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與親人,終究不同。」
公主聽完這番話,若有所思。
我嘆了口氣:「公主也知道,皇兄多年在外徵戰,真不知道他在等什麼人,還是真的心無風月。」
公主壓抑笑意,匆匆離去。
沒一會兒,公主府飛出數隻白鴿。
而姑爺正奉令在城外處理公務。
白鴿在半路被截獲,換了消息,仿了字跡,再飛回公主府。
夜裡,我為姑爺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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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年,他的腰帶又縮了一個孔。
我道:「姑爺這般拼命,小姐會心疼。」
他本來就是靠著裙帶關系進入官場,我的身份雖為他提供了助力,但也帶來不少流言蜚語。
官場沉浮,本就不易。
他還在一年裡,連升三級。
朝臣都說他趨炎附勢,他隻用心與我扮好恩愛夫妻。
姑爺像往常一樣揉揉我的頭:
「我怕青檸等我,怕她不肯過橋。我們得快些,再快些……」
將那些人,那些事,燒給小姐陪葬。
21
蕭恆回府時,我主動把私兵的印信還給他。
他看了一眼公主,依舊面容姣好,珠圓玉潤,就道:「無事,印信交給阿蘭,我很放心。」
我握著玉章的手緊了又緊,還是說道:「皇兄,女子主內,您既然回來了,這印信應當物歸原主。」
幾番推諉,我才把印信收進懷裡。
他對我的信任,伴隨我的懂事,在一點點增長。
隻是看著我平坦的小腹,他話中有話:「阿蘭與沈公子成親已有一年,為兄可想侄兒想得緊。」
我臉色窘迫:「皇兄……我早年遭了重傷,在河裡泡了三日,身子就壞了。」
那一刀砍下來,我在河裡足足泡了三日。
小姐為了給我治病,滿京城地找藥材,找大夫。
雖然事後這些事被姑爺壓下來。
但蕭恆權勢滔天,他既對我起了疑心,這事並不難查。
查到我與公主同寢,查到公主流落到我家,再加之村民都說,他掐S的是農戶之女。那麼隻有我,僥幸逃脫。
逃脫的,也隻能是真公主。
他本來就對我有愧,此時眼底泛著心疼,從懷裡取出一隻狼牙吊墜:「送你。」
狼牙被打磨得瑩白,隻是不知道他在打磨的時候,有沒有想起婉音。我把狼牙貼著心口放,下意識握緊蕭恆的小指。
蕭恆這次,沒有同公主說一句話,就解甲回府。
22
公主氣得罰了一院子下人,夜裡,我把那枚狼牙墜子,以蕭恆的名義送到公主府,送到公主手裡。
公主高興得合不攏嘴:「皇兄心裡果然隻有我,隻有我……」
蕭恆發現後我把墜子送人,氣得咬牙切齒:「婉音這是不喜歡?」
他已經在私下喚我婉音,我語氣落寞:「皇兄說過,要我待妹妹好,我能看出公主喜歡這墜子,既然妹妹喜歡,我就不該奪人所好。」
「母妃教過我們,要兄妹和睦。」
「更何況他是皇兄親自認的妹妹,現在又是我妹妹,這墜子給她,有什麼不可以?」
蕭恆氣急,拂袖而去:「很快就不是了。」
我腦子笨,去問了姑爺。
姑爺又埋在書房裡,寫一本又一本的折子。
他最近很少同我說話。
從年前開始,他就頻繁進宮,頻繁和蕭恆聯系。
朝堂的事,男人間的事,我不懂。
可我能看懂公主,公主越來越坐不住。
姑爺還總對我說,快了,快了……
勾得我心裡痒痒的。
23
我很快就明白,是什麼快了。
朝廷多次徵戰,勞民傷財,無奈之下皇帝又打算挑個女兒出塞,前去和親。皇帝膝下三位公主,三公主已經和親。
五公主一出生就夭折。
就隻剩下一個七公主,婉音。
公主跪在門外,求了一遍又一遍:
「皇兄,婉音不想去和親,婉音隻想陪著你,婉音不當公主了,不當公主了,就算是為奴為婢,就算是嫁給販夫走卒,婉音都聽你的話。」
「皇兄,你別送婉音走,別送我走,嗚嗚嗚嗚……」
蕭恆不為所動,隻是對下人說:「看好公主,別讓她磕破了頭,萬一破了相,你們就不用伺候了。」
下人連忙退下。
不用伺候了,就是不用活了。
有人用張牙舞爪展示自己兇狠,有人用輕飄飄一句話,生S予奪。
小廚房把做好的棗泥酥端上來,我那些假惺惺求情的話哽在喉嚨裡。
我一點都不喜歡吃棗泥酥,可我真的需要倚仗蕭恆。
在沒有浮木時,倚仗仇人,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隻是我是個善良寶寶,我還是去見了公主。
她如今像個木偶,任人擺布。
她在一件件試穿婚服,見到我後,也沒有力氣衝我嘶吼,隻道:「你來了?」
我帶著一碗面去見她。
今日是七月十九。
兜兜轉轉,又是一年生辰。
我說:「公主,那些畫還是收一收,免得惹了皇兄不快。」
她很久沒有說話。
片刻後,她的眸子燦如星辰。
24
第二日,全府淺色素衣。
隻有公主一人身著朱紅色羅裙,她笑得招搖,就連指甲都塗滿鮮紅的蔻丹,直衝蕭恆的書房。
她是公主,沒人敢攔她。
隻是一推開門,就看到我與蕭恆,一同跪在一處,身著素衣。
公主愣了一下,就撲到蕭恆懷裡:
「皇兄,你別送我走,別送我走……」
蕭恆已經掙脫她的懷抱:「不好好準備嫁娶,出來做什麼……」
公主聲音哽咽:「蕭恆,你是不是想用和親來刺激我?刺激我說出來喜歡你?我錯了,我認輸了,我喜歡你……」
「很早以前就喜歡你,我討厭做你的妹妹,討厭你幫我找驸馬,討厭你為我的未來做打算。」
「我隻想未來有你,什麼狗屁驸馬,什麼狗屁和親,我不要!」
蕭恆壓低了聲音:「驸馬是你S的?」
公主點頭,她激動地拉住蕭恆:「他不過是一個二品官的兒子,一個靠家族作威作福的世家子,連皇兄的分毫都比不上,憑什麼配我?」
「好聲勸他退婚他不願意,那就隻有S了他……」
蕭恆把她推倒在地:「來人啊,把公主帶回去,和親之前,不準出房門半步!」
公主SS抱住蕭恆的大腿:「皇兄,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你看我這身嫁衣,不好看嗎?你養了我十年,你現在知道,我不是你妹妹……」
「我嫁給你,我嫁給你好不好……皇兄!」
啪!
蕭恆一巴掌將公主抽倒在地。
我忙跪在地上。
蕭恆說:「滿意了?」
我委屈:「她佔了皇兄十年,還欺負我,罵我,我討厭她!」
「皇兄,你把她送走,是不是為了給我出氣?」
我握住蕭恆的小指,不肯撒手。
他似乎很吃這套,在我的鼻尖點了一下:「好,給我們婉婉出氣。」
他喜歡測試我的服從性。
他要我對公主好,我便對她好。
他要送公主走,那我就可以出口惡氣。
我突然明白姑爺的話。
他要的,是一個絕對以他為中心點的妹妹,事事以他為先的妹妹。事事為他奉獻,為他左右,依附他而活。
就像小時候那樣。
否則,如今的公主就是下場。
我隻覺一時間,徹骨冰涼。
25
送親當日,公主不見了。
王府所有人都在找,隻有蕭恆不慌不忙。
他對我說:「婉婉,皇兄帶你去看個好玩的,你想不想去?」
直覺告訴我,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還是點頭:「好。」
蕭恆為我戴上幕笠,縱馬出城。
去的地方,正是小姐的墓地。
隻見公主打著傘,招呼兩個人在那裡挖墳。
我隻覺得呼吸一緊,就要衝出去。
蕭恆拉住我:「知道我們婉婉喜歡張娘子,皇兄來為你出氣好不好?」
他揉揉我的發心。
兩道破空聲傳來,那兩名家僕的後背登時中箭,倒地不起。
公主嚇了一跳:「誰?是誰?」
「劉蘭,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搶皇兄,是不是為了給你家小姐出氣?哈哈哈……」
「我就是要刨你家小姐的墳,讓她不得安生,讓你永生愧疚!」
她瘋了,不管不顧,自己下手去挖。
我被蕭恆拉住,眼眶已經湿了,他問我:「婉婉,皇兄和張娘子在你眼裡,誰更重要?」
我隻覺得大腦空空,他查過了,小姐護我十餘年,現在他要我看著仇人,挖小姐的墳。
他好像個瘋子。
我張了張嘴:「皇兄要聽實話?」
「罷了。」他松了口,「該給我們婉婉出氣了。」
他一招手,就有十幾個人衝出來,把公主拖拽到旁邊的灌木叢,很快傳來衣服撕裂還有女人的慘叫。
不,不該是這樣的。
報仇的方式有很多種,可讓一個女子,見證另一個女子被當眾凌辱,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精神的折磨?
我扣住蕭恆的手臂:「皇兄,不要……」
一道命令過後,林子裡恢復平靜,隻有女人的啜泣。
公主似乎認出了蕭恆的手下,她的質問,在寂靜的山裡格外清晰:「皇兄,你養了我十年,在她回來後還要給我希望……」
「為什麼……你和她的血脈親情是真,我與你的十年相守就是假的嗎……」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為她出氣,為什麼……」
蕭恆隻是問我:「為什麼停下?你不想報仇嗎?」
「婉婉,失貞後再將她剝皮抽骨,這才是讓最痛苦的方式。」
我聲音發抖:「想。」
「但我更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天,山裡的一座荒廟起了大火。
我放的。
大火燒了半日,聽著公主的慘叫,我隻覺得心裡痛快。
蕭恆拿出帕子,為我擦去眼角的淚珠:「以後有皇兄在,沒有人能欺負婉婉,任何人都不行……」
我埋在他的懷裡,把所有恨壓在心底:「皇兄,我想母妃了。」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