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我,我求你放過我吧!」
「我什麼都沒做,求你放過我......」
醫生趕來,以我情緒不穩定為由,勸他出去。
朦朧的餘光中,江晚風站著不動。
我看見他緊握的拳頭,關節泛白,眼睛通紅,眼神中竟是難以抑制的痛苦?
痛苦?
可笑,他怎麼會痛苦?
是他叫人霸凌我將近三個月,是他叫人把我關進廁所裡澆了半天冷水,他有什麼資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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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殘忍暴戾,和現在痛苦隱忍,讓他身上形成強烈的割裂感。
我不理解。
隻覺得令人作嘔。
「小雨......」
不要叫我小雨!
我不認識你!
「啊啊啊!」我捂著耳朵大聲尖叫:「走開!」
「不要過來,我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他竟然哭了。
然後,在我的尖叫聲中,他被醫生強制性請了出去。
他離開的背影都在顫抖,不得不說,演技真好。
如果不是我滿身傷痕皆是由他所贈,我就信了。
醫生看著我悽慘狼狽的樣子,問我是不是被霸凌了?要不要報警?
我搖頭,沒用的。
我已經試過了,報警沒有用的。
雖然受傷的是我,可是,我一人之言,卻抵不過他們悠悠眾口。
他們都站在夏之星那一邊,眾口一致,說霸凌者是我,是我在霸凌夏之星。
特別是證人中有江晚風,他是學霸,是老師的寵兒,他的話可信度很高。
所以哪怕霸凌者不是我,也是我。
9
這一次,我連續燒了三天。
肺部感染,窒息的時間有些久,導致腦部有了損傷,頭總是疼,眼前時不時的黑上一瞬。
醫生說,如果當時我送來的再晚一些,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你看,差點S了我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江晚風呢?
我認識的那個江晚風,才舍不得讓我這麼痛呢。
十二歲那年,我學自行車摔了一跤,磕破了膝蓋。
可是最先紅了眼睛的,卻是江晚風。
他小心地背起我,對我說:「不學了,小雨咱們不學了,我會騎,以後我帶著你。」
後來他果真不讓我學。
那時他每天帶著其他鎮上的孩子溜圈,就是不帶我,為此我還生過氣,單方面跟他冷戰了半天,還哭了鼻子。
直到他一邊給我擦演淚,一邊賊兮兮地告訴我。
「小雨,我不是不帶你,我隻是想騎得更穩一些時,才帶你。」
「他們皮糙肉厚的,不怕摔,拿他們練手剛好。」
可我不想他丟下我,就扯著他衣角撒嬌:「我也皮糙肉厚,我也不怕摔的。」
他拉起我的手,輕柔地摸我細長的手指:「小雨,可我怕,我害怕你受傷。你乖一點,等我能騎穩了,我的自行車後座就隻屬於你一個人。」
後來很長時間,他的自行車後座確實獨屬我一人,他甚至還在上面貼了標籤,寫著小雨專座。
可現在,小雨兩個字,已經被夏之星替代了。
江晚風不會騙我。
所以騙我的人,一定不是江晚風。
我住了十天的院,拒絕任何人探視。
江晚風他每天都來,可他隻要一靠近,我就會驚恐地大叫,後來他就不敢再進病房了。
我知道,他一直守在門外。
這時的他,會讓我感到熟悉。
可我不敢相信,現在的他是惡魔,他會騙人,我堅信他不是江晚風。
他不是江晚風,所以我不要見他。
出院時,是我爸媽來接我的,他們聽說了我的事,從國外趕回來了。
我媽看見我的樣子忍不住大哭。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那麼乖,怎麼會有人......」
我也想知道。
我活了十七年,從未做過壞事,為什麼會被這樣對待?
江晚風也來了,他看著想跟我說話,可我爸媽全程護著我,沒有理會他。
我一直低著頭,躲在媽媽身後上了車,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從那天開始,我沒有再去學校了。
爸媽為我請了家教,讓我就在家裡上課。
可是,我還是沒躲掉,他們依舊不肯放過我。
10
那天,我爸媽外出有事,家教也臨時請假,家裡隻有我自己。
我正在看書時,那群惡魔來了。
江晚風帶著夏之星,還有班級裡那些主要霸凌成員,都來了。
他們拎著一個蛋糕,還有一些禮品袋,浩浩蕩蕩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就算是,他們也不會好心為我慶祝。
我不敢想,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我不敢給他們開門,嚇得躲了起來,。
可我忘記了,江晚風有我家的鑰匙,他們堂而皇之的進了門。
我躲進自己房間裡的衣櫃中,咬著拳頭不敢出聲,身體無法控制的戰慄。
雖然還不清楚原因,但是我知道,我的每一次災難都跟夏之星有關,隻要她出現,迎接我的就是慘無人寰的傷害。
我偷偷地給媽媽打電話,希望她和爸爸快點回來,可是電話還沒撥出去,櫃門就被打開,江晚風遮住了所有的光,將我堵在了黑暗之中。
我看著逆光而站的江晚風,忽然就哭了。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江晚風,也可以那麼輕易地找到我呢?
明明躲在衣櫃裡這件事,隻有我認識的那個江晚風才知道的。
因為這個格子,成人是無法躲進去的,可我身體很柔軟,剛好可以擠進去。
以前玩捉迷藏,隻要我躲在這裡,除了知道我體質的江晚風,誰也找不到我。
可是為什麼,這個人可以找到呢?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江晚風的手頓了一下,張嘴想說什麼,被進來的夏之星打斷了。
「桑秋雨,你終於也能體會一次,這種藏到哪裡都能被找出來的絕望了吧?」
「你曾經欺負我、羞辱我的時候,有想過這一天嗎?」
江晚風伸手把我拽了出來......
他的手,比冰還要冷。
他果然是魔鬼,魔鬼都是冰冷的。
11
過生日的人是夏之星,而我,是江晚風送給夏之星的禮物。
這是一場以霸凌為主題的生日盛宴。
江晚風看著傷痕累累的我,笑得風輕雲淡。
「桑秋雨,讓我來猜猜,你打算在這場生日宴上對夏之星做什麼?」
「你會把蛋糕......砸在她的臉上,害她差點窒息。」
下一秒,蛋糕就糊在了我的臉上,他們壓著我跪在地上,反剪我的雙手,不準我反抗。
奶油糊住了我的口鼻,我無法呼吸,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心髒幾乎要炸開來。
在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們才大發善心,用熱水潑在我臉上。
空氣忽然灌入,刺激的肺部和心髒都在劇烈的收縮,我跪在地上,咳得昏天地暗。
江晚風像王者一樣坐在那裡,冷冷地看著我。
他的聲音有些卡頓:「你會用蠟燭,燒掉她的長發......」
有人已經點燃了蠟燭走過來。
我無處可躲。
頭發被點燃的那一刻,我悽厲的叫喊著。
「啊啊啊!」
「江晚風,不要啊,放過我.....」
江晚風動了一下,似乎想要站起來,眼神中的堅冰隱約有融化的趨勢。
夏之星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他便沒再起身。
他視線轉移了一瞬,再次鎖定了我,不知道怎麼了,他的瞳孔開始顫抖。
「你會......把蠟淚滴到她的頭皮上......」
他說著,其他人就按照他的話去做。
那種灼熱像是鑽進了腦子,我好像在叫,又好像沒有,又開始了那種昏沉麻木的狀態。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燒掉了我所有的頭發,滾燙的蠟淚澆在我的頭皮上,灌入我的耳朵裡,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江晚風還在說。
「你會......扒掉夏之星的衣服.....」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像是面具裂開了一條縫,其他情緒從裡面洶湧的鑽出,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出現了極為掙扎的神色。
扭曲。
痛苦。
恐懼。
惡魔,也會感到恐懼嗎?
「不......」
「小......雨......」
是我聽錯了,惡魔不會喊我小雨。
惡魔都是喊我桑秋雨。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朝我伸出一隻手來。
「不是......這樣,我......」
那隻手下一秒就被夏之星握住。
她雙眼含淚,感動又委屈地對江晚風說:「謝謝你,江晚風,謝謝你為我出氣,隻有你對我最好。」
江晚風的身體微微一顫,臉上空白了一瞬,隻是一瞬,那復雜的情緒全數消失,冰冷的面具再次凍結在他的臉上。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睛很紅,身體也在顫抖。
他說的話變得斷斷續續。
「你會扒掉......夏之星的衣服,拍......拍下她的照片,把她的照片......發到網上......」
「桑秋雨,你是打算......這樣對付夏之星嗎?自己的......手段報應在自己身上,感覺怎麼樣?」
「桑......秋雨,這就是你......欺負人的代價,這是你,罪有應得。」
江晚風。
你是這一場霸凌狂歡宴會的主導者,本該是高傲冷酷的獨裁者。
可是,有哪個獨裁者會像你一樣,淚流滿面呢?
12
我的衣服沒有被扒掉。
因為江晚風突然發瘋,他像瘋狂的獅子一樣,推開了那些人,然後,在夏之星驚恐的目光下,走到了我的身邊。
「小雨......」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在問我嗎?
夏之星的生日宴會,以江晚風的突然昏迷結束。
他們離開時,夏之星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怨毒。
可我沒有任何感覺,情緒像是被無形的膜隔絕在外,我整個人就像是沒有生命的木頭。
我又住院了,這一次,是神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