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給我刷鞋子,給我穿好鞋帶,給我整理書包,給我收拾外出要帶的一切東西,事無巨細。
可是從上周開始,他突然就變了。
首先是脾氣變得不那麼穩定,看向我的目光不再柔和,而是帶著莫名的冷意和敵意。
開始我以為我是哪裡惹他生氣了,還嘗試跟他道歉,可他依舊一副冷臉,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戒備。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不了解這個青梅竹馬了,但我不善言辭,發現道歉沒用後,便默默地躲著他,想著等他消消氣再慢慢哄。
可他又奇怪的不願意跟我分開,依舊每時每刻的跟著我,不是往日的那種親昵,更像是一種監視。
每當我想要離開,他都會神經兮兮地問我要去哪裡?
我對他沒有任何戒心,每次都老實又無奈地告訴他我要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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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放學......
夏之星突然跑過來挽住我的胳膊,問我要不要一起去馬路對面買奶茶,我正好也想喝了,想著順便再給江晚風買一杯。
我們正要過馬路時,江晚風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推開了我,神色緊張的將夏之星護在身後。
「你想做什麼?」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緊張地質問。
我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
我摔在地上,腿擦破了皮,疼的我直冒冷汗,嘶了幾口氣才能正常開口。
「我們去買奶茶啊。」
他面對我時的如臨大敵,讓我很是陌生,我認識的江晚風,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我。
我不解地望著他:「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江晚風,你做什麼啊?」
他看見我的血,往前走了一步,向我伸出了手。
我以為他想扶我,他頓了一下,腳步一轉,拉著夏之星快步離開了。
他的話被微風送進我的耳朵。
「你沒事嗎?以後,你離她一點。」
他讓夏之星離我遠一點,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是啊,從夏之星轉來學校的那時起,江晚風他就變了。
他對我所有的好,都轉移給了夏之星。
而對我,他卻越發厭惡。
以至於厭惡到最後,他毀了我的手,我的夢想。
6
出了院準備回學校那天,江晚風在家門口等我。
見我出門,習慣性地伸手給我拿書包。
我避開了他,越過他往前走。
他的手頓了頓,握起拳頭收了回去。
「小雨,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隻是......」
我加快了腳步,捂住耳朵。
不想聽,也不想看他,幹脆就假裝看不見。
他毀了我的夢想,因為莫須有的原因傷害我,哪怕從小一起長大,我也不想原諒他。
在醫院裡,他說自己隻是想給我一個教訓。
我問他原因?
他不答反問:「夏之星又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要傷害她?她也是彈鋼琴的,她的手也很重要,你在箱子裡放刀片時,就沒想過她的手也會受傷嗎?」
「我隻是看不慣你欺負同學,才......我不知道,你會傷得那麼重......」
我覺得難以置信,甚至覺得可笑。
「你說是我在箱子放刀片?我欺負夏之星?江晚風,我們認識了十七年,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
他沉默了半響,啞聲道:「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事實如此不是嗎?」
事實?
事實是我的手廢了!
事實是我再也彈不了鋼琴!
事實是夏之星取代了我,將跟令古大師去國外!
事實是被傷害的人是我!
縱然如此,江晚風卻依舊認為,是我想害夏之星。
他堅信自己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還說,這機會本該就是夏之星的,我不該用這種下作陰毒的的手段跟她搶。
原來我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機會,也算是不擇手段了。
他不信我。
所以我讓他滾了。
這幾天他一直試圖跟我和好,也一直試圖,讓我明白夏之星有多好。
在發現我油鹽不進後,便改為警告和威脅。
「別讓握發現你針對夏之星,否則......」
「否則你想做什麼呢?江晚風,我的手已經被你毀了,你還還想對我做什麼?」
那一次對峙,以他落荒而逃為結尾。
到了班級,我發現同學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帶著鄙夷和不屑,還有明顯的排斥。
原本坐在我旁邊的女生,把自己的桌子挪走了。
全班裡,隻有我自己的桌子孤零零的放在中間,桌面上,堆滿了各種垃圾,散發著一股惡臭。
我瞬間想到了霸凌一詞,可我們這個班氛圍一直不錯,至今沒出過霸凌事件。
我性格雖然算不上開朗,但我自認足夠善良溫和,在班級裡人緣一直都很不錯,江晚風為此還抱怨過。
他裝作一副傷心的樣子,捂著胸口嘆氣:「想來是我不夠亮眼,小雨才總是看別人,不再看我了。」
「說吧,要我多閃閃發光,小雨才會多看我一眼。」
我被他做作的動作逗得笑倒在他肩膀上。
「江晚風,你別鬧了。」
他卻突然認真起來,有些委屈地說:「可是我會吃醋的。」
「小雨,你看別人的話,我會吃醋的。」
那時,班級裡的人心照不宣,笑鬧著打趣我們,問是不是畢業就能喝到我們的喜酒?
江晚風說:「我家小雨同意的話,我其實都可以。」
滿堂起哄聲中,我悄悄紅了臉。
可如今,我不過才離開了四天,所有人都變了。
7
我看著同學們,心裡有些不安。
「你們怎麼了?」
有人嗤笑了一聲:「你自己做的事你好意思問?」
「我做什麼了?」
這時,江晚風從我身後進門,他回答了我的問題。
「桑秋雨,你對夏之星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要知道,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有人附和。
「就是,夏之星同學什麼都沒做,你憑什麼傷害她?就因為她比你優秀嗎?」
「虧你還是班幹部呢?霸凌一個轉學生,你怎麼那麼惡毒?」
「幸好江晚風同學發現了,不然夏之星同學的手就廢了。」
他們看著我包扎起來的手,諷刺道:「你這就叫做惡有惡報!」
眾人的指責如寒冬利刃,支支穿透身體,我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結了。
我看著江晚風,帶著哭腔問:「江晚風,你為什麼要說謊?」
我舉起我的左手,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受傷的人是我?傷害我的人是你?我什麼都沒有做過,你為什麼要說謊?」
他避開了我的視線,冷冷地說:「你還敢狡辯箱子裡的刀片不是放的?你受傷,隻是為自己的行為買單罷了,是你罪有應得。」
好一個罪有應得!
如果我做過這些事,我認。
可我自始至終,什麼都不曾做,甚至想都沒想過要做這種事情,在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就給我安上了罪名,為我定好了懲罰,由不得我不認。
夏之星出面打圓場,一副寬容大度不跟我計較的樣子:「算了,大家不要怪桑秋雨了,是我的錯,可能是我做了什麼,讓她看不順眼吧,以後我會注意的。」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無辜,那麼的善良,好像她真的是一個受害者一樣。
大家都在安慰她:「夏之星同學,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欺負,你沒有錯,錯的是桑秋雨!」
「應該讓桑秋雨給夏之星道歉!」
明明,我才是那個受害者......
「我沒做!」
我崩潰的大喊。
「我沒錯,我為什麼要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認錯?」
什麼是絕望呢?
就是你明明是無辜的,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相信你......
從那天起,我仿佛入了地獄。
我發現了,我不能跟夏之星出現在一個地方,隻要她出現在我目之所及之處,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8
我與夏之星相遇在樓梯口,下一秒,我就被慌忙趕過來的同學推下了樓梯。
那個曾經看著我下樓梯,總是婆婆媽媽提醒我慢一點別摔跤的江晚風,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蜷縮在地上的我。
「桑秋雨,你想推夏之星下去對嗎?看吧,你的惡毒總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他們撕毀了我的書,燒掉了我的作業和我的試卷。
那個為我整理好書包,把作業和試卷分別放好的江晚風,他冷眼旁觀,看我在一地紙屑中無助痛哭。
「你害怕夏之星的成績超過你吧?所以你想毀掉她的作業,他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哭什麼?」
他們在雨天丟掉我的雨傘,把我推倒在大雨中。
那個在每個下雨天都為我撐傘,無論我怎麼推搡,都會將傘偏到我這一邊的江晚風,他的傘下站著夏之星。
他們看著狼狽的我,目露不屑和鄙夷。
「你想害夏之星淋雨,想讓她生病對嗎?那你就自己嘗嘗淋雨的滋味吧。」
江晚風不再陪我一起上學,也不再等我一起放學,他的自行車後座上,變成了夏之星。
我在風雨中狼狽前行,看見夏之星回頭看向我的眼神,興奮又得意。
受傷的是我,被搶走第一的是我,生病高燒的也是我。
我傷痕累累,總是往返校醫室和醫院,心理也感受到極大的壓力和煎熬,以至於隻要看見江晚風和夏之星他們,我都本能地覺得毛骨悚然。
我申請了換班,躲著他們走,可他們卻依舊不肯放過我。
洗手間,我剛進去,夏之星就渾身湿透的跑出去,尖聲叫喊著,求我饒了她。
「你放過我吧,我沒有想跟你搶什麼,我隻想好好的上學。」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我隻覺得荒唐,麻木。
這明明是我想說的話,我隻想好好上學,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江晚風將夏之星護在身後,看向我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桑秋雨,你真是S不悔改!」
S不悔改嗎?
如果堅持不對自己沒做過的事認錯就是S不悔改的話,那麼,我是。
我抱著膝蓋,努力將自己縮在廁所隔間的角落裡,埋著頭,渾身顫抖不已。
三月的天,一桶又一桶又髒又涼的水澆在我身上。
我麻木地承受著。
我不是沒有求饒過,我也曾哭喊到喉嚨沙啞,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他們不會停下對我的懲罰。
多可笑,他們理所當然的把對我的惡行霸凌,稱之為懲罰。
多久了呢?
我已經不知道了。
我咬緊牙關,已經無法發出聲音,眼皮子越來越重,快要睜不開了,我甚至懷疑我會就這樣S掉。
冷S,或者窒息而S。
這一切都是江晚風的授意,那個曾經把我護在掌心的江晚風。
我想,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江晚風了,現在的他,是惡魔,他要為夏之星報仇,他說,要讓我體會一下我對夏之星做過的一切。
他說:「你隻有親自感受一下你對夏之星做過的一切,你才能感同身受,知道自己有多可惡。」
可是,痛苦也好,折磨也好,窒息也好,都是我一個人的。
誰又能跟我感同身受呢?
我不認識江晚風了。
我不認識他。
8
醒過來時,我躺在醫院,江晚風竟然坐在床邊。
看見他時,我本能地尖叫起來,將自己縮成一團,控制不住的發抖,拼命往離他遠一些的地方躲。
「不要,不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