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讓卻因為我的動作停了下來。
垂眸望著我們交握的手。
我有些難為情:「沒事的,給你治病而已,多抱一會兒也沒關系。」
「或者別的,別的也行。」
這些年江讓為了讓我有一個好的生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這病說不定還是為了掙錢給我,才染上的。
我怎麼能忍心不管。
我伸出胳膊給他。
小聲乞求:「江讓,你要是實在忍不住,就咬我一口吧。」
「但是一定要輕一點,我很怕疼,說不定會暈過去。」
我說完,靜靜等了幾秒。
江讓卻一點動作都沒有。
我有點慌了:「江讓,你怎麼不說話,不會真的要很用力咬才可以吧。」
那我的胳膊,它還能保住它完美無瑕的樣子嗎?
江讓沒說話,俯身握住我的手,仰頭替我擦掉臉上的淚。
「杳杳,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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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他的身體。
小聲詢問:「江讓,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不要再像以前一樣,發生什麼都自己扛。」
「我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我都可以幫你的,你知道嗎?」
江讓聲音悶悶的。
「不用擔Ţũ̂ₓ心我,我沒事。」
我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牽著江讓。
聽江讓低聲向我道歉。
「這次是我不好,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兇你。我隻是太擔心你了,擔心你會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騙走。」
「以後我不會這樣了,如果我兇你,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要不理我。」
不知道是不是病症的原因,此刻的江讓有點脆弱。
像是很需要人安慰。
我小聲問:「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
我不是一直都追著他跑嗎。
從來都是他很兇地讓我不要這麼黏人。
江讓聲音啞了幾分:「你高中的時候,我丟掉了幾封黃毛寫給你的情書,你氣得好幾天沒理我。」
我咬唇。
不知道該怎麼跟江讓說,那次其實是因為我也寫了情書,想遞給江讓。
但是發現江讓很冷酷地撕掉了所有收到的情書。
我以為他討厭這種事,才遮遮藏藏好幾天。
我吸了一口氣,倔強否認:「沒有,我那時候是因為你給我布置的卷子實在太難了,我腦細胞都死掉了。」
江讓忽然笑了。
「你怎麼也記那麼清楚,是不是有別的事瞞著我。」
我忽然炸毛:「你好煩啊,問那麼多幹嘛!」
話都說開了,我抬手想擦掉剛剛溢出的那滴淚。
「那江讓,你要抱我嗎,你的病還沒有治呢。」
剛抬手,就被摁住了。
江讓低頭湊近,用舌尖卷走了我來不及擦掉的一滴淚。
我怔愣地望著他。
江讓神色如常,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隻是嗓音略帶疼惜地向我解釋:「杳杳,我隻是需要你的一滴淚。」
「老中醫說你的眼淚是很好的藥劑,可以緩解我體內的焦躁。」
「哦,哦。」
我磕磕巴巴地回應,有些慌亂。
慌亂得不知道要幹些什麼。
來回絞動自己的衣服。
江讓摁住了我的手。
用另一隻手極其輕微地扭著我的臉,迫使我看向他。
他瞳孔漆黑幽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裡面專注地隻倒映著一個我。
「杳杳,昨天差點咬傷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是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我呼吸停滯了一瞬。
反應過來後,心跳猛然劇烈,幾乎到了耳鳴的地步。
想要說點什麼,包廂門卻被敲響。
服務員在外面問要不要上菜。
我推著江讓,含含糊糊回應:「嗯嗯,我知道了,江讓,我們快點吃飯回家吧,我困了,想睡覺。」
江讓笑了笑沒說話,像是看破了我此刻的窘境。
我是真的很累。
一回到家,我就換衣服滾進了被窩裡。
睡前,江讓敲門進來,給我送了一杯牛奶。
等我喝完又滾回被窩裡睡覺後,他蹲下來,在床邊低聲問我。
「這段時間,你可以離別的男人遠一點嗎?」
頓了頓,他又說。
「你身上如果有別人的味道,我可能會控制不住。」
我太累了,根本來不及分辨江讓到底說了些什麼,就卷著被子,胡亂點了點頭。
6
醒來時,我下意識摸手機想看看幾點了。
卻在枕頭底下摸到了一個全新的手機。
手機卡安裝進去了,我常用的軟件也下載好了。
我正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江讓就適時敲響我的門,喊我出來吃早飯。
餐桌上,我一邊嚼油條,一邊問江讓。
「我之前的手機呢?」
江讓神色平靜,絲毫看不出來他昨天還被渴膚症折磨。
「壞了,我給你丟掉了。」
「這個新的你不喜歡嗎?」
像是怕我拒絕,江讓緊接著就說:「不喜歡的話下午我來接你,我們再去挑個你喜歡的。」
我喝了一口豆漿,搖搖頭。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舊手機裡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我得導入過來。」
江讓正在給我夾菜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若無其事地說:「你的東西我都幫你導入過了,沒有什麼缺失的。」
「那個舊手機已經成了垃圾,垃圾就應該被丟掉。」
我瞪大了眼:「可是齊鬱的聊天記錄你沒給我導過來啊。」
江讓停下動作,直直地望著我。
「杳杳,昨天你已經答應我了。」
「什麼?」
我下意識問道,又很快想起昨天半夢半醒間說過的那些話。
反應過來:「哦哦,你說那個,我不是要找齊鬱解釋,我是要罵他。」
「還有那些聊天記錄,我得保存下來,說不定罵他的時候能用上。」
江讓立馬改口:「雖然壞了,但是我可以找人給你修修。」
當天下班後,江讓就把修好的手機還給了我。
他去做飯,我就窩在沙發上,對著腦殘的齊鬱一通輸出。
把他罵得毫無還手之力。
江讓在廚房偶爾聽到動靜,會伸頭出來糾正我的措辭。
「罵得太簡單了,一會兒我教你。」
我頓時覺得,江讓簡直是天底下最全能的人。
隻是晚飯後,我對著全天下最全能的江讓陷入沉思。
眼淚雖然有效,但是我也不能每天哭給江讓看吧。
想了想,我提議。
「要不晚上拉著我的手睡吧。」
江讓的瞳孔很輕微地放大了一瞬。
「你說什麼?」
我覺得江讓可能是不懂我的意思,立馬解釋。
「你的解藥不是接觸嗎?你晚上拉著我的手睡,就相當於充了一晚上電,第二天肯定活力滿滿,不會再耽誤你上班的。」
江讓很狼狽地撇過頭去,輕咳了兩聲。
他同意了。
7
我睡在江讓床上,江讓打地鋪。
約定好晚上的時候牽著手入睡。
晚上,我躺在江讓的床上絮絮叨叨。
像以前那樣,把我最近發生的事都講給江讓聽。
當我說到,我跟齊鬱表白,隻是覺得他那張臉長得還不錯,可以談談試試,卻發現他其實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渣男的時候。
江讓忽然喊了我一聲。
「杳杳。」
我不明所以:「怎麼了,你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嗎?」
我沒忘記江讓有多討厭齊鬱,討厭到連收過他信息的手機都要踩爛。
江讓坐起來,對上我的視線。
夜色中,他輕輕搖了搖頭。
「杳杳,如果別人提了什麼你難以接受的要求,一定要拒絕,不管對方是誰。」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我拒絕了啊,當時就算你不在,我也會臭罵他一頓的,真是痴心妄想,什麼要求都敢跟我提。」
江讓握著我的手又緊了緊。
「如果你覺得我的要求你難以接受,也可以拒絕。」
我愣了:「什麼意思。」
「用你的擁抱治病,讓你受委屈了,你如果接受不了,就告訴我,不要勉強。」
「我不會欺負你的,從前不過,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江讓很坦誠。
我小聲說:「沒有委屈,我願意的。」
我沒有告訴江讓,我不僅願意,還很期待。
從前我就一直仰望江讓,覺得他無所不能,在我成為孤兒以後,他像太陽一般照耀著我的生活。
盡管這太陽有時候總是冷冰冰的,還不愛跟我說話。
但我在學校受了欺負,他總能第一時間趕到。
明明自己也隻是個讀大學的學生,卻挺起脊背,處理有關我的一切事情。
後來,班裡的女生都開始寫情書,我也想寫一份給江讓。
可還沒來得及遞給他,就看到他冷臉處理了學校男生送給我的花。
然後叮囑我好好學習,不要亂想。
我想,他可能對我隻有那麼點類似於同為孤兒同病相憐的那種可憐罷了。
收留我,照顧我,說不定也隻是礙於雙方母親之間的那點情分。
我隻好壓下心底那份悸動,和周圍人一樣,認真讀書,認真考試。
到了大學,嘗試和看得上眼的男生接觸。
隻不過我一接觸,就發現對方是個渣男。
而我還是依舊喜歡身邊的江讓。
剛好,此刻的江讓也很需要我。
被佔便宜的指不定是誰呢。
我整個人縮回被子裡。
嗅到被子上淡淡的陽光氣息,小聲開口。
「江讓,隻要你需要我,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隻要是你,我會一直願意。
說完,我就閉上眼,不再去看眼前的江讓到底是什麼神色。
等了好幾分鍾,才聽到江讓躺回去的聲音。
我輕呼一口氣。
我以為我會認床,但並沒有。
我睡得一如既往地香。
隻是有時候睡得太早,半夜會醒過來。
我就會悄悄下床,蹲在江讓的地鋪前,借著月光數他的睫毛。
但是月光不夠亮,我數著數著總會出錯。
還好月光不夠亮,沒有照出我的少女心事。
我對著睡夢中還在微笑的江讓小聲說:「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想了想,我又說:「如果夢裡能夢到我,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完,我爬上床繼續睡,自覺地把手伸到江讓手心裡。
沒有發現地鋪裡的江讓,露出了更深的笑容。
我和江讓這樣牽著手睡了幾天以後,起來洗漱的時候,發現嘴腫了。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我有些疑惑,問江讓。
「家裡是不是有蟲子啊,每天早上起來,我的嘴都是腫的。」
江讓路過洗漱間,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喉結滾動。
他說:「嗯,可能是吧。」
「晚上我給你帶點藥膏回來塗一塗。」
8
晚上,說好要給我帶藥膏的江讓,卻遲遲不回來。
我給他發消息,他也沒回。
想起這段時間他再也沒有親到過我的眼淚,我有些慌亂。
擔心是江讓病症發作。
拎著他的外套直奔江讓的公司。
路上,收到了江讓的回復。
【我沒事,臨時去 1988 培訓一下新到的保鏢,不用擔心。】
1988 是江讓之前上班的酒吧,老板看江讓身手好,處事也周到。
就開了很高的薪資,讓江讓負責安保。
但是後來有個酒吧鬧事的人,被江讓教訓了不甘心,鬧到我們學校。
江讓單槍匹馬把他打到服氣,在那人保證不會再找我麻煩後,江讓就辭了那份工作。
隻是一直和老板保持聯系,成為比較好的朋友。
我還是擔心江讓,拐彎去了 1988。
沒想到會在那裡撞見葉初然。
她看見我的時候,眼神很微妙。
「周杳,這是特意跟齊鬱跟到酒吧來了?」
「你該不會以為,隻要你跟過來道個歉,齊鬱就會原諒你吧?」
葉初然說完,我才知道齊鬱也在這裡。
但我並不關心,隻是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抬腳準備走。
被葉初然拉住了。
她像是很氣憤我此刻的態度:「我跟齊鬱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情分可不是你一個外人能比得上的。」
「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人我見多了,看齊鬱長得帥,觍著臉往齊鬱身上貼,真是不要臉。」
我被氣笑了:「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喜歡從垃圾桶裡撿男人的。」
話音剛落,前面包廂裡就有人推門而出。
葉初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睛亮了一下。
跑過去抱著齊鬱的胳膊撒嬌。
「齊鬱,你看周杳,我隻不過是勸她要自愛,她就罵我。」
「可她大半夜拎著男人的衣服出現在酒吧,這麼不檢點,我也是為她好啊。」
齊鬱的目光落在我手裡那件明顯屬於男性的外套上。
他沉聲問我:「周杳,你來幹什麼,找男人?」
「你早就跟別人好上了,所以才拒絕跟我一起去旅遊是嗎?」
我皮笑肉不笑:「跟你有什麼關系,我拒絕你是因為我潔身自好,沒有跟垃圾交友的習慣。」
然後我望向葉初然,「還有啊,我拎著男人的衣服出門就是不檢點,那你大半夜抱著男人的胳膊出現在酒吧,豈不是更加不要臉。」
葉初然被我氣到臉龐發紅。
她叫囂著還要繼續罵我。
可我沒心思管她。
我在他們身後幾步遠的走廊盡頭,看到了江讓的身影。
一閃而過,有些匆忙。
我推開他們,跑到江讓身邊扶住他。
齊鬱不知道為什麼也跟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眼睛死死盯著我和江讓。
聲音十分森冷:「周杳,你為了這個男人拒絕我?」
我沒理他,關切地問江讓:「江讓,你沒事吧。」
江讓沒說話,低頭,伏在我肩膀上。
「有事,他們好吵。」
齊鬱臉都黑了:「周杳,你背著我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
「?」
什麼東西在狗叫。
江讓也是你們能說的?
見我沒回應,齊鬱伸手想要拽我過去。
「你跟我把話說明白!」
我還沒來得及打他,齊鬱就被重重踹了一腳,整個人摔到了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