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恩聖寵,你有命爭沒命享,等陛下厭棄你時本宮會親自毀了你的臉,叫你連死都不得痛快。」
容嫵的話,如毒蛇繞在我耳邊吐著鮮紅的信子。
她每說一句,我臉上的笑意便濃一分。
容嫵不知道我在笑什麼,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
前世我在刑房中所受的折磨歷歷在目,她這三言兩語對我而言著實沒有任何威懾力。
若她動動嘴皮子,我便被嚇破膽,那我便是不配再重活這一世的。
我暢快地笑了出來,用了十足的力氣,猛地摁住容嫵的後腦,強迫她與我對視。
「貴妃姐姐,後宮之中不爭不搶就是死路一條。你怎麼就敢確定死的是我,不是你呢?同樣的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究竟鹿死誰手,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容嫵巴不得將我就地格殺,卻無可奈何,冷哼一聲轉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砸碎桌上剛擺出來的花瓶。
伺候我的宮女要為我上藥冰敷,我擺擺手拒絕,看著臉上的紅痕,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想我現在這副可憐模樣,李承玄肯定更憐惜。
6
李承玄對我的新鮮勁正濃,當晚自然還是來了我宮裡。
玫瑰明豔卻多刺,聞慣了花香的男人偶爾也喜歡換換口味,賞一賞月亮清冷。
可我要的不隻是李承玄偶爾的賞玩,我要走進他的心裡,得到他絕對的偏寵,再用他賦予我的權力化作利刃,狠狠扎進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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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得用些常人沒有的手段。
所以當李承玄來到重華宮的時候,就看見寢殿內煙霧繚繞,在他進來的那一刻,紗質屏風遮擋後的浴桶中,我緩緩站起身。
「阿憐……」
李承玄聲音沙啞,隔著朦朦朧朧的屏風水霧,女子剛出浴的身段顯得格外妖娆,勾人視線。
我滿臉嬌嗔,半個身子沉入水中。
「陛下來了怎麼不差人通報一聲?這多不合規矩。」
李承玄低聲輕笑,聲音中夾雜著曖昧不清的欲望,他繞過屏風站至浴桶邊衝我招了招手。
「阿憐已是朕的人了,怎還如此害羞?」
我強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嬌笑著朝他靠近,乖順地用下巴蹭了蹭李承玄的掌心,像隻乖巧的小狐狸。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時,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話裡卻有一絲興奮。
「阿憐的臉怎麼了?」
我垂下眼眸顯得委屈,卻若無其事般回答。
「嫔妾不小心傷了自己,望陛下恕罪。」
重華宮裡有李承玄的眼線,他知道容嫵來過,自然也知道我臉上的血痕是怎麼來的。
可他來找我不是為我主持公道的,是來尋歡作樂的。
我自然不會蠢到揪著一處小傷在李承玄面前哭哭啼啼,要他為我向容嫵發難。
果然,李承玄沒再問下去,他默認了我蹩腳的理由。
「怎的如此不小心,你傷了自己朕會心疼的。」
他說著,用帶著薄繭的指尖撫過我的臉頰,然後在傷口處加重了力道,剛止住血的傷口再次破裂,滲出絲絲血跡。
我吃痛地咬住下唇,微喘出聲。
李承玄的眼神變得貪婪赤裸,隱隱帶著一絲癲狂的興奮。
他手上突然用力將我從浴桶中拉了起來,身上突如其來地一涼,我微不可察地一哆嗦,卻抑制住反抗的念頭。
「阿憐膚白似雪,臉上的紅痕更像極了那夜盛開的梅花。」
李承玄將我橫抱起來,放到書桌上,他執筆以我身為畫布,臉上傷痕為紅梅,畫下一整幅紅梅圖。
他眼尾隱隱發紅,沉迷地盯著我的臉,喃喃道:「好美,阿憐果真是月下梅仙。」
像是得到了某種心理上的滿足,這夜李承玄格外兇狠,興致一高便掐著我的脖子,索求無度。
無數次,我剛從瀕死的窒息感中緩過神來,便要承受李承玄疾風驟雨般的吻。
我的身體如一艘小船,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上不斷被拋起落下。
對於李承玄床笫之間的特殊癖好我並不意外,容嫵侍寢時寢殿中的聲音較之今晚更加驚天動地。
她能讓李承玄滿意,我自然也能,並且較她更好,不然怎麼將她從李承玄的心頭擠走?
這夜之後,我發熱臥床足足半月才完全康復。
代價慘痛,可帶來的報酬同樣豐厚。
我被晉為嫔位,李承玄賞賜了無數珍寶,更是在我臥床時日日來看我。
他說我很合他心意,要我快快好起來,屆時他會帶我去一個好地方。
7
我大病初愈的第一天,李承玄便迫不及待地來找我。
他高興得像個正要出遊踏青的孩子。
他說:「朕帶你去那個好地方。」
我下意識身子一僵,卻還是微微地笑了。
我知道那個「好地方」是哪兒。
殘肢。
血汙。
镣銬。
毒蟲。
哀號。
眼淚。
這座黃金鑄造的囚籠,是人世間的活地獄,卻是李承玄口中的好地方。
李承玄牽著我的手,像在展示自己的江山。
「左邊被挑斷手筋割掉舌頭的,是新科狀元郎,在朝堂上直言朕是昏君。朕日日用參湯吊著他的命,秋闱的時候將他懸在城頭,叫天下學子引以為戒。」
「丞相家的小女兒,趙妃,京城第一美人。隻可惜是個不解風情的,那晚朕不過是想和她玩些新花樣,她不僅不肯還抓傷了朕的脖子。那便隻能便宜了這裡的刑官了,朕割了她的舌頭,想要咬舌自盡想也別想。」
「還有,朕的好皇兄,昔日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最得父皇寵愛。父皇病逝,朕傳矯詔诓他回京登基。皇兄最是聰明,這兒的刑官們費了好大的心思才開了他的顱。瞧,他現在是整個大晟最痴傻的蠢兒了。」
李承玄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我。
他其實帶不少妃嫔來過刑房。
大多數妃子不是被嚇得尖叫出聲就是強裝鎮定。
這些人很快就失了寵,有家族庇佑的尚能在宮中苟且偷生,無依無靠的就會被關入刑房成為新的折磨對象。
唯有容嫵能強顏歡笑陪著李承玄在刑房偏殿中作樂,犯人的哀號讓他興致更高。
前世,我被綁在刑架上,刑官铆足了力氣用嵌滿鋼釘的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我,隻為我發出最響亮的哀號聲,為皇帝和貴妃助興。
我剛一流露出憂心的神情,他便冷了臉,質問道:「阿憐這是怕了?你是不是和父皇母妃一樣覺得朕是個瘋子?怪胎?!」
8
我卻鑽進李承玄的懷中,緊緊地環抱著他。
「這些人辜負陛下,罪有應得。」
李承玄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殺意,疑惑,興奮,狂喜。
他眼中的陰鸷一掃而空,忽地,他在我唇邊落下一個冰冷而綿長的吻。
他像個孩童,忐忑地問:「阿憐,你不怕嗎?」
怕?我怎麼會怕?
前世,我在這處刑房被折磨了足足半年才悽慘死去,刑房的哪處角落放著什麼樣的刑具,針扎身上哪處最疼,毒藥入腹後是何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刑房中駭人的手段我都一一見識過,我甚至比李承玄更了解。
這兒就像是我在宮中的住處一般,再熟悉不過了。
我搖搖頭,用心疼的眼神看著李承玄。
「陛下不要為這些不懂你的人傷心,嫔妾懂陛下,會一直陪在陛下身邊。」
殘暴冷血如李承玄,竟然當著我的面紅了眼眶,眼尾潸然落下一滴淚。
他說:「是了,父皇母妃不喜歡朕又如何?阿憐,朕現在有你,你會一直喜歡朕的對吧?」
我毫不猶豫地應下:「當然,嫔妾會一直和陛下在一起。」
直到你下地獄的那一天。
四皇子李承玄,生母宜妃舞姬出身卻容色傾城,先皇愛她的皮囊。
以色事人,色衰愛弛。
宜妃怪李承玄的出生奪走了自己的少女身段,也怪李承玄不夠機敏聰慧,不討先帝歡心。
幼年的李承玄當然不明白母妃為何不喜歡自己。
於是,當他看見宜妃最愛的那隻狸花貓被落石壓折前腿的時候,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小貓的腿掰直。
他想,母妃一定會高興的。
可越做越錯,李承玄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於是他用小刀剖開了狸花貓的腿,想要一探究竟。
等宜妃趕到時,李承玄手中拿著小刀渾身是血,面前是一具被割得七零八碎的貓屍。
宜妃罵他是怪胎孽障,先帝看這個小兒子的眼神中也帶著隱隱的嫌惡。
李承玄很羨慕他的太子皇兄,那是一個真正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賢明儲君。
先帝總說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
天子?李承玄想著這兩個字的含義,心中豁然開朗。
他想,若是自己做了天子,母妃和父皇是不是就會寵愛自己了呢?沒人會在暗地裡罵他怪胎,人人都會喜歡他。
於是他宮變篡位,坐上了至高無上的皇帝寶座。
李承玄是大晟的皇帝,坐擁千裡江山,百萬雄兵,可他卻像個任性胡鬧博取關注的孩子,隻想求得那份久久不來的喜愛。
人人都知道李承玄是個暴君,沒人願意去想他為什麼會變成一個暴君。
我願意想。
隻有懂得如何馴服兇獸才能叫兇獸毫無保留地露出肚皮,獵人手中的刀才能準確無誤地擊中要害。
9
我本縮在李承玄懷中,卻沒來由地驚恐瑟縮一瞬。
李承玄問我怎麼了。
我又羞又憤地指著不遠處跪著的執刑太監。
「陛下,我們剛剛說話時那奴才竟敢偷偷看我,嫔妾身為皇妃,豈是他這種人能隨意窺視的?」
李承玄此刻視我為珍寶,哪容得旁人多看一眼,聽見我的話,指揮身邊侍衛將那太監綁上了刑架。
刑房裡的犯人是什麼樣的下場,這執刑太監再清楚不過,他一個勁地求饒:「陛下明鑑,奴才沒有窺視娘娘,沒有啊!」
他當然沒有,隻是如今我於上位,我說有就是有。
太監的聲音如毒蟲,扭曲著身子朝我的耳朵裡鑽。我回想起前世受太監折磨的種種畫面。
我捂住耳朵。身子不受控制地戰慄。
「閉嘴!閉嘴!」
李承玄愛憐地將我護住:「阿憐不怕!」
轉過頭不耐煩地吩咐身旁的侍衛,「還不快去割了那閹人的舌頭!」
伴隨著刀尖劃過血肉的微響,終於安靜了。
我放下捂著耳朵的手,滿身冷汗,央求著李承玄將那太監的處置權交給我。
李承玄替我掖了掖鬢邊的碎發,柔聲答應了。
「這閹人對你不敬,阿憐想怎麼折磨他便怎麼折磨他,都是他應得的。」
我將那太監交給了刑房中最有手段的刑官,憑借著腦海中的記憶將那些曾用在我身上的刑罰,悉數奉還。
10
自那日之後,李承玄有些變了。
他信我那日在刑房對他說的都是真話,他好信。
就連纏綿床榻時,到了興頭上他都不再掐著我的脖子用我痛苦的喊叫聲助興。
他會問我舒不舒服,累不累。
他開始試著尊重我。
可一個怪胎真的知道何為尊重,何為愛嗎?
他不知道,所以每當李承玄想要體現他對我的重視時,他都會來問我。
「阿憐,想要什麼?」
他像個幼稚的孩童,用禮物收買人心。
每每此時,我都會伸手抵住李承玄的胸膛,笑臉盈盈地看著他。
「嫔妾什麼都不要,隻要陛下的心。」
他低聲輕笑,反手握住我的指尖,情話綿綿。
「朕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他沒明白,能挖出來捏在手上的那個,才是我想要的心。
李承玄終究是皇帝,他有偌大的後宮要兼顧,容嫵也不是個吃素的,派太監傳話,說自己頭疼心悸。
一連三天,李承玄都宿在儲秀宮,容嫵春風得意。
所以當她在御花園內遇見我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來我面前炫耀。
「陛下寵你不過一時新鮮,本宮隻要稍稍使些手段就能籠絡住陛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