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程淵。
都瘋了。樓心月瘋了,才會想到趁著程淵在我寢宮時刺殺我。程淵也瘋了,他日日就想著折磨我或者溫之衍。
我也要瘋了,在程淵一日日的折磨下,我心如死灰。
溫之衍沒有碰樓心月,程淵將他關入大牢。
這本就是為溫之衍設的局,程淵想殺他。
「皇上,你放了他,以後,我再也不同他見面。」
我跪到地上,心如刀割。
程淵轉過身看我,歪著頭,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神情:
「你不知道,一旦一個女人被男人得到,就沒什麼新鮮感了。你覺得你有什麼價值求朕放過他?」
對程淵的羞辱,我恍若不聞,隻要他放過溫之衍,我死都可以。
「皇上若是不解氣,就殺了我。皇上已經得到了我,我沒有價值了。可溫之衍不一樣,他文韜武略,他是國之棟梁,恭親王一家對皇上忠心耿耿。」
「我不過是個女人,皇上何必為了我與王爺心生嫌隙?」
「我願以死謝罪,求皇上饒了他。」
程淵眯著眼睛看我,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嗜血的笑意:「沈珈宜,朕問你一句,你說實話,若溫之衍死了,你會如何?」
我抬起頭,目光決絕:「同他一起去死。」
程淵氣得渾身發抖,他摔了滿屋的瓷器,砸了桌椅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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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地上靜靜等著。
「沈珈宜,這是朕答應你最後一次,朕可以饒了他,可他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朕要他駐守關外,永不入京。」
「沈珈宜,你也要答應朕,以後再也不想著他,行不行?」
程淵發泄完,就蹲下身子,捏著我的下巴看我。
我點頭:「好。」
17
溫之衍離京的前夜,我提筆寫了一封信。
【你在幽谷潛入我的夢裡
從此跋山涉水都關於你
我穿過山谷奔赴你而來
你在夕陽下暮色靄靄
當思念排山倒海
我和風一同等待
隻願你歡愉飄向十裡
隻願你如雲終會有雨
我循著你的方向
撥開層層阻礙
穿過洶湧的人海
像風在世界盡頭
以後不論陰晴圓缺
我都守在黃昏彼岸】
第二日,我一襲白衣踏上城樓。
溫之衍仍舊一身紅衣,他立於馬背,桀骜不馴。
我的公子啊,終於要逃離這牢籠,帶著我對他美好的期待,遠離這骯髒的地方。
我一輩子都逃不走的地方,他能離開也是好的。
我貪戀地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掛了笑意。
在他回頭之際,我衝他開心地笑了笑。
溫之衍臉色大變,頃刻跳下馬朝我奔來。
我聽到程淵歇斯底裡地喊我,他此刻不像個帝王,滿眼都是恐慌:
「沈珈宜,你答應我的,你會忘了他,同我好好在一起,你不準跳!」
我仰頭看了看天空。
沈珈宜啊,這一生,最渴望的是自由。
眼下自由就在眼前,怎麼能放手?
我像幽谷裡的鳥兒張開翅膀,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我仿佛看到幽谷滿山的荼蘼,仿佛看到桂花樹下埋下的梅花酒,仿佛看到山間小屋,仿佛看到山谷裡靠在沈珈宜肩頭的溫之衍……
也看到曾經對沈珈宜小心翼翼疼愛的程淵……
被束縛了十幾年的沈珈宜終於解脫了……
程淵番外
1
沈珈宜入宮前夜,我激動得睡不著覺。
她終於要入宮了,我等了十幾年的姑娘。
大婚當夜她吐了血。我一直都知道沈珈宜身體不好,離了九鼎陣,她沒了庇護。
我命人去找無相閣閣主,想為她尋得一線生機。
可派出宮的人如大海撈針,遲遲未歸。
我宣了恭親王入宮。
「皇上,皇後娘娘命格有異,閣主當年封她入陣時便言,置之死地而後生,必有一線生機,機緣未到,皇上不必著急。」
我心裡安穩了許多,下了朝便跑去鳳鸞宮。
沈珈宜很安靜,她不喜熱鬧,不需要人伺候,鳳鸞宮除了宮外有兩個侍衛,偌大的宮殿隻她一人。
她安靜地看書,寫字,擇花,整日裡一襲白衣。
她與這個皇城格格不入。
2
前朝後宮本就有所關聯。
朝臣們除了關心朝政,對皇上子嗣也是關注得很。
沈珈宜入宮兩月還未侍寢的消息很快傳入前朝。
上疏越來越多,我以皇後身子不適為由將上疏打了回去。
可隨之而來的,是勸誡我充容後宮的折子。
老臣們迂腐得很,哪怕我新帝登基,不過二十歲,他們也怕江山後繼無人,落入旁人之手。
又過了一個月,上疏彈劾沈珈宜的折子越來越多。
有怪她不理中宮的,有怪她以病避寵的,有怪她整日隻顧自己玩樂不堪為後的……
每一日,單是上奏沈珈宜的折子就足有半人高。
我嘆息一聲,仍舊不想逼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中宮事雜,沈珈宜身體又不好,若是交給她,隻怕更要纏綿病榻了。
那就先侍寢吧。
太醫曾說,珈宜有孕的幾率並不大,但不是完全不能,可若有了身孕,珈宜的身子隻怕無力產下皇嗣。
我命人準備了避子藥,準備自己喝下。
可沈珈宜說:「皇上該納妃了。」
我不想對她發脾氣,甩袖離了鳳鸞宮,回了御書房,我摔了一地的東西。
她不想承寵,不願意同我親近,可我們明明在一起那麼多年了。
這麼多年來,哪怕朝中諸事繁雜,哪怕雍王逼得我心力交瘁,我仍會每月去一次邪笙淵陪她,我怕她寂寞,怕她在山中有危險,隻有去看一看,我才能安心。
我以為珈宜也是心悅我的,她隻是不懂感情罷了。
晚上我喝了些酒,跌跌撞撞去了鳳鸞宮,也是這一夜,打破了我與沈珈宜之間虛假的和諧。
她根本不愛我。
沈珈宜跳了湖,我丟下朝堂上面面相覷的朝臣,瘋了一般衝向太液池。
我將渾身湿漉漉的沈珈宜抱在懷裡往太醫院跑去,這大概是我前半生唯一的失態。
「珈宜,我錯了,對不起,你一定要醒過來,以後我再也不強迫你了……珈宜,我錯了……」
我一邊抱著沈珈宜狂奔,一邊自言自語。
皇上的尊嚴算什麼,沒有人懂沈珈宜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十幾年,她就像一個信念一樣支撐著我走過無數黑暗。
隻有想到幽谷裡幹淨純粹的沈珈宜,我才有力氣支撐下去,一次次躲過明槍暗箭,一次次反敗為勝。
沈珈宜醒了,她再一次提起讓我納妃。
納妃就納妃吧,隻要她自在一點。
宮妃入宮的那日,我很不開心,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問溫之衍,沈珈宜有潔癖,我若碰了別的女人,她還會原諒我嗎?
我知道溫之衍隻會敷衍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沈珈宜。從她幾歲開始,髒了的衣裳就要馬上換下,我入谷時獨自爬上山頂,身上有汗味,她都要我沐浴後才能同她說話。幾歲的沈珈宜曾經告訴我,她最討厭男人三妻四妾,因為很髒……
晚上我又去鳳鸞宮,我不死心地想讓她留一留我。
可沈珈宜沒有,我去了樓心月房裡,所有的宮妃裡,她爹官最大。
樓心月對溫之衍的喜歡是人盡皆知的。
我以為入宮她是不願的,應該也不願意侍寢。
可我一進房,樓心月就笑了,她穿得很精簡,看起來對勾引男人很有一套。
「皇上,您終於來了!」
我坐到桌前倒了一盞茶,心裡在想,怎麼和我想的不一樣?
樓心月貼了過來,我下意識就覺得煩躁,她身上的脂粉氣很重,裸露在外的肌膚不但沒讓我有興致,還覺得有股黏膩的惡心感。
「你去房裡把燈滅了,朕不喜歡有光。」
樓心月很聽話地進了房,我衝一個暗衛點點頭,就出了樓心月的寢宮。
今晚夜色微沉,我仰頭看向月亮,身後宮殿裡傳出異樣的聲音,我皺皺眉頭,回御書房待了一夜。
第二日下朝,我聽說樓心月去了鳳鸞宮,好一頓顯擺,對她的厭惡更甚。
可該做的面子還要做,她爹是太傅,在朝中關系錯綜復雜,眼下還需籠絡。
樓心月入宮後不過半月,就在後宮一人稱大。
她同她父親一樣,樓中蕭在朝中張狂,她在後宮囂張,如出一轍。
恭親王查出,雍王一事,樓家在暗處出了不少力。可樓中蕭狡猾,並未有明面的把柄落下,他竭力把女兒送進宮,大概率是因為心虛。
無論是恭親王府,還是皇宮,都在他的算計中。
「樓中蕭狡猾,可他女兒卻是個蠢的。皇上想除樓家,可在樓心月身上下手。」
我開始日日往樓心月寢宮跑,侍衛夜夜宿在她的寢宮,將她冊封貴妃,搬去未央宮。
她果然是個不老實的,即便得了寵,暗地裡還是對溫之衍不死心。
暗衛跟了她幾個月,就發現了問題。
「容韻,你把藥給溫之衍喝下,過不了幾日,本宮就讓皇上去你宮裡。」
「這是什麼藥啊,臣妾不敢……」
「你不敢下藥,敢得罪本宮?就你這身家,本宮捏死你跟捏死隻螞蟻似的。入宮幾個月了,皇上可曾見過你?這宮裡,無寵就是低賤,你想活著,最好掂量清楚。」
容嫔果然將藥下給了溫之衍,可他喝了幾杯酒,就覺得無趣,告辭出了宮,我並未攔他,我想看樓心月如何收場。
樓心月不知道,當晚她的酒盞裡,也有同樣的藥。
她打點了一處無人的宮殿,等了快一個時辰也沒有等到她要的人。
可藥效不等人,我的轎撵快到鳳鸞宮的時候,她撲上了轎子。
我支著頭看著她媚態百出,不為所動。
「皇上……今晚去臣妾那兒吧,臣妾好想皇上……」
我笑著點頭:「好啊。」
進了未央宮,我就將她提進殿,扔在冰冷的地上:
「你們樓家就這麼教導女兒?爭寵到不惜下藥的地步?同青樓的妓子有何區別?」
樓心月迷蒙著眼看我,像條狗一樣撲到我腳下,抱著我的腿:「皇上……臣妾難受……」
我擺擺手,侍衛就提了冰冷的水從她的頭頂潑下,樓心月打了個激靈,哭得梨花帶雨:
「皇上……臣妾做錯了什麼?」
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她還得留著。
我挑起她的下巴,曖昧道:「朕想看看美人湿身,今晚貴妃很美……去熄燈吧……」
樓心月眼中有一絲詫異,還是裸著身子去熄了燈,我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就出了殿。
第二日,樓心月發瘋去打了容嫔,她是個狠人,不久後就讓容嫔背了贓。
我讓宮人露了證據給溫之衍,這都是她樓家日後要還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