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
我冷笑了一聲。
如今陸雲一連一聲媽媽都不願意叫了。
「是啊，我真的要走。
「如你所願，你即將會有一個新媽媽。」
我定定地看著他。
陸雲一那張小臉精彩紛呈。
最終，他握緊了拳頭，梗著脖子嗆我：
「那當然好，你走了，我就讓人把你所有的東西都扔了。
「葉阿姨會住進來，她還會睡到你和爸爸睡過的床上。
「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開心地過好每一天。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去找你的。」
說完這些，陸雲一固執地偏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陸雲一，不過有一點我要糾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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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要你和你爸了哦。」
我推著箱子走出門。
身後是陸宴洲壓抑的怒吼聲。
「關夕，玩笑開過了頭就沒意思了。
「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道歉，我們就還能和好如初。」
我沒理他，每一步都走得更加堅定了。
6
我家在海邊的一個小鎮。
那裡氣候宜人，風景秀麗。
我媽當了一輩子的幼兒園老師，臨老了，還是想和孩子們在一起。
她三不五時地會去幼兒園做做衛生，帶著小朋友們玩遊戲。
當初我和陸宴洲結婚後，不止一次地想把她接過來養老。
她每次都說和女婿一起住會招人厭煩。
最後總是匆匆地看一眼陸雲一，再乘坐班車回去。
從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條路真漫長啊。
一趟班車就要五個多小時。
落地的時候，我隻覺得屁股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大半年沒有見我媽，她白頭發又多了些。
我沒告訴她，我和陸宴洲打算離婚的事。
小老太太欣喜地拉著我，讓我觀看她種在院子裡的勞動成果。
有五顏六色的太陽花，還有比人還高的黃瓜藤。
從小長在這裡的我隻覺得倍感親切。
可陸雲一不喜歡這裡。
僅有的幾次帶他過來，他都嘟囔著站在門外不肯進屋。
「媽媽，我看到那條藤上有隻好大的毛毛蟲。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外婆身上有老人味，我不要待在這裡。」
……
每當這個時候，陸宴洲就會催促我趕緊回去。
仿佛我媽家是什麼洪水猛獸。
我坐在勞斯萊斯裡，看著我媽站在家門口不舍地揮著手臂。
心裡隻覺得五味雜陳。
長大之後，我總以為時間還多。
沒想到和媽媽在一起的機會越來越少。
思忖之間，小老太太獻寶似的提著一箱酸奶出來。
她朝我身後看了看，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一一沒跟著你一起過來啊？
「我知道他吃不慣這裡的東西，外婆就給他買了牛奶。」
我鼻尖一酸。
看到盒子上面布滿了灰塵，保質期已經過去好久了。
不知道是她多久以前買的，一直攢著沒喝。
我上前抱住她，哽咽道：
「陸雲一有人照顧他，他會生活得很好。
「媽，現在是你該享福的日子了，其實自私一點沒什麼不好的。」
7
我在小鎮上住了一個多星期。
沒有人打擾我，我隻感覺到前所未有地寧靜。
除了，葉桉的電話很突然地打了進來。
我知道是她。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那邊沉默了許久。
似乎是在跟我鬥法，想讓我先開口。
我耐著性子，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嬌俏的笑聲。
「關夕，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會有你的聯系方式？」
「還用說嗎？」
聽到我這麼說，葉桉語氣中帶著得意。
「同為女人，我就是比你有魅力，這可怎麼是好呢？
「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就在注意你了，我離開之後，隻有你不離不棄地跟在陸宴洲身邊。
「我當時很生氣，陸宴洲明明是我的男人，就算是分手了，我也不允許他和別人在一起。
「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有點段位，能讓陸宴洲心甘情願地把你娶回家。」
聽著電話裡那道尖銳的聲音，我皺眉。
「你到底想說什麼？」
「關夕，你還不知道吧？陸宴洲去機場接我的那天，我們睡了。
「我趁著他洗澡的時候拿到了你的聯系方式，我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你的丈夫被我睡了會是什麼反應。」
耳邊的電流聲「滋啦滋啦」的。
我吸了吸鼻子，無所謂道：
「如果你打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那我勸你趁早打住。
「你們怎麼樣都跟我沒有關系，我跟陸宴洲已經要離婚了。」
見我態度淡然，葉桉近乎失聲：
「你憑什麼心安理得，我就是不讓！
「想必你已經知道社交軟件的那個人是我了吧？我當初想盡辦法惡心你，說陸宴洲的壞話，都沒能打消你的戀愛腦。
「你還是執意地要跟他結婚，甚至生下他的孩子，如今這一切也都是你自找的。
「你用盡手段搶了我的陸宴洲，現在我也要回來破壞你的家庭，讓你一無所有。
「這都是你的報應，是你應得的！」
葉桉的情緒十分激動。
仿佛這樣就能刺痛我，讓我難受，讓我痛苦。
我不自覺地將電話拿遠了些。
等她情Ṱú₌緒平復過來，我輕聲地反問了一句：
「葉桉，你口口聲聲地說我搶了你的東西，可我搶你什麼了呢？
「當年是你拋下陸宴洲不要他，遠赴大洋彼岸。
「我隻不過是談了一場普通的戀愛，和我的男朋友結婚生子。
「我沒當小三，也沒挖你的牆腳，不是嗎？」
我過於平靜的語氣，讓葉桉惱羞成怒。
她不顧形象地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
我調小了音量，看著窗外的落日淡淡地開口：
「你不必在我面前急得跳腳，陸宴洲我不要了，送給你。
「對了，聽說你的前夫是因為你有精神問題要跟你離婚。
「之前我還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我明白了。
「葉小姐最好找時間去看看心理醫生，我覺得你很需要。」
話落，我不顧電話那頭驟然提高的音量，果斷地掛了電話。
用了十幾年的電話卡也被我掰斷，扔進了垃圾桶。
8
陸家別墅。
兩個人的晚飯，顯得格外悽涼。
陸宴洲原本以為，關夕就是耍耍小性子。
畢竟，沒有哪個女人面對老公的初戀可以做到淡然。
陸宴洲理解她，也盡量包容。
他在她的手機裡裝了定位系統。
知道關夕已經回了她媽媽家。
他想著，讓她一個人冷靜幾天也好。
畢竟，這裡還有她深愛的丈夫和兒子。
關夕那麼心軟，到時候疏通了心結，一定會自己回來的。
沒想到一個星期過去了，她依舊沒有回來。
陸宴洲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有些浮躁了。
每天早晨習慣性地摸了摸身邊，卻是空的。
走近浴室，洗手臺上再也沒有她早就擠好的牙膏。
甚至，他的西服一連穿了好多天。
也沒有人提醒他換下來。
陸宴洲笑著搖了搖頭。
一定是她忽然不在，自己不習慣了。
於是他開始每天加班，盡量地讓自己忙一些。
可是晚上回家一打開門，迎接他的不是關夕。
而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
他仰著頭，面有菜色。
「爸爸，我餓了。
「沒人給我做飯，你看我這幾天都瘦了一大圈。」
陸宴洲嘆息了一聲，認命地走到廚房。
一打開冰箱，他才發現自己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琳琅滿目的食材擺在面前，陸宴洲卻不知道怎麼做。
於是一頓兩頓，陸宴洲都開始點外賣解決。
最後還是兒子哭著說外賣難吃。
陸宴洲這才後知後覺地請了個臨時阿姨，負責在家裡做飯。
關夕離開的第七天，陸宴洲覺得自己幹什麼都不順。
有一天他下班，在院子裡看到一個婀娜的背影。
他驚喜地走上前去。
卻在那人轉頭的那一刻定住了腳步。
葉桉笑著過來攬住他的手臂。
陸宴洲的笑容當即僵在了嘴角，冷聲問她來這裡幹什麼。
那是陸宴洲第一次發現。
他期待見到的是關夕，而不是葉桉。
那天，葉桉的表情很是難看。
她紅著眼問他：「你心裡是不是還在想著關夕？」
陸宴洲竟發現自己回答不出來。
他想，一定是幻覺。
他們夫妻多年，從來都沒有分開過這麼久。
人都是賤的，隻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陸宴洲很清楚，他骨子裡也不是什麼好人。
關夕離開的第二個星期，陸宴洲收到了她寄來的離婚協議書。
一向泰然自若的他不淡定了。
她竟然是來真的？
陸宴洲放下自尊，別扭地撥通了關夕的電話。
那頭一直顯示的忙音，讓他的心一沉再沉。
仿佛是在告訴他，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陸宴洲慌亂地跑去幼兒園接了兒子。
陸雲一坐上後座時一反常態，滿臉欣喜地問他：
「爸爸，我們是要去把媽媽找回來嗎？」
陸宴洲垂眸低笑：
「是啊，我們一起去把她找回來。
「她這麼愛這個家，一定舍不得離開我們的。」
9
我們鎮子由於靠海的緣故，天氣不定。
最近有不少幼兒園老師染上了流感。
為了不傳染孩子們，其中有幾個請了病假。
我臨時作為志願者去頂了幾天班。
傍晚，家長們紛紛過來接小朋友。
他們陸陸續續地離去，隻有彤彤一個人坐在窗邊不肯動。
我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你家大人呢，怎麼不來接你？」
「爸爸一定是又喝酒了，所以才忘記接我。」
小女孩看著我，眼中閃過同齡人沒有的憂傷。
我忽然想起我媽告訴我。
鎮上有個小女孩很可憐，她媽媽為了錢跟人跑了。
為此，她爸爸整日酗酒，動不動就吼她。
以前還有她奶奶護著，可前段時間她奶奶也去世了。
「這孩子，還真是命苦啊。」
我媽一邊說著，一邊掉淚。
那個小女孩該不會就是彤彤吧？
我心裡有些難受，把她抱到了腿上坐著。
用盡量溫柔的語氣安慰她：
「沒關系，阿姨陪你等爸爸。」
彤彤朝我扯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下一秒，還是神色擔憂地看向窗外。
一直到下午六點，天色已經黑了，彤彤的爸爸還是沒有過來。
我拿起她的書包，鎖上了幼兒園的門。
「小彤彤，你認得回家的路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小手往不遠處指了指。
我把她抱起來，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那就好，阿姨送你Ţű̂₎回家。」
這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很糟糕，從門外就能看出來。
要不是彤彤堅持說這是她家，我都不敢想這屋子竟然還能住人。
一打開鐵門，一股難聞的酒氣撲面而來。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院子裡，腳邊是一地的空酒瓶。
他抬頭看著我和彤彤，神色可怖。
「你這賠錢貨還知道回來？」
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他抓起一個酒瓶子就扔了過來。
我臉色一變，將彤彤緊緊地護在懷裡。
許是轉身的時候太急，我感覺腳一瞬間踩空了。
下一秒，我和彤彤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我睜開眼，這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沒事吧？」
他關切地把我扶好。
我還沒開口，就看到彤彤奶聲奶氣地喚他陳叔叔。
「陳叔叔？」
男人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我手中接過彤彤。
「我叫陳行簡，住在這附近。
「平時沒事總會給小彤彤帶點好吃的，所以她認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