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不熟悉賽車領域,但我也看過幾篇報道,外媒曾稱他為亞洲頂級的 F1 賽車手,是極為難得的天賦型選手。
「沒什麼,」他抿著唇,隨便指了幾個地方,「這兩個數據,跟市面上的常用數據有些出入,什麼原因?」
我湊了過去,聞到一陣好聞的木質香,拿出設計圖,一點一點給他講。
其實是很簡單的原因,因為我們公司採用的核心工藝進行了壓縮改良,隻需要十分鍾我就能講清楚。
不過,江衍的問題好多,硬生生拖到了中午十二點。
牆上鍾擺一響,我仿佛聽到他深吸了口氣,而後裝作不在意:「好像到飯點了。」
我也有些感謝他,那天晚上他沒有讓我下不來臺。
因此,抱著電腦,笑著說:「那我請你吃飯吧。」
吃飯時,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擁有著絕美外形的頂級賽車手,早已經頻繁地出現在各種廣告中了,但他似乎也沒心思管。
而且,他前些天還在國外比賽,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回來了。
可能連日奔波導致他有些疲倦,他垂著眼,沒怎麼動食物。
江衍戳了下跟前的肉,一邊開口:「我聽說,方琦給你點了八個男模。」
聽到這話,我險些被噎到,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
方琦那天晚上,一聽說我直接跟靳時州攤牌,多年來壓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連夜就給我點了八個男模。
我打開門時,八個一米八的男人齊齊站成一排,有西裝狂徒、有純欲奶狗、性感野貓……
我當即跳了腳,可他們卻說,客戶交代了不在我家待滿一個晚上,就不給算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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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八個男人在我家待了整整一晚。
江衍涼涼地吐出幾個字:「你體力還挺好……」
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幹那個。」
他笑了笑,不經意地扯了扯襯衣上方的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陳嘉悅,」他兩指點了點桌面,誠懇地建議道,「不是說要試試我嗎,我比他們幹淨。」
有什麼東西瞬間在我腦海炸開,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沾滿奶油的勺子放在嘴裡都忘了拿出來。
我剛從一個泥潭出來,沒理由這麼快就踏進另一個泥潭。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對江衍來說,都是不公平。
我不能企圖利用一個人的感情,來擺脫對另一個人的喜歡。
我想了想,低聲道:「兔子……不吃窩邊草。」
「我吃,」江衍挑了挑眉,一雙狐狸眼晃了晃,「隻要是你,我什麼草都吃。」
「你可能誤會了,」我壓著嘴角的笑,假裝面無表情,「我說的『窩邊草』指的是你。」
江衍:「……」
靳時州還真他媽晦氣。
他又想起什麼,歪著頭看我:「你給我的名片,是你的工作號?」
我點點頭,我的名片上印著的一直都是我專門拿來工作的小號。
「我不能加你的私人號嗎?」他抿著唇問,停了一會兒,又有些落寞,「不行也沒事,我沒關系的。」
年輕俊美的男人垂著眼尾,一顆淚痣像是要碎了一樣。
我鬼使神差地,拿出了另一臺手機……
4
我跟方琦說了江衍的事,她立馬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陳嘉悅!你可別犯傻。
「江衍跟靳時州他們是一伙的,那晚上指不定他們在背後達成什麼賭約啥的,說不定故意要江衍來釣你。
「然後,釣到你了再把你狠狠甩掉,讓大家看笑話,我可太了解靳時州那個狗東西了。」
我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衝動的。」
「但是!」方琦突然面部扭曲了下,怪異地笑著,「管他釣魚還是釣你,你先把人睡到手再說啊,你瞅瞅江衍那翹臀、那勁瘦的腰、那倒三角的身材,在床上肯定是極品。
「江衍有顏有錢有身材,睡了不虧。
「我跟你說,我點那麼多年的男模,江衍這樣的,一百萬都點不到,不睡白不睡。」
「方琦——」我無奈地叫著。
正說著話,我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靳時州。
「陳嘉悅,」他懶散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非要我來哄你是嗎?連電話都不接。」
方琦剛要跳起來罵他,我用手擋了擋,平靜道:「靳時州,不是你說……讓我別再喜歡你嗎,以後沒事的話,你就不要給我打電話了,你女朋友知道也會不開心的。」
靳時州沉默了一會兒,嗤笑了一聲:「行啊,那就讓我看看,你陳嘉悅還會喜歡上誰。」
電話被毫不在意地掛斷,我緊緊地握著電話。
5
方琦曾經說我,是靳時州的影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說得狠極了,她說我連備胎都算不上,靳時州哪怕空窗期都不會看我一眼。
隻有我知道,為什麼靳時州會篤定我永遠離不開他。
因為走過黑暗的人,總是不肯輕易放開那束光,哪怕它已經不再照著你。
十六歲那年,我的人生從幸福圓滿跌落塵埃。
工廠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將愛我的父母帶走,我成了沒人要的孤兒。
一張白布蓋著兩具焦黑的屍體,警察捂住我的眼睛:「小姑娘,別看,跟爸爸媽媽說聲再見吧。」
當年這場意外,引起了一名調查記者的注意,一篇數千字的報道戳破了宋家對外聲稱意外是我父母操作失誤引起的謊言。
為了平息輿論,宋氏夫婦低聲下氣,主動要求領養我,而後讓媒體大肆報道慈善之舉。
他們對外稱,畢竟是陳家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不忍心讓我改姓。
報道一出,宋氏集團股價一度飆升。
可是隻有我知道,他們隻是覺得我不配姓宋。
我穿著最廉價破舊的衣服走進了宋家別墅,走進了保姆房,而後一住就是七年。
他們隻會在需要名聲的時候,給我一條漂亮的裙子,然後讓我對著鏡頭笑。
比如,在我以高考成績七百二十分考入清大時,他們對著鏡頭笑意連連,毫不心虛地接下媒體誇他們會教女兒的稱贊。
「我們夫妻倆也算是對得起老陳了。」
「是啊,這麼多年,嘉悅的生活和學習我們都是精心照料的,每次家長會那都是必須出席的。」
可實際上,宋家將我送進那所高中後,就沒再管過我。
可那個圈子,消息傳得飛快。
「看不出來,她那麼有心機啊——」
「聽說腦子還不太好使。」
我隻是因為受到刺激太大,得了應激症,那一整年反應都有些慢。
但他們隻會叫我:「哎,宋家那個傻子又來了。」
「人不可貌相,爸媽才死,就迫不及待抱豪門大腿。」
「我要是你爸媽,死了都要活過來。」
「人還沒涼透了,女兒就認別人當父母了。」
我抬著黑漆漆的眸子,輕聲反抗:「不是這樣,是宋家主動收養我的。」
而我的解釋,讓他們越加厭惡我,似乎在這些貴族子弟眼中,貧窮便是最大的錯。
後來,我才想明白,因為我的存在,打破了他們引以為傲的階層感。
一個低賤的卑微的來自下層的人,是不配站在他們身邊的。
「陳嘉悅,你傲什麼傲?」
「竟然學不會低頭,那不如試試磕頭。」
霸凌者往往不是某個個體,因為誰都不想成為出頭鳥,但隻要有一人挑頭,所有人都可以盲從,而不被斥責。
他們在加入群體行動時,往往會爆發出最原始最極端的情緒。
紅頭發的男生,將煙頭扔進我的頭發裡,然後聳了聳肩:「Sorry 啊,手滑了。」
穿著短裙的女生,將我鎖在廁所裡,然後跟老師報告我逃課。
圓臉和善的那個女生笑眯眯地給我一盒餅幹,卻在裡面藏著大頭針,他們看著我流血的嘴巴,哄堂大笑。
我跟老師求救,老師無能為力。
曾經有老師為被欺負的學生出頭,被人斷了兩根肋骨。
年輕的剛畢業的女教師不敢看我的眼睛:「陳嘉悅,受傷了來辦公室,老師給你塗藥。」
我和宋氏夫婦訴說遭遇,他們冷冷地看著我:「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好好的怎麼就欺負你一個?
「不要給我們添麻煩,讓我們難做人。」
我沉默著,低著頭再次走進黑暗。
6
靳時州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像突然降臨的神,將我從深淵中拽起。
晉北高中最大的股東就是靳家,所以沒人張狂得過他。
十六歲的少年一頭銀灰色短發,純白的校服都能穿得放蕩不羈。
在我又一次被人按進水池時,他一腳踹開我身後的胖子,就像徒手掀開重重地蓋在我人生中的陰影一樣。
「哪來的肥狗,你老子生你出來就是來當畜生的嗎?
「還不快滾?」
我抹開渾濁的水,逆著光抬頭看他。
陽光透過雕花窗戶,籠罩在他身上,他好像會發光。
「喂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將臉上的水抹掉,抓起掉落在地上的牛奶,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我緊緊地握著手裡的牛奶,他們都說,我這樣的人,吃的東西也是髒的,就連跟我坐在一起吃飯,都怕染上病菌。
少年雙手插著兜,微微彎下腰:「叫什麼名字?」
「陳嘉悅。」
「幾班的?」
「高一 5 班。」
我那時在想,是不是爸爸媽媽看到我被人欺負了,所以才會派人來保護我。
誰也想不到,靳時州,會成為我晦暗年少時光的守護神。
我端坐在座位上,全神貫注地解題,旁邊依然是永不停歇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