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喘不上氣。
厲旻川短暫地放過我。
灼熱的呼吸撲在耳後。
喑啞的嗓音裡透著隱忍:「招了我,就別想走。」
我抬手勾住他的脖頸。
臉仍埋在他懷裡:「沒想走,我把熄燈的 60 秒還給你。」
「60 秒?」
厲旻川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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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腰抱起我:「估計不太夠。」
7
厲旻川向我證明。
60 秒遠遠不夠。
房間裡一直黑著。
我時昏時醒。
忘記門外何時安靜。
又錯過日出。
直到被手機鈴聲吵醒。
我才覺出渾身酸痛難忍。
嘶——
套房這麼大。
這男人為什麼偏偏選在沙發、辦公桌和浴室啊!
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機時。
鈴聲斷了,一條信息進來。
秦風發來張滿目狼藉的照片。
勉強能辨認出是商序的工作室。
我將未接回撥過去。
秦風秒接。
焦急地道:
「也緹姐,你總算接電話了。
「昨天半夜序哥喝得爛醉,然後把工作室砸了,人現在在醫院洗胃呢。」
原來是狗子拆家啊。
我嗓子啞得厲害。
淡淡地道:「知道了,我還以為工作室遭賊了,你們沒事兒就好。」
「也緹姐,你……不來醫院看看嗎?」
「不了。」
我抬眼,見厲旻川端著杯牛奶走進來。
繼續道:「商序的事,以後就不用告訴我了。」
話音剛落。
電話那頭爆發出一片混亂。
秦風慌張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序哥,這個管子不能拔……快幫忙摁住他……」
商序嘶啞難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炸開:「滾!都給我滾!」
嘈雜聲裡。
我隱約能聽見洗胃機器運作的聲音。
六年裡。
這聲音我聽過好幾次。
在為商序搶資源和代言的酒局上。
我常常被資方和制片人灌酒灌到需要洗胃。
第二天在急救室醒來。
卻看見他在劇組跟女演員的緋聞。
我不禁輕笑。
商序。
你早應該嘗嘗洗胃的滋味。
掛了電話。
我接過厲旻川遞出的牛奶:「謝謝。」
「還好嗎?」
我嗯了聲,一口氣喝光牛奶。
剛放下杯子。
臉頰傳來幹燥炙熱的觸感。
厲旻川的拇指染著高希霸雪茄的獨特香氣。
抹過我的唇角。
抹去溢出的一滴白色。
但他不肯罷休。
粗粝的指腹揉紅了我的唇瓣。
我抖著眼皮,對上他的眸子。
「哭什麼?」
厲旻川輕聲說。
他穿著平展清香的襯衫西褲。
從容到可以立即開會。
而我。
衣不蔽體,一身痕跡。
還有臉上的淚平添狼狽。
還以為。
我不會再哭了。
我搖搖頭。
正色道:「勞煩厲總找件衣服給我。」
昨晚的禮服被厲旻川扯碎。
沒法穿了。
他很快拿來套女裝放在床頭。
問:「自己可以嗎?」
我點頭。
畢竟我四歲就會自己穿衣服了。
一整套衣服。
連同內衣都合身。
詫異間。
回想到昨晚他在我身上丈量一樣的動作。
我驀地雙頰爆紅。
走出房間。
厲旻川坐在餐桌旁等我。
「不知道你的口味,多要了一些。」
何止一些。
餐桌鋪滿各類早餐。
豆漿油條、廣式小點、英式吐司和培根……
不知道的會以為厲總在套房裡養豬。
剛豪飲了一杯牛奶。
我根本什麼也吃不下:
「謝謝,我不餓。
「先走了。」
厲旻川走過來攔住我。
帶著如影隨形的壓迫感。
「小也,就算昨晚你醉了,也還是需要負責。」
我仰臉看他。
瞠目結舌:「啊?」
厲旻川看著我,眼尾唇角都帶著笑意:
「我是說工作合約。」
「嗯。」
分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或許都有。
8
我很快收到了耀川集團人事部的電話。
入職時間敲定後。
我著手搬家。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我將兩大箱廢品拖出家門。
一抬頭。
商序神情陰鬱地站在面前。
他洗胃那晚在醫院鬧事時,被人拍視頻發到了網上。
一夜間名譽掃地。
資本最擅長見風使舵。
幾天下來。
商序的代言逐一解約。
幾部原本在握的劇本全部換角。
6 年間。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狼狽。
身上的衣服布滿水漬。
胡茬也沒理。
我將門擋住。
對他說:「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以前。
即使在熱戀最盛的時期。
商序也從不來我的租屋。
花邊新聞提升名氣。
但戀愛是偶像男演員的S穴。
他怕狗仔拍到。
可為什麼,現在不怕了?
商序:「你的位置,工作室還留著。」
我冷聲道:「我不會回去了,你走吧。」
商序垂眼。
猛地將廢品箱一腳踢翻。
大卷海報展開。
無數張明信片和小卡散落一地。
抱枕沾灰。
這些東西上面。
全都印著商序的照片。
他渾身發抖。
聲音帶著顫:
「這些你都要丟?
「你都不要了?」
我鎮定地答:「是。」
不要了。
連同你。
都不要了。
這些周邊每一樣都經過我的手。
即使在商序站在熒幕最邊上,遠離 C 位的時候。
我也是他最忠實的粉絲。
他無人接機。
情緒低落。
我在保姆車裡揮應援牌,大喊他的名字。
逗得他哈哈大笑。
可現在。
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商序雙眼猩紅。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抵在牆上。
「姜也緹,你是故意的。」
我皺眉,警告道:「放手,否則我報警了!」
商序自顧自地說:
「你恨我,所以你讓廣告商跟我解約,還讓劇組換下我?
「是不是?」
我錯愕地看著他:「商序,我不像你一樣卑鄙。」
商序似乎沒聽見我的話,而是將我的手舉到面前。
「戒指呢?
「我給你的戒指呢?」
「扔了。」我語氣平靜。
「商序,你的那枚呢?」
商序啞口無言。
因為他從未戴過對戒中另一枚。
我傻傻戴著對戒中的女款,近六年。
像自作多情,也像自娛自樂。
我不動聲色地跟他拉開距離:「視頻不關我的事,你現在應該誠懇地道歉,挽回公眾形象,等熱度過去,代言和戲份後續自然會回來。」
商序低垂的頭搖了搖:「不會的,工作室沒有你,那些人根本不願意接觸我。」
其實我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這個圈子裡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皮肉。
所以你必須拿出點別的。
6 年裡。
我了解每個大牌雜志社編輯的喜好。
竭力跟每一位名導和臺領導處好關系。
商序看秀的服裝贊助和高定的價格檔次。
我都要盡力給他最好的。
我熬夜選劇本。
跟資方拼酒時把一排男人喝倒。
而這些。
現在已經沒人願意為他去做了。
「商序,你好自為之。」
轉身回房時。
商序又拉住我。
他不再裝乖:「你都是為了氣我是不是?你跟厲旻川睡了嗎?告訴我!」
我血氣直衝大腦。
「啪」的一聲脆響。
商序的話被一記巴掌打斷。
我幾乎站不住。
顫抖的牙關擠出一句話:「我的事你無權過問,滾!」
商序紅著半邊臉。
放開我。
近乎癲狂地說:「睡了也沒關系,反正你的第一次是跟我,我不介意。」
「商序。
「你讓我惡心。」
我進房,關門。
這一刻。
心中對曾經僅存的一點珍視也轟然坍塌了。
9
搬家第二天。
我正式入職耀川集團。
接手的第一份工作。
是制作一檔大型公益性真人秀。
我火速敲定參演嘉賓。
帶著五個偶像男團成員進了山區。
一方面我想讓公眾看到不一樣的偶像。
另一方面。
我需要時間和空間想一想。
自己要如何處理跟厲旻川的關系。
房車裡。
我看到手機上的四十多個未接。
一半來自商序。
一半來自厲旻川。
商序變成瘋狗。
厲旻川卻像暴露惡狼本性。
昨晚他風雨兼程從省外趕回公司。
就將加班的我堵在辦公室。
「小也,看看喜不喜歡。」
他遞給我一個紅色絲絨盒子。
我打開。
看見一條鑲鑽手鏈,但太長。
我合上。
遞還給他:「厲總,那晚的事就當我酒後失德,您可以當沒發生過。」
言下之意是。
不用對我補償。
也別繼續。
厲旻川額前的墨發散開幾縷。
藏住眉眼裡的一些鋒芒。
他向來不怒自威。
緩聲道:「沒發生過?」
辦公室隻開一盞落地臺燈。
厲旻川緩步從昏暗中走來。
露出一張陰雲密布的臉。
我不自覺心跳加速。
腿軟。
「小也,你真的一點也沒有想起我?」
「啊?」
我詫異地抬頭,卻被他捕獲嘴唇。
怒意都在吻裡。
他一把將我抱上辦公桌。
「6 年前,你最先認識的明明應該是我……」
我咬痛他,獲得喘息機會:「6 年前?」
厲旻川一半下唇殷紅如血。
平添眼中戾欲。
一陣天旋地轉。
我被厲旻川扛在肩上。
乘電梯直上頂層總裁辦。
鞋子掉了。
腳尖踢在厲旻川的腹肌上。
痛的卻是我。
一路掙扎無果。
直到被扔在一張大床上。
厲旻川俯身低語: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
「什麼時候記起來,我們什麼時候停……」
原來禮物不是手鏈。
是腳鏈。
上面墜了小小鈴鐺。
細碎地響了一整夜。
到底也沒想起來。
我趁著厲旻川熱牛奶的工夫跑了。
腳鏈扔在地上。
我用口紅在汙糟的白色床單上留言:
【別再找我,我需要靜靜!】
我的確需要好好想一想。
要如何面對厲旻川。
他足夠誘惑。
但我們不合適。
撇開上下級關系和地位差異不說。
我也沒有心力再投身一段新感情。
過了愛情至上的年紀。
女人要先贏事業,再迎愛情。
即便他此刻真心。
這真心又能維持多久?
會不會比 6 年更短?
「也緹姐,我們快到了吧?」
後座幾個熱氣騰騰的少年扒著我座椅靠背。
興奮地問。
我收起思緒。
笑著答:「是,就快了。」
這檔真人秀叫「半日」。
主要記錄五位新晉偶像男藝人在山村的生活。
節目以真實為原則。
以修路助農為主線。
進山第一天。
五個一米八幾的小伙子就將我圍住。
隻為爭奪我住所相鄰的那間土屋。
「也緹姐,我住你隔壁吧,我跆拳道黑帶!」
「我住我住,我省級擊劍冠軍,打蚊子很準的!」
「我住我住……」
越說越離譜。
我的心情卻漸漸好起來。
「好啦,你們快去收拾宿舍,明天就開始修路!」
這裡山清水秀,空氣清新。
再看著五個身高腿長。
滿是少年氣的帥哥。
我的心情豁然開朗。
所以當厲旻川出現的時候。
我正看著五個光膀子和水泥的帥哥。
眉開眼笑。
「姜也緹。」
背後S氣甚濃。
我回頭。
看見風塵僕僕的厲旻川。
他冷臉盯著我:「他們幾個,誰叫靜靜?」
我:「……」
五個半裸男乖巧叫人:「厲總!」
厲旻川無視,拽起我的胳膊往房裡走。
10
房門被大力甩上。
厲旻川折身將我壓在門板上。
「我還沒見過,我的小也笑得這麼開心。」
當然。
跟你在一起隻顧著哭了。
我有眼色。
識時務地轉移話題:「厲總怎麼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
厲旻川難得嘆氣。
從我上衣口袋拿出電話:「我想說,你接了嗎?」
我驚覺踢到鐵板。
噤聲。
無辜地眨眼。
「叮叮咚咚……」
來電鈴聲打斷厲旻川將說出口的話。
我正要松口氣。
就看見來電人的名字。
是商序。
我伸手掛電話。
被厲旻川躲開。
他意味深長地看我。
語氣溫和:「小也,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說完。
他接通了電話。
還開了免提。
我:「……」
但電話那頭傳來的並不是商序的聲音。
秦風:「也緹姐,您勸勸序哥吧。」
「發生了什麼事?」
「序哥要關了工作室。他這次真的改了,跟所有女演員全劃清了界限,他是真……」
我打斷他:「是他讓你打來的?」
商序慣會用旁人試水,做擋箭牌。
果然那邊遲滯一秒。
心虛道:「沒……」
還是沒長大啊。
我淡淡笑了。
「秦風,你要是沒地兒去,我可以替你介紹工作。
「但其他的人,都跟我沒關系了,你明白嗎?」
電話那頭陷入長久的沉默。
我依稀聽見那邊有人說:「……掛了吧。」
忙音裡。
厲旻川緊盯我的眼睛。
他滿意地看見決絕。
但不滿意裡面糅雜的黯然。
我奪回手機:「厲總,您滿意了嗎?」
上次逼我表態的還是我爸。
所以我現在很不爽。
厲旻川摸了摸我的臉。
像是哄我:「不算滿意。」
他執起我殘留著淡青色痕跡的手腕:「如果不想他再碰你,你就應該說得更狠,做得更絕。」
其實不是我舍不得。
而是在同一個圈子裡。
難免會有工作上的交集。
我沒拉黑他電話。
是因為真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