾換成了銀子和銀票,另外一半等到日後再去換,不然行李太重不好趕路。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去往碼頭更快了些,順利地上了船,碼頭沒有異樣,顧鶴昀沒有追來,也就意味著成功了一大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船上染了魚腥味,我再一次幹嘔不止,對面的老者見狀瞅了我兩眼,擔憂問道:「娘子可是有了身孕?」
我的呼吸滯了一瞬,愣了一秒,想了想,最終搖搖頭。
「老身略懂醫術,娘子若不嫌棄可替你把個脈象。」
我神情茫然地伸出手,老者蹙眉,認真地替我把脈,好半晌他開口道:「少陰動甚,往來流利。指下圓滑,如珠走盤。此乃喜脈,已有兩月,且胎象穩固,無需用藥,姑娘平日仔細即可。」
道了聲謝謝,怔怔地收回手,我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心跳如擂,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算算日子是上次逃跑至無錫時懷上的,那次事後沒有喝避子湯,顧鶴昀也忘記了準備。
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還流著顧鶴昀的血,我該怎麼辦?
不行,我斷然不能生下這個孩子,它跟著我日後免不了受苦,更何況它是顧鶴昀的孩子,那個折斷我雙翼,將我視為玩物、時常羞辱我的男人的骨肉。
次日行船便到了吳江區,依然是在蘇州府衙管轄之內。坐了一晚上的船,我覺得身子酸痛不已,腹部時而伴隨著陣痛。
先去找了個醫館診脈,大夫說我舟車勞頓,這是有了滑胎的跡象,我不顧大夫的勸阻,向他要了一包墮胎藥。
出來後隨便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店掌櫃要了我的名字登記,我報上了我的真名:「虞芷芙。」
這孩子也是堅強,那麼多次房事也沒能讓他落了,並且每次事後還會喝上一碗避子湯,或許他命不該絕?
想什麼呢虞芷芙,他爹是顧鶴昀,那個讓你懼怕的男人,你還想為他生孩子,腦子被驢踢了吧。
上樓每走一步我都覺得要疼暈了去,一手撐著扶梯,一手捂著小腹,面色蒼白無力,額間不斷冒出層層汗珠。
現在耽誤了時間,怕是過不了多久顧鶴昀就會追上來,如若不是這個孩子,我現在恐怕早就上了去往臨安的船了。
想到顧鶴昀我的後背一身冷汗,忍著疼痛終於到了房間,沒多久小二將湯藥送了上來,我撐著身子想端起來喝掉,可是渾身無力,隻好作罷。
不急不急,等湯藥冷些再喝也好,反正顧鶴昀一時半會兒是追不上來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見外面的天都黑了,我掀開被子看下身也沒有出血,孩子還在。伸手撫上小腹, 總感覺很奇妙,這裡竟然有生命在跳動。
用盡全力起身下床,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已經涼了,我絲毫沒有猶豫一飲而盡。
還未喝完房門突然被人踹開,聞聲抬眸看去,隻見一襲紅衣的男子徑直朝我走來,將我手中的湯藥打翻在地,掐住我的後頸,手指伸入我的喉嚨裡摳挖,我一陣反胃剛喝下的湯藥盡數吐了出來。
我虛弱地跌坐在地,仍感覺不適,咳嗽不已,來回撫著胸口。
狠戾的質問聲傳來:「你又在胡亂喝些什麼?」
顧鶴昀單膝蹲在我的面前,他捏住我的下顎,強迫我仰臉看著他。
他的臉陰沉可怖,面上帶著怒意,眼神如冷刀子一般鋒利尖銳。
緩過來後,我這才瞧清楚了他。顧鶴昀還穿著昨日成婚的喜服,想來是得知我逃走了,還沒來得及換下就馬不停蹄地來抓我了。
墮胎失敗,逃跑失敗。我憤恨地注視著他,手邊摸到了碗打破的碎片,抓在手中趁他不注意朝他脖頸間劃去。
身邊侍衛先他一步反應過來,將我手中的碎片打落在一邊,顧鶴昀頸間還是被刺出了一道血痕。
他終究是暴怒了,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目光泛著森冷寒意,沒有溫度,冷冷地盯著我看。
「你瘋了?竟敢對爺下死手。」
我沒有反抗,被遏制住喉嚨,艱難地吐露出三個字:「殺.……了……我……」
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我認命地合上雙眼,靜等死亡的來臨。
倏地他松開了手,將我摔在地上。
「想死?
「你的命是爺的,爺沒讓你死你就不準死。」
他站起身來,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袖口。
「顧鶴昀,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緊拽著我不放?」
我的喉嚨像是撕裂開來,用盡全力怒吼著不公,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他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你惱羞成怒的樣子可像極了要出逃的鳥兒,甚是有趣。」
男人揮動著手,侍衛給他遞來一個東西,是他送給我的珠釵。
他神色冷峻,不惱地重新給我簪上:「其他的都帶走了,唯獨落下了這個,是不喜歡還是恨呢?」
我厭極了他現在虛偽的樣子,抬手扯下珠釵用力摔在地上:「我厭惡你恨你,厭棄一切你送的東西!
「我不想給你做妾。妾又是什麼好東西,你施舍一樣地給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嗎?你允我生孩子我就要對你感恩戴德嗎?
「你又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在我心裡你齷齪、卑鄙,就是個十足的小人,你強迫我要了我,逼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每一件事看起來都是你寵愛我。我不需要你的寵愛,更不是任何人的玩物!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想有尊嚴地活著。」
侍衛見狀規矩地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下一刻,我的手腕被男人拽住,他把我往他的方向扯去,力道不算輕。
他貼在我耳邊,惡狠狠道:「是爺的錯,爺太縱容你了,讓你生了異心,屢次三番對爺大不敬。
「不是想要尊嚴嗎?爺這就揉碎了你的尊嚴。」
說完他開始上手解我的衣扣,我抵抗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不一會兒就隻剩下小衣了。
我驚恐地望著他,嘴裡不停喊著:「不,你不能這樣……」
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翻騰的瘋狂,照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他玩死。
在他舌頭鑽進來攪動之時,我找準時機咬下去,他明顯吃痛頓了一秒,我嗚咽出聲再次咬了一口,口腔內瞬間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
他這才放開了我,伸出手指觸上嘴唇,瞥見一抹鮮紅的血跡,眉頭鎖得更深了。
我滿面淚水,情急之下吐露出真相:「我有身孕了……你不能這樣……我真的有身孕了……」
9
過了片刻,大夫診完脈朝男人說道:「這位姑娘已有兩月身孕,隻不過現在看來胎象不穩,有滑胎的跡象。」
顧鶴昀在我身上停留兩秒,立刻掃向地上打翻的湯藥,他馬上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怒氣噌地一下上來,黑著臉朝我走來。
我嚇得趕緊往身後挪去,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拉起來。
「好得很,都敢私自對爺的孩子下狠手了。」
我對上他的視線,咬唇緩緩道:「這個孩子留不得,主母尚未有孕,它不該來的。」
「爺說留得便留得。」他將我一把撈過,寬厚炙熱的手掌環在我的腰間,強壯緊實的觸感使得我渾身一僵。
氣氛滯了一瞬,男人的手掌輕輕撫摸我的頭頂,「爺的心肝,不要鬧了好不好?和爺一同回蘇州去,爺定會護好你和孩子的。」
「我不回去,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牢籠裡。」見他蹙眉看著我,心裡一陣害怕,松口道,「讓我做你的外室,我要搬出來。」
「外室?爺是不會讓你做那低賤的外室的,你懷著爺的孩子,爺要護住你們娘倆。」
「家中已有主母,我在她入府前有了身孕,她容不下我和孩子的。若你真為我們著想,就讓我搬出來。」
見我堅持下去,他吩咐了侍衛一句:「把城郊西苑莊子收拾出來,讓暮凝姑娘搬過去,侍衛下人婆子都給我悉數安排上,定要將她給我護好了。」
顧鶴昀吻了吻我的額頭,往我身上裹了件披風,將我打橫抱起下樓,徑直上了馬車。
一天一夜奔波勞累,加上有了滑胎跡象,我虛弱得不行,靠在他懷裡睡著了。
顧鶴昀摩挲著手中的玉墜子,方才侍衛遞來的,說是客棧房間裡撿到的,許是暮凝姑娘落下的。
他仔細打量著,上面寫了一個「張」字,當朝太後也是張姓,這枚墜子的成色質地非常好,明顯是皇家才能擁有的。
忽然想到上去尋她時,店掌櫃說有個年輕的少女路引指向湖州,登記的名字叫虞芷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