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也頂多蛐蛐他一下,這麼不相信醫生,卻又不換診所,到底是為什麼?
後面我是他指定的新醫生。
半年來,他的情況雖好了許多。
但是也是反反復復。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的家族緣故。
未待我開口,他就先開了口,
「他們逼我聯姻,於醫生。」
他紅著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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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醫生,你不是說我是人嗎?
「為什麼在他們眼裡,我和種豬也沒有什麼區別?」
33
我以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耐心傾聽著。
直到他將滿肚子的負面情緒訴說完。
我才又如往常一樣,給他正面情緒的引導。
他卻忽地盯著我的臉問,
「於醫生,你和顧望洲是什麼關系?
「他為什麼那樣抱你?」
我的話卡在喉嚨處。
慢半拍才微沉了下臉看他,
「容先生,這是我的個人私事。」
「我先聽一下你的私事。」
他沒覺得半點不妥,甚至還說這樣的話,對他的病情沒準能起緩衝作用。
我的職業道德讓我克制了自己的情緒。
再一次說了沒興趣也沒義務說我自己的私事。
他卻十分執著地追問。
還說昨晚他就在現場。
我蹙起了眉頭,
「什麼?」
「我當時就跟在你們後面。
「事實上,昨夜我甚至在想,我在這樣的暴雨中被雷劈中的機率有多大。」
「容翰,S並不能解決問題。」
他的抑鬱症讓他時常想輕生。
我接手他前三個月時,他就自殘過不下十次。
後面三個月他漸漸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沒想到他突然間又這樣?
我放緩語氣,直視著他的眼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容翰。」
「那麼你呢?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話,為什麼催眠自己?」
他的話像尖銳的刺刀,猛地突刺入我的心髒。
我抽疼了一下。
他卻沒有就此止住。
甚至更加尖銳地往下問,
「於醫生,你給病人做心理治療時,你自己的心理治療怎麼治?」
頭忽地一下子變得脹痛。
像有人拿錘子不斷地敲打著一般。
被鎖著的已忘記的過往片段,像水流似的從裂縫中流出。
東一片西一片。
湊不成完整的記憶,卻帶著疼痛侵襲著我。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
依舊讓自己能平靜地與容翰對話,
「容先生,我是你的心理醫生。
「如果你質疑我的醫學能力,你可以單方面要求換醫生。」
容翰搖頭,雙眼一直都凝視著我的眼睛,
「我不是質疑你,我隻是好奇。」
「那麼我也說了,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我摁了內線,讓助理找同事過來一趟。
他也是在我之前,容翰的心理醫生。
接著,我又對容翰解釋,
「容先生,今天我狀態不太好,我讓我的同事代班。」
「於清妍,你要把我扔在這裡?」
他倏地一下站起,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我是你的病人。
「你病人我現在狀態很差,你卻把我扔在這裡?」
「是。」
「於醫生,你做醫生這麼不負責的嗎?」
「我們隻是醫患關系,現在我覺得我的醫學能力不足。
「無法對患者負責,請同事支援,這才是對你的負責。」
同事進來就看到我們氣氛不對的樣子。
鑑於從前的容翰就是這個樣子,同事很快進行安撫。
但是這一次容翰卻十分不合作,瞪向我,
「我就要於醫生。」
容翰的無理取鬧,我是見識過的。
換作從前,我肯定是各種勸解、安撫。
然而這會我頭疼得快要炸開。
秉著對病人負責,我很確定我這會無法再繼續工作。
所以很果斷地搖頭,
「容先生,抱歉。」
話落,我就先一步離開辦公室。
大腦裡的記憶像洪水一樣不斷侵襲而來。
我頭痛得眼睛都幾乎無法睜開。
這個突然狀況讓我一時間都慌了神。
拿出手機就要給師兄打電話。
卻一個手滑。
手機掉在了地上。
一隻修長的手替我撿起地上的手機。
我顫著手接過。
剛要說謝謝,對上的卻是顧望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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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西裝筆挺地站在那裡。
眼神擔憂地望著我,
「清妍,你怎麼了?」
耳邊傳來前臺的低聲驚呼,
「是視頻上那位顧先生啊。」
身後容翰也已經追了出來,拉著我的手讓我別走,
「我不問你的私事行了吧。
「於醫生,你不能拋下我。
「沒有你,我不行的。」
耳膜充斥著各種聲音,我兩眼一花,往後一倒。
容翰將我接住。
顧望洲卻上前來搶人,還說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35
醒來的時候,我人已在醫院。
鼻間傳來消毒水的味道。
床邊更是一屋子的人。
顧望洲,容翰,還有幾個同事。
看到我醒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七嘴八舌地一翻關問後,我才有插話的空隙,
「我沒事,就是突然間頭疼欲裂。」
謝過同事的一番情意後,我讓他們先回去。
眾人卻是看了看顧望洲,其中一個低問我一句,
「清妍,他說是你的未婚夫,是真的嗎?」
我望向床旁的顧望洲。
他一臉擔憂。
看向我的雙眸也是真的情真意切。
很熟悉地做著未婚夫該有的態度。
像極了我們未出事的從前。
可是,他後來變了。
我忽地咯噔了一下。
才發現,那些我要忘記的記憶,真的衝破了水閘,大多湧現了回來。
催眠。
最終還是失敗了。
見我久久未吭聲,同事就當顧望洲胡說八道了。
正要趕人出去,我還是開口制止住,
「不是未婚夫,是同學。」
同學二字從我口中吐出時,顧望洲瞳孔顫了顫。
嚅動著的嘴唇,一臉的受傷神態,
「清妍,你真的這麼討厭我了嗎?」
「怎麼會是討厭呢?」
一旁的容翰涼聲插了嘴,
「顧先生不知道於醫生是用了催眠,把你忘了嗎?」
莫名的敵意火光四射。
我看了看容翰。
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催眠一事。
但是這會我實在懶得應付他們。
隻想趕著找到自己的手機,給師兄打求救電話。
眼睛掃了四周,我都沒有看到我的手機,隻得開口問,
「我的手機呢?」
同事說被顧望洲拿了。
說完還解釋了一句,
「顧先生非說是你的未婚夫,他拿著就行。」
我不想自己的私事搞得人盡皆知。
隻得敷衍地說了幾句大家有誤會之類的話語。
把同事勸走後,我又再勸容翰離去,
「謝謝你容先生,我現在沒事了,你可以先行離開。」
容翰卻斜瞥了一眼顧望洲,反過來勸我,
「要走也是你這個同學走吧?
「我們都這麼熟了,我留下來陪你。」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不像是開玩笑。
但是,我們是醫患關系。
熟悉也僅限於他的病情發作時,我們見面較多。
我想都沒有多想就直接拒絕了他的好意,
「容先生,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
「我出十倍的價錢買你的時間。」
他財大氣粗地說完,就直接從手機上給我劃過轉賬。
絲滑做完這一切,他挑釁地看向顧望洲,
「顧先生,現在於醫生的時間是我的,麻煩你先離開。」
顧望洲卻未搭理他。
作為一個曾經常年找心理醫生的患者。
他比誰都清楚,這種買時間是沒用的。
甚至還擔心地關問我,
「這樣不講理的患者多嗎?
「你受不受得住?」
把容翰氣得差一點就要動手。
他卻冷掃一眼過去,
「容先生,心理醫生和患者不能有私人感情,這點你不知道嗎?」
病房一陣S寂。
我見不得顧望洲以未婚夫自居的模樣,冷聲開口,
「顧望洲,我們也不熟。
「還有,將我的手機還給我。」
拿過手機,我正要給師兄發信息,顧望洲就先說了一句,
「你師兄今晚到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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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
抬眼看著顧望洲。
他眼眸深邃如潭。
幾乎欲將我的所有反應盡數納入眼中。
無論是皺眉,還是驚訝。
都一一不放過。
我垂下了眼眸。
笑了。
諷刺的笑聲在空蕩的病房裡回蕩。
是了。
顧望洲可不僅僅是那個沒有情緒的顧望洲啊。
他還是那個有著狂躁症的顧望洲。
他也不僅是矜貴冷漠的顧望洲。
他還是個很自我、偏執的顧望洲。
這個,我早就知道的啊。
我握著手機的手用力攥緊。
指骨都泛著白。
半會,我才壓下所有的情緒。
抬眼看向他,平淡地直言,
「顧望洲,不管我們過去是什麼關系。
「我選擇忘了你,就是我最後退無可退的選擇。」
掩埋的記憶像潮水地湧上腦。
我想起失去孩子的那天。
想起他因為唐玥的歸國而變得躁鬱。
想起後面他呵護唐玥小傷口的著緊模樣。
說我一天到晚仗著懷孕,想恃寵而驕。
心髒像被人用蠻力攥緊。
痛得呼吸都帶著痛。
可是我還是裝著什麼都沒記起來。
與他恨不得立馬劃清界限,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會讓師兄替你解開。」
顧望洲偏執地否定了我的說辭。
他紅著眼,聲音微顫地控訴,
「清妍,就算是判我刑。
「我也希望你是清醒的狀態下。」
「顧望洲!」
我最終還是沒忍住情緒地微揚了聲音。
眼睛也跟著湧出了淚水,
「我不想再記得你,明白嗎?」
我不想再去卑微地愛著他。
不想圍著他轉。
淚珠像斷了線的滑過臉頰。
我將手放在心髒位置,睜大著眼睛凝視著他,
「這裡,哪怕沒有了關於你的記憶都還很痛。
「明白嗎?」
心髒像車裂成數瓣。
而他明知真相,卻還殘忍地要我去記起。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啊?
顧望洲紅著眼看我。
我以為他該有側隱之心,就此別過。
誰知最後他還是顫著聲音說道,
「清妍,我可以彌補。
「但是我沒辦法接受你忘了我。」
他堅持的模樣,讓我知道我再多說就是浪費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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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態度強硬地要求出院。
並且這一次我坐的是容翰的車子回家。
透過後車鏡,我看到顧望洲的車子在後頭不緊不慢地跟隨。
他是怕我跑了。
所以在師兄到來之前,大概都會看著我。
車窗外又下起淅瀝的雨水。
我越發心煩心躁。
更是覺得當初把真相告訴顧望洲,是我做得最錯的事情。
耳邊忽地傳來容翰的低語,他認真地問我要不要隨他去港城。
容家在港城也有產業。
他在回京市治療前,就在港城呆過兩年。
我無精打採地睨了他一眼,
「容先生,你要是回港城找醫生的話,我也是支持的。」
至於我和他去港城,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卻一本正經地建議讓我作為他的隨行醫生前行。
我蹙著眉頭看他。
不待提反對的意見,他又低聲勸說,
「以你和顧家的懸殊,顧望洲若是不放手,你是逃不掉的。」