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人心跳飛速。
甚至還想再給他灌一碗。
……
起初,祁連雪並不配合我。
因為所有人都說,枯竭的靈脈是治不好的。
就算僥幸治好了,也需要無底洞的靈藥來滋養。
可我總覺得,不去試一試結果,始終心存不甘。
所以我一直堅持。
直到半年前,我照例給祁連雪灌藥,他習慣性地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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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溢出的靈力纏繞到了我的身上。
那靈力雖微弱,短暫,卻象徵著他枯竭的靈脈正在慢慢復蘇。
祁連雪怔忡間,罕見地對我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嘴角輕抿,帶起了一些細微的弧度。
也是在那天,他終於願意讓我碰他了。
雖然隻是僅僅牽手的合修,卻也讓我美滋滋了好幾天。
同樣也是這次,因為頭一回與人合修,祁連雪沒有防備,被我無意間看到了他識海中的本命劍。
我曾聽人說過,本命劍是劍修修道的本源。
若是劍修願給一個人看他的本命劍。
那麼這個人對他而言,幾乎與性命無異,更別提以本命劍護著什麼人了。
從前祁連雪冷臉說我越界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他的修法可能跟對門的無情道一樣,需要冷清禁欲。
我想著,等他靈力恢復好了,我再慢慢來,總有讓他知道我們宗門雙修好處的那天。
隻可惜,後來等到的,卻是他為了別人輸出靈力,還送出了他的本命劍。
……
5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搭上了我的手腕。
一股清涼的靈力被注入。
睜開眼。
是祁連雪。
正坐在我的床邊。
他好看的眉頭緊鎖。
眼睛盯著我被上了藥,又因為睡姿不好,而包扎散亂,重新露出的傷口。
那是一道罡風撕裂的黑痕。
因為正中術法,傷口嶙峋,略微一動,就會崩開血跡。
祁連雪薄唇微抿。
掃了眼我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太高興:「怎麼傷著的?」
「你不是說,你不傻,你會逃跑的嗎?」
「殷漓,你是不是沒長腦子?」
他劈頭蓋臉地斥責。
我低著眸,沒有吭聲。
祁連雪不喜歡他說話的時候別人打斷他。
見我一直安靜,他態度緩和了一些:
「算了,這回就當滿足你了。」
「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我允許你握著我的手合修。」
他說得不情不願,手上的動作並不緩慢。
從搭著我的手腕,換成了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神色如往常一般的驕矜。
甚至在我沒有動作時,不悅地催我:「等什麼呢?」
「殷漓,還不快用你的合修功法?」
我看著他握著我指尖的手,修長好看。
心中難言的酸澀讓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從前我從密林裡受傷出來的時候,無數次問他可不可以陪我合修。
「阿雪,你幫幫我吧,這樣我傷口能恢復得快些!」
十次裡有九次,都是被拒絕的。
如今,竟被他主動送上。
按理說,我該是高興的。
可是……
我掙扎了下,用了些力,將手抽了出來。
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悶聲道:「沒關系,不用了,我自己躺幾天就好。」
「你剛才已經透支了靈力,就不要再浪費到我身上了。」
他的靈力幾乎都用來治療蘇瑤了。
合修再多,也隻會浪費我曾給他灌的那些靈藥。
祁連雪聞言身子僵了一瞬。
目光閃了閃,撇過與我對視的眼。
語氣冷冷:「不識好歹。」
「那你就病著吧。」
「我看你那點修為,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好。」
話語裡帶了些怒。
整個人也從床邊站了起來。
大抵是心虛吧。
師姐說,人在心虛的時候,才會左顧而言他。
可即使是生氣,祁連雪也依舊好看到悅目。
令我不合時宜地想起之前強行給他灌藥時,他每每怒斥我的模樣。
也是這般後頸潮紅,冷著一張臉切齒地叫我:「殷漓,你怎麼敢!?」
他不知道,這對我毫無威脅力。
我甚至一點都不虛,還敢低頭對著他白嫩的臉,吧唧就是一口。
從前我聽人說,玉衡宗的首席弟子祁連雪最是情緒寡淡,冷靜自持。
可到了我這。
我見過最多的,反而是他經常被我氣到丟了禮儀教養,恨不得與我肉搏的情況。
甚至有時,他還會風度全無地對我怒吼:「殷漓,我誓必會S了你!」
他會和我賭氣,會和我鬥嘴。
會氣到唇邊逸血,也被我幾句話就輕易地哄好。
不誇張地說,我至少熟練地掌握十餘種如何在一刻鍾內快速哄好他的辦法。
但現在……
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手臂傳來陣陣痛楚。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之前,我一心想治好祁連雪,是為了哄他開心,想讓他能同意作為爐鼎與我雙修。
可我忘了,他叫祁連雪,曾是玉衡宗的首席大弟子。
是近百年來,最具天賦的劍修。
修真界的天之驕子。
如今,他的靈脈已然復蘇。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回到以前的他。
會比我強上百倍、千倍、萬倍。
他不會再受我的約束,也不會再受我的制衡。
是注定會走的。
隻要他想,他亦能報復我,S了我。
畢竟對他而言,在合歡宗的這段日子,算是恥辱。
說真的,我還挺怕S的。
往日裡擦破了點皮,我都會龇牙咧嘴地喊疼。
我完全無法想象若是祁連雪不講恩情道義,真要找我算賬我該怎麼辦。
師姐說得對,爐鼎沒了還能再找。
若是小命沒了,那可就虧大發了!
我從被子裡露出了眼睛,悄咪咪地打量起站在我床邊的祁連雪。
從前我仗著他經脈被廢作威作福慣了。
要是,萬一呢?
想了想,我心虛地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試探性地問:「阿雪,我放你走可好?」
「你看,你的身子也好了。」
「等到我們去把契約解了,你以後不用再當我的爐鼎了。」
「我們兩個,就這樣相忘於修真界,從此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互不打擾,如何?」
誰料祁連雪當時就拉下了臉。
冷哼一聲。
甩了袖子,門都沒關就走了。
6
他又生氣了。
我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明明那日是他與蘇瑤說,等他修養好了,定會去接她的。
我主動與他解契,遂了他的願,反倒又不知觸了他哪根逆鱗。
他們這些臉長得好看的人,心思可真難猜!
我在床上又躺了小半個月。
期間祁連雪一次都沒再來過。
我癱得實在是百無聊賴。
和師姐撒潑打滾。
她才勉強同意我出去走走。
我立馬跳下床,穿上鞋就準備往外跑。
師姐叫住了我:「殷小漓,你準備去哪?」
「去找我的爐鼎啊。」
話是說要放他走。
但隻要我一不在,祁連雪就會犯他的首席病。
飯不記得吃,藥也不喝。
我好不容易給他養成現在這個模樣。
莫說是人了,就是頭豬,掉秤我都肉疼。
而且我多對他用點心,沒準日後能成為我保命的利器。
就算他祁連雪心中再恨,好歹也是人人稱頌的端方君子。
報復自己恩人這種事,在修真界是會被萬人唾罵,看不起的。
想到這,我回身又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靈石,抬腳就往外跑。
沒想到身後的師姐卻又再度叫住了我。
「殷小漓,」她抿著唇,神色有些猶豫,「要不然你還是別去找他了。」
「為什麼?」我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
「因為他——」
「祁連雪他——」
「哎!他馬上就要離開咱們合歡宗了。」
「現下在正殿裡,與掌門告別呢!」
轟的一聲,猶如驚雷劈山。
炸得我耳邊一片轟隆隆的平靜。
7
其實我早就有些心理準備了。
師姐說,在我養病的時候,修真界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三年前失蹤的玉衡宗掌門忽然回來了。
不僅召回了舊部,還治好了部分弟子的靈脈。
且經過他的療養,祁連雪更是一夕之間回到了自己七成修為的時期。
調養好後,他第一時間去了衡陽宗,接回了蘇瑤。
還與她的未婚夫大戰一場。
聽聞蘇瑤的未婚夫未走過五招,便兵敗如山倒。
所有人在此刻才恍然大悟,曾經修真界的第一宗,劍宗泰鬥,玉衡宗,回來了。
等我趕到正殿時,掌門正笑得討好,送別玉衡宗一行人。
祁連雪瞥見了我的身影。
竟頭一次沒在意他人目光,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我走來。
在我的身前站定。
然後——
命人給我送上了許多靈藥和天材地寶。
比我那三年裡用在他身上的還要多上無數倍。
像是劃清界限,又像是補足我對他的付出,不想再與我有任何牽扯。
他神色平淡地開口:「殷漓,我要走了。」
「這些是為了感謝你救活了我的靈脈。」
「我們之間的——結契,掌門說管相關事宜的長老出去遊歷了,不在合歡宗,過幾日後我會回來解除。」
「其他的。」他微微垂了垂眼睫。
似乎是真的沒什麼可說。
他措辭了許久,終是一句:「沒有其他了。」
「殷漓,謝謝你。」
他對一旁的弟子又交代了許多事後要彌補我的東西。
可一言一句,我都沒有聽進去。
我捏著衣角的手用力,忍住眼角泛酸。
還是想試一試:「那我以後能去玉衡宗看你嗎?」
祁連雪正在說話的身子一頓,轉過身,再度看向了我。
他的雙眸很黑,帶著點不知何意味的沉。
最後,全都化做了一句:
「殷漓。」
「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8
我好像從來什麼都沒留住過。
阿娘是,小白狗是,祁連雪也是。
祁連雪回去後沒多久,外面就傳來他即將和蘇瑤定親的消息。
師兄姐弟們對此紛紛對我表示了慰問。
不是慰問我丟了爐鼎。
而是:「小阿漓,祁家小子送了你這麼多寶貝,你一個人也用不完,要不師兄幫你用用?」
我坐在臺階上,撐著腮,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自取。
幸好,唯有師姐還記得我。
她坐到我的旁邊,邊嗑瓜子邊數落我:「看你這戀愛腦丟人的樣子,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爐鼎還不到處都是?」
「而且你說說你,殷小漓,咱就非得要個男人嗎?」
「你就不能提升提升自己?努力修行?讓自己強大起來,然後超越那個小白臉,狠狠打他的臉,做一個無情無愛的大女主!」
師姐罵罵咧咧,越說越興奮。
給我一展唇舌的講了許多當「大女主」的好處。
什麼「無愛一身輕啊」,什麼「老娘日天日地啊」。
講到最後,口幹舌燥地喝了一口水,問我:「如何?」
我看著師姐璀璨如星的雙眼和奕奕的神情,笑了笑:「師姐,我覺得你一定能做到!」
師姐像是發現了什麼,落下手問我:「你什麼意思?」
我抿了抿唇,拉過她的手,躺在了她的膝頭。
「可是師姐,我就是很沒有追求啊。」
「我不想修煉,也不想打架,我每天最想做的,就是吃飽了睡覺,睡醒了吃飯,天天往床上一趟,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我沒有那些遠大的志向,也沒有什麼洶湧澎湃的愛恨情仇,我更期待有個自己的小屋子,平靜地過我自己的小日子。」
「我知道師姐你想當大女主,但是人各有志,我呢,更想做看著師姐你成為大女主的小女主。」
「師姐你想啊,若是沒有我們這些懶蛋,又怎麼能讓人分辨得清大女主的美好?」
「總得有人做月亮下的星,才能共同撐起整片星河的夜色。」
師姐被我說的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