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聲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死在了戰場上。
他當即前往邊境,帶著一隊死士夜闖齊國軍營,燒掉十萬士兵的糧草。
當晚,一匹野馬掛著齊國大將滴血的頭顱,直衝城門。
他給齊國先帝寫信:「這是孤最喜歡的作品,你喜歡嗎?」
齊國先帝被嚇得哆哆嗦嗦,立即退兵。
屋內暖香縈繞,可我卻覺得遍體生涼。
我問林清雅:「你說,是齊國先挑起戰爭?」
「對啊,齊國就是不守信用的強盜,你若不信,大可去問邊境的老人。」
這可與齊國皇室的說辭完全不同。
他們告訴我,因為北宋入侵,我父母才在逃亡中不幸墜崖。
我見過年幼的齊帝,因為邊境連連敗退,深夜還在安排援軍。
他語氣苦澀地對我說:「沈清聲逼得我們無路可走。」
「十七,你會幫我嗎?」
十七是我當暗衛時的名字。
我腦子一熱,當即請纓,隻身來到北宋,發誓要讓沈清聲斷子絕孫。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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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外頭的雪花,突然心生一計。
9
第四次下藥,是在一個深冬的雪夜。
我在樹上掸雪時,巡視的守衛發現了我,大驚失色:
「程姑娘,您在做什麼,快下來!」
「聽說用雪水烹茶,味道清甜,殿下好茶,我想弄一些給他試試。」
我這話是故意說給沈清聲聽的。
這片梅林是議事廳往回書房的必經之路。
沈清聲正好經過。
可他就像沒有聽到般,看都沒看我一眼。
幕僚們都忍著笑。
我咬了咬牙,腳一滑,連人帶罐從樹上摔了下來。
明明憑沈清聲的身手,他肯定能接住我。
可他非但不接,還作壁上觀,就這樣看著我摔了個狗啃泥:「真蠢。」
我足踝隱隱作痛:「我腳崴了。」
一個幕僚下意識上前扶我,目光落在我那被刮破的白襪上,當即紅了臉。
沈清聲不笑了:「看夠了嗎?」
那幕僚連連退下,雪地上就剩下我和沈清聲。
我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以前我在隨城時,天氣苦寒,我餓得不行時,就會去吃雪。」
「後來我發現用雪泡茶,味道清爽又帶著甘甜。」
「我給殿下泡杯茶,您別生氣了。」
他眉間的陰戾逐漸松動,目光落在我半遮半掩的腳踝上:
「程思宣,你的手段真的很老套。」
我悄悄勾住他修長的手:「那殿下喜歡嗎?你如果喜歡,我以後都採給你。」
我現在越發對自己的嬌妻演技感到敬佩。
這話明顯取悅了沈清聲。
他單手解開大麾,包裹住我,打橫將我抱入房內。
殿外大雪紛紛,室內芙蓉帳暖。
我趁著沈清聲高興,趕緊柔聲哄他喝茶。
我親眼看著他,薄唇微啟,喉結滾動,喝了一口又一口。
青年沈清聲,親率三軍,戰無不勝,可偏偏不懂美人心計。
那茶裡下了足量的斷子絕孫藥。
我終於完成了任務,如釋重負地倒在他懷裡。
沈清聲拍了拍我的頭:「乖,別睡。」
我鬼使神差問了一句:「殿下,你喜歡我嗎?」
他動作越發兇狠:「程思宣,我想佔有你。」
10
次日深夜,我找到早就準備好的女屍。
然後一把火燒了自己住的偏殿,趁著火勢逃出了京城。
可就在我策馬趕到邊疆時,邊疆沒有任何徵兆地閉關了。
沒有任何人能夠離開北宋。
沒辦法,我隻好回到隨城避避風頭。
後來,聽說當朝太子取消了原定的太子選妃。
一時間眾說紛紜,有人說太子養的外室死了,正難過著。
也有人說是因為林雅清不願參與選妃,太子震怒。
我心裡慌得緊。
好幾個夜晚,我都夢見沈清聲站在我的床頭,笑容陰森地問我:「還跑嗎?」
那個老實書生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說家裡人催得緊,要他在上京趕考前成親。
於是我倆一拍即合。
誰知,假成親那日,大門突然被踢開。
一支殺氣騰騰的隊伍闖入,迅速包圍了整座房屋。
我讓書生快跑,可他卻護在我面前。
「你們是什麼人?」
他話音未落,一個士兵突然朝他手臂砍去,頓時鮮血淋漓。
所有士兵散開,有人緩步走到我們面前。
他一身玄黑深衣,黑色鹿皮靴子上帶著金紋。
我抬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蒼白的臉。
我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沈清聲。
他還是找到了我。
我渾身僵硬,擋在書生面前:
「這一切和他沒有關系,放過他。」
沈清聲笑了笑,聲音平靜得可怕:
「你護著他,那我更要殺了他。」
我哆哆嗦嗦:「殿下,我當初是迫不得已,你放過我吧!」
他掏出匕首,慢條斯理地在我的小腹上畫圈:
「你腹中有著孤的骨肉,去母留子,如何?」
11
我腦子「轟」的一聲。
渾身血液像是凝固住了。
最終我還是被帶回了京城。
馬車上,我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之前因為近一個多月未來月信,曾到鎮上醫館問診。
當時街上突然出現一隊巡捕,我倉促離開。
連把脈結果都忘了問。
我盯著依舊平坦的小腹,不敢想象裡面有了我和沈清聲的骨肉。
沈清聲懶散地撐著頭:
「齊帝是有多蠢,才會選了你來當細作。」
很好,一句話把我和齊帝都罵了。
他竟然都知道了。
馬車轆轆駛入皇宮,我望著那深深高牆,突然有些想哭。
曾經我以為,隻要完成任務,我就能過上自由安穩的生活。
誰承想又要回到提心吊膽的日子。
並不寬敞的馬車內,沈清聲的手緊緊摟著我,將我按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心跳如擂鼓,也不知道是誰的。
我抗拒,他手上的力氣不減反增:
「程思宣,這是你欠我的。」
我開始掉眼淚,不死心地問:「那我生下孩子,您能放我走嗎?」
「想得挺美。」他抬手,拭去我臉上的淚,「哭什麼,你很快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12
沈清聲回到京城第一件事,便是請皇帝賜婚。
他要讓我成為他的太子妃。
一時間朝堂震驚,老皇帝險些嘔血。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清聲。
我替齊國做事,結果成了北宋的皇族。
他簡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拉了拉他袖子:「殿下既然知道我是齊帝的細作……」
可他置若罔聞:「要不父皇您放棄您的未來皇孫,要不答應我,您選一個。」
老臣們如臨大敵:「她為齊國辦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您留蛇蠍在身邊,隻會禍國殃民。」
沈清聲不以為意:「她早已是孤的人,孤會為她安排一個新身份。」
「殿下,不可啊!」
我內心隱隱希望他們能勸住沈清聲。
哪天沈清聲厭了我,我還有離開的可能性。
可誰知沈清聲冷了臉,眸中逐漸露出陰戾與瘋狂:
「攔孤者,殺!」
「殺一個不夠,那就殺兩個,殺三個。」
「直到殺光為止,孤看誰還敢攔!」
13
自此,我對外的身份就成了丞相家嫡二小姐。
林雅清的親妹妹,林思宣。
我被囚禁在這華麗而無聊的宮殿內,每日發呆。
被冊封太子妃那日,齊國的細作冒死給我送信。
齊帝讓我自行除去腹中孩子。
我望著明顯隆起的腹部,第一次陷入了猶疑。
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
如果此時孩子沒了,沈清聲一定會瘋狂報復我。
遠在天邊的齊帝也無法保我周全。
那細作的聲音冷了下來:「這事有那麼難決斷嗎?」
我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我如今身在北宋,這孩子就是我安身立命之本。」
「假如我殺掉這孩子,你能保我安全出京城嗎?」
他驟然變臉:「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從他袖子飛出。
我沒想到齊帝要殺我。
我閃身躲閃,但因挺著大肚子,在打鬥中落了下風,不慎滑倒在地上。
我下意識一手死死捂住腹部。
另一手強撐在地,盡可能減輕衝擊。
一股夾雜著血腥味的暖流從我雙腿流出。
周圍開始混亂起來。
婢女們尖叫著請太醫和產婆。
我意識開始模糊。
沈清聲匆忙趕來,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慘白。
他還險些摔了一跤。
我痛得呼天搶地時,還不忘和他討價還價:
「你答應我,等孩子出生,你放我出宮。」
原本神情繃著的沈清聲,一下子黑了臉。
他咬牙切齒:「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和孤談條件?」
我欲哭無淚,疼得汗如雨下:
「我此生唯有這一個心願,求求你了。」
他抿唇:「不行,除了這事,孤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我很清楚,這是我能和他討價還價的最後時刻了。
我幹脆破罐子破摔:「您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一屍兩命,您看著辦吧!」
我以為他不會答應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寬大溫熱的手落在我額頭,妥協般的聲音輕輕在我頭頂響起:
「一年。」
「等孩子滿一歲,孤放你離開。」
14
我當即福至心靈,用盡吃奶力氣撐起身子,對著肚子開罵:「聽到了嗎?還不滾出來。」
小家伙像是被嚇到一般,很快在一眾產婆的幫忙下探出身子。
我原以為早產兒有可能活不了太久。
沒想到小家伙堅強得很。
那麼瘦小的一團,哭聲倒是很響亮。
沈清聲小心翼翼地抱著他,仿佛抱著世間無雙的珍寶。
我身子恢復後,沈清聲讓我給孩子取名。
可我隻看了一眼,便狠心轉過頭,不忍心再看。
孩子剛一看到我,便笑了起來。
我那麼無情的母親,他卻好像一點都不記仇。
清澈的眼睛,粉嫩的唇,笑起來像春日裡的太陽。
陽光照進來時,我心底的所有算計險些潰不成軍。
孩子滿月時,沈清聲把那細作送回齊國,向齊帝耀武揚威,嘲諷他千裡送了個夫人和兒子。
他還不忘狠厲警告:
「告訴那家伙,他要是敢動太子妃和皇孫,我就讓整個齊國陪葬。」
那細作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雙眼赤紅盯著我。
當著諸多護衛和宮人的面,他說我通敵叛國,齊帝恨我,整個齊國恨我。
他說我若還有良心,就該殺了沈清聲父子,以報齊帝的救命之恩。
我有些恍惚,他說的是齊帝嗎?
是那個仁慈愛民、溫潤如玉,還會和我一起親手埋衣冠冢的齊帝嗎?
我自小被所有人教育,要效忠明君,要為齊國出生入死。
可是當那些恩情帶著欺騙和利用,赤裸裸被揭露在我眼前,我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也許我從來都不認識真正的齊帝。
上位者總是能遊刃有餘地利用人心。
沈清聲狠狠踹了那細作一腳:
「笑話,隨城本來就是中立城鎮,這是三國都約定好的,她怎麼就變成齊國人了?」
「告訴你們齊帝,她又不是物品。」
「她叫程思宣,是孤的王妃,是孤孩子的母親。」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鼻尖有些發酸,站到那細作面前:
「你告訴陛下,我不虧欠他。」
15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落在我身上。
我開始細數過去:「陛下還是儲君時,是我以身試毒,險些丟了一條命。」
「他被圍堵時,是我冒死送信,搬來五千援兵。」
「他被刺殺時,是我替他挨了三刀,送他順利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